9 那個人只能是我

第9章 那個人只能是我

費岚連着三天都沒有聯系過楚卓成。

就好像那天晚上的偶遇只是個意外一樣。

這三天，費岚推了所有的行程，只是在家中吃了睡，睡了吃。

楚卓成不知道對方在幹什麽，他等着費岚的電話，但是遲遲沒有等來。

算是平平淡淡地度過了三天。

事實上，在沒有再次遇見費岚之前，他的日子一直都是如此。

一日複一日的平淡。

這樣的生活好像才是正軌上的生活。

除了……

“砰砰砰。”一陣不耐煩的敲門聲響起，随後一疊卷子被拍在桌子上，還沒等到楚卓成緩過來，對方直接道，“一班的健康信息表，他們現在在午休，門鎖着我不好進去，你等會兒上課的時候帶過去，叫他們放學前填好。”

楚卓成擡起頭來，對上了陳聯的眼神。

對方一刻都沒有停留，轉過身就離開了。

“慢着。”

楚卓成從抽屜裏掏出了一個信封。

裏面是上次算好的八百塊錢。

“這兒有你的信，陳老師。”

這幾天一直沒見到對方，走到他新搬的辦公室，不是門鎖着，就是他不在。

陳聯凝視着那個信封，他不會傻到以為裏面是什麽求和信。

“這是什麽。”

“……你打開看看就知道了。”楚卓成雙手将信封遞過去，“希望你收下。”

縱使陳聯再不願意手下，也不得拒絕，畢竟這不是沒人的地方，辦公室幾雙眼睛都盯着他看呢。

“謝謝。”

說罷就離開了。

待到人走後，王彬老師将自己的滾動椅推到了楚卓成邊上，“你倆吵架了？”

他輕聲問道。

王彬是唯一一個知道他倆真實關系的人。

還好辦公室足夠空曠，另外兩個老師帶着耳機辦公，也沒有注意到他們在聊什麽。

楚卓成低下頭，繼續批改試卷，面不改色：“分手了。”

“？？？”

王彬一連問號：“發生什麽事情了？陳老師不是對你挺好的嗎？”

“他很好。”楚卓成扯了一下嘴角，“我配不上。”

這話一聽就是有隐情。

王彬又好奇又怕自己冒犯，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滑稽：“你這話說的，你哪裏配不上他，他追你那麽久……”

“不太合适吧。”楚卓成揉了揉眼睛，網上閱卷盯得他眼睛疼，“本來就是試試。”

王彬開玩笑道：“你這樣，像極了渣男。”

“也許就是呢。”

“……”

楚卓成躺在躺椅上，閉着眼睛休息。“總之，以後不用提他了。”

“有個事兒我很好奇，”王彬又把椅子推到了他眼前，繼續低聲交流道，“你真的不打算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日子嗎？”

“我現在過的就是正常人的日子。”楚卓成不贊同對方的說法，“再說了，不喜歡人家還娶人家，跟毀了人家有什麽區別。”

王彬抿了抿嘴：“你說的是。”

他是個大直男，只能做到尊重楚卓成這類群體的人，至于了解……肯定是不了解的。有時候他也覺得自己多嘴，自己覺得正常的一句話，無形之中冒犯到別人都說不準。

“你試卷批好了？”楚卓成問道。

語文第一門考完就開始批卷，他已經批了兩天了。

“沒呢。”說起這個就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倒，“我改作文你知道吧，這些人的字歪歪扭扭的，看得我頭疼。”

“不然我給你改一些吧，前一陣子麻煩你了。”

“不用不用，你這邊也一堆卷子等着改呢。”

“我這邊快結束了，”只要沒有別的煩心事打擾，他的效率就特別高，“你實在不行休息一會兒吧，我等會兒幫你改。”

“你多休息一會兒吧，”縱使王彬情商不高，但他能看得出來楚卓成這幾天攤上了好些事兒，肯定累得很，“別跟我推來推去了。”

楚卓成的狀态确實有些不對勁。

高強度工作了一天之後，他只覺得眼睛閉上都疼。

然而，在下班的前十分鐘，他收到了費岚的消息。

“今晚十點，在這個地方。”

