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悲慘的袁庭業

悲慘的袁庭業

夏江南深知袁庭業心情不好的時候話會更少, 于是替他解釋說:“去南太平洋的海島上玩幾天。”

南太平洋?江茶眨眨眼,這個地點只作為知識點出現在江茶的地理書中,從來沒成為過江茶的目的地。

國外旅行是江茶從沒想過的事, 其一是她負擔不起,其二是她對生活缺乏興趣,孤獨才是她的常态。

江茶和這些人有明顯的階級差異, 深如天塹,永遠也跨越不過去。況且她病入膏肓, 無藥可救, 像陰暗地道裏的老鼠, 總有一天會自尋死路,永遠消失。

她本就住在黑暗, 何必去見識陽光。

江茶面帶微笑, 說:“我家裏還有一些事,祝你們玩得愉快。”

夏江南不好勉強她, 說好吧。

江茶重新看向鏡子,發現袁庭業冷峻的盯着她,眸光鋒利而危險。

江茶心裏一跳, 突然想起來她剛剛回答袁庭業那句可否有安排的答案,于是在袁庭業的注視中心虛起來, 甚至不敢再去看他的眼。

之後, 袁庭業什麽話都沒再對她說過。

*

江茶無藥可救,謊話連篇, 而且不知好歹,種種劣跡都表明她是個不适合深交的人, 江茶在溫秋贊嘆她美貌的聲音中心酸的想,她就是這種索然無味的人, 相處久了就會發現她不值得被好好對待。

來上班的人越來越少,大家能調休的調休,年休的年休,實在沒休息的就直接請假,春節是一年中最重要的節日,大多數人都歸心似箭。

還有三天就要過年,無心工作也是正常,小賈已經休年假陪女朋友回老家見家長了,小易打算明天也不來了。

江茶抱着保溫杯,下巴擱在上面,百無聊賴的看着電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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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他們是今天早上的航班,現在已經飛到國外了吧,雖然有的人成雙成對,但至少還有wink,袁庭業不至于落單。

江茶又想,他們都走了,那小貓怎麽辦?江茶直起身子,她可以幫忙照顧的,她是不是可以把小貓接到家裏陪她過年?

江茶的背又聳了下來,小貓也許被寄樣在了寵物店,寵物店比她更專業,袁庭業又有鈔能力,店員應該會比江茶照顧的更好。

不想工作,手機上的app裏全都是和‘春節’‘回家’‘團圓’相關的話題,看了也只會更不舒服。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出去吃飯的時候發現外面的餐館都關門了一大半,江茶在超市裏買了牛奶和面包,打算拿到工位上去吃。

她走進電梯,在電梯門關閉的時候聽到了腳步聲,伸手按了電梯的開門鍵,劉暢拎着東西走進來,說:“是你啊。”

江茶淡淡笑笑,“好巧,劉秘書。”

袁庭業已經飛往國外度假,他的秘書還在上班。

劉暢和江茶并排站着,電梯門關閉,開始運行。

劉暢看着顯示屏上紅色的數字開始跳躍,一個念頭在他腦中醞釀,做還是不做?他只有十幾秒的時間考慮。

叮,電梯在其中一層停了下來,門打開,但是沒人進來。

重新合上的時候,劉暢已經下定決心了,他說:“今天的飯真不好買。”

江茶說是的。

劉暢說:“跑了好幾家才給袁總買到了午餐。”

袁總?午餐?

袁庭業此刻不是應該在飛機上嗎。

江茶擡頭看他。

劉暢說:“噢,我忘了你不知道,袁總沒去度假。”

江茶揉着手裏的塑料袋,“為什麽?”

劉暢搖頭說不知道,又說:“可能是不想去當電燈泡吧,魏先生這幾天有演出,演出結束才會飛去,所以袁總可能就也不想去了。”

江茶垂下眼,沒說話。

劉暢看了眼不斷上升的電梯,抓緊時間說:“好累,年底快忙瘋了,袁總已經有半個多月沒回家了,想着等他去度假了,我剛好也能輕松幾天。唉,要不是今年我家裏人催我必須回家相親,不然我就陪袁總去了,袁總這人你知道的,工作起來沒日沒夜,胡公子他們擔心他用腦過度,所以才總是在年底逼他出去轉轉。不過這回魏公子有演出去不了,又沒人陪袁總一塊,他便順勢也不去了,說把今年的項目數據再捋一遍。”

電梯叮得一聲響了,江茶的樓層到了。

她走到外面,回過頭。

劉暢按着電梯的開門鍵,說:“回去吧,我去給袁總送午飯,早上去送胡公子,連早餐都沒顧得上吃。”

看她點點頭,劉暢意識到自己沒成功,只好松開了手,電梯門緩緩關閉。

在光線逐漸變成一條窄窄的縫隙時,江茶突然叫住他,“劉秘書。”

劉暢聽見她的聲音,在電梯裏狂按開門鍵,門又打開,劉暢淡定的看着她,手指在裏頭死死的按着電梯,問:“怎麽了?”

江茶咽了咽口水,很艱難的說:“你說如果我現在又答應了......合适嗎?”

劉暢淡定的說:“合适啊。”

江茶說:“那機票......好定嗎?”

劉暢說:“還行吧,交給我,我來解決。”

江茶說:“如果能定的話......”

劉暢說:“如果定成功的話,我來聯系你。”

電梯門發出刺耳的警告聲。

劉暢快速說:“我來安排,你放心。”

說完這句話,電梯門徹底關上了。

江茶心裏亂糟糟的,感覺自己的腦子一熱,毫無理智的就說了答應的話。

為什麽呢,是聽了袁庭業也不去了,還是聽說他忙的半個多月都沒回家,又或者是別的原因......

江茶按了按額角,感覺頭很疼,很難接受自己剛剛的沖動行為。

如果袁庭業知道她又改主意,應該只會冷笑,他都已決定不去,她卻這樣反複無常,善變,自作主張,好想真把自己當成了什麽重要的角色,連袁庭業都要遷就她一樣。

劉暢在電梯裏做了個慶祝的手勢,迫不及待等電梯剛開門就走了出去。

他滿臉喜色,正巧遇到剛從辦公室裏出來的大領導,大領導心情不好,頭上陰雲密布,與秘書臉上的興奮形成鮮明對比。

劉暢一看他的表情,立刻收起了笑容。

袁庭業懶懶瞥他一眼,像餓肚子的老虎,但森林之王饒有風度,并不會逮誰咬誰。

劉暢走過去,尴尬的說:“袁總,我剛剛在電梯裏碰到了江小姐......我不小心說了些錯話。”

他把自己跟江茶在電梯裏的對話簡述了一遍,然後忐忑的等着袁庭業發話。

劉暢給袁庭業當了好些年的秘書,從袁庭業還是