後面是一個地址。

京城城裏某高檔小區。

楚卓成打字道：“好。”

費岚：“五點半下班是嗎？我等會兒過來接你吧。”

楚卓成：“今晚我要值班，到八點半。”

費岚：“那你是怎麽能确定你能在一個半小時內準時從那個破地方趕到我這的？”

這兒是郊區，也就是費岚說的“荒山野嶺”。

要是不堵車的話應該是來得及的。不過晚上那個點，縱使不是高峰期，也沒辦法做到暢通無阻。

楚卓成：“我盡量快點，如果不行的話我轉地鐵過去。”

費岚：“八點半我來接你。”

他說的話縱帶有一種不容人拒絕的意味。

其實楚卓成最害怕麻煩別人，不過想了想，也許自己執意要自己過去才是麻煩了別人。

“好。”

晚上兩個小時的自修并不太平，高中低年級的學生正是躁動的時期，楚卓成時不時就得假裝路過管紀律。

雖然不是班主任，但是操的心卻不少。

八點半的鈴聲一響，楚卓成收拾東西。

晚上值班的老師并不多，他下樓的時候幾乎都沒有人了。

料想到費岚的出場不會特別低調，但是沒想到對方會那麽張揚。

一輛白色的瑪莎拉蒂橫停在校園門口，車燈還閃爍了兩下。

還好此刻的走讀生已經基本上離開了。

費岚将車停到了一邊，人卻從車上下來了。

“你這兒有什麽便利店嗎？”

楚卓成臉上流露出一抹詫異：“怎麽了？”

“晚上沒吃飯。”費岚有點頭暈，他撐在車邊上，“我有低血糖。”

“我包裏有巧克力。”

楚卓成急忙翻開了自己的挎包。

這巧克力還是之前陳聯給自己的。

“怎麽能不吃晚飯呢？”他一焦急臉上就開始發白，“還開車過來。”

這話乍一聽像是責怪，和往日的他說話語氣不太一樣，可仔細一聽，竟然有種久違的熟悉感。

六年前，楚卓成就總是用這樣的口吻和費岚講話。

十九歲叛逆到離家出走的少年，天不怕地不怕，總是糟蹋自己的身子，惹出大大小小許多禍事。

楚卓成從小就照顧自己的弟弟，對這一套格外熟稔。他對費岚不只是出于愛人的照顧，也是出于哥哥的關懷。

費岚愣住了，接過了對方的巧克力：“……謝了。”

除了他爸，很少人敢這麽跟他說話。

楚卓成沒有意識到奇怪，他繞開了車身，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正當費岚拉開車門的時候，他感覺到背後一涼。

在反應過來之前，頭頂傳來一陣鈍痛，他的大腦有一瞬間的宕機，溫熱的學順着額頭淌了下來。

有人偷襲他。

費岚只是悶哼了一聲，然後手疾眼快地抽掉了對方手上的木棍，一腳揣在了他的肚子上。

對面是個斯文的讀書人，不像費岚跟別人從小打到大，只一招就讓他疼得在地上打滾。

這樣的架勢倒是讓費岚感到奇怪，他還以為來人是搶劫的，怎麽說也得有點傍身的功夫，沒想到是個這麽秀氣的年輕男人。

“你是幹什麽的？”

他倆的動靜不小，引來了學校裏邊的保安。

“陳老師，你沒事吧？”顯然，保安是認識陳聯的。

保安将躺在地上的男人扶了起來，本來想呵責費岚，卻看見對方頭上有一道駭人的血柱。

“小夥子，你頭上流血了。”

費岚眯着眼睛，沒想到這人還是個老師。

他這是仇富還是吃飽了撐的，竟然跑過來偷襲自己，飯碗不想要了？

坐在車內的楚卓成感覺到異樣，下車查看情況，看清費岚臉上的血之後，吓得嘴唇都白了。

“費岚，你這是怎麽了？”他顫抖着手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我給你叫120。”

費岚按住了他的手，“等會兒我開車去。”

“楚卓成！”身後傳來一道撕心裂肺的叫喊聲。

陳聯翕動嘴唇想要再說些什麽難堪的話，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其實他是想讓楚卓成身敗名裂的。

可是三十多年的教養不允許他這麽做。

雖然心中恨透了那個人，他也做不出這樣缺德的事情。

費岚是何等聰明的人，看着二人流轉的眼神，一下就猜到了對方的身份。

他使壞似的，摟着楚卓成，在他耳邊輕輕問：“前男友？”

對方僵硬地點了點頭。

“這一棍，”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下手真狠啊。”

“我……我叫他走。”

“順便跟他說一句，等着法院的傳票吧。”

他就這麽笑着，笑容不達眼底。

只是憤怒的前兆。

饒是如此，楚卓成依舊大着膽子跟他讨價還價：“能不能私下裏解決？咱們先去醫院看看好嗎？”

“你要知道，走正規渠道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公正的選擇了。”費岚看好戲的樣子，倚靠在車邊上，絲毫不管自己臉上的血，“沒想到這人能為你做到這種程度，他也不怕把我打死了——一命換一命。”

楚卓成心中五味雜陳，他看着痛苦得流冷汗的陳聯，不忍心道：“你自己叫一輛120吧。”

話說到這個地步，陳聯再也忍不住。

“楚卓成，我本來不相信……我還天真地以為那是借口，我以為你是真的攤上事兒了才跟我分開，沒想到，沒想到……”他苦着一張臉，滿臉憤恨地看着站在一邊的費岚，“你竟然真的是這樣的人，就因為他比我有錢是嗎？你滿腦子只有錢嗎？我為你做的那些事情你還記得嗎？”

他反反複複強調自己為楚卓成的付出，就好像早已經料到對方身邊的男人做不到自己這個程度一樣。

也許他的精神狀态不太正常，所以才起了這種心思——冒着殺人的風險，也要為自己出口氣。

一邊的保安大爺聽不懂中國話似的，一愣一愣的。

楚卓成低下頭來，“是，我就是……”

“我想你大概誤會了。”費岚攬住了楚卓成的腰，眼神犀利地望着對面，“我和他認識六年了，早些年因為誤會分開，前幾天說開了自然就複合了。”

“至于我比你有錢，我想那大概是個意外。他認識我的時候，我還是渾小子。出社會打拼幾年發跡了，再加上家裏本來還有點積蓄，手裏有點小錢很正常，這不難理解吧？”

費岚上下掃了陳聯一眼：“說句冒昧的，如果他真的是個物質的人，你這種的，應該近不了他的身吧？”

他冷哼一聲，雙手插兜，走上前去，忍着頭頂的劇痛：“有空指責別人，不如打量打量自己，從頭到尾有哪一點能比得過我的。人往高處走，你總不能攔着別人找一個比你強百倍的人吧？”

“對了，記得提前找好律師。”費岚指了指臉上可怖的血，“這事兒，沒完。”

之後，費岚不忘從褲袋裏掏出一包香煙，遞給保安大爺：“辛苦大爺，麻煩大爺等會兒把他送上救護車。今晚的事兒還希望您不要聲張，其實都是誤會。二位老師在貴校工作久了，這事兒要是傳出去了誰的臉上都不好看，麻煩您了。”

那大爺活了幾十年了，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事兒。

不過他也不是那種愛嚼舌根的人，收下了香煙之後還道了謝。

楚卓成心有餘悸地将人拉上了車。

車內阻隔了外面的寒風，二人的心漸漸都平靜下來。

“你沒事吧費岚？”楚卓成最關心費岚的傷口，“很疼吧？”

費岚“嗯”了一聲。

“你真的沒事嗎，要不然別硬撐了，我給你叫救護車。”

“不用。應該是木棍的樹枝劃傷了才流血了，他要是給我這麽打流血了，我早就暈過去了。”費岚說完還不忘挖苦一番，“你前男友力氣真小。”

楚卓成沒在乎他的挖苦，低頭悶聲道：“你剛剛……為什麽那麽說？”

如果讓他想出一個最希望自己身敗名裂的人，他的腦海裏一定會先冒出來費岚的名字。

他不理解為什麽費岚這樣的人會在外面維護自己的名聲，編一些不切實際的瞎話。

“如果這世上能有一個人毀了你。”費岚注視着前方的霓虹燈，音色沉了下來，“那個人只能是我。”

【作者有話說】

明天休息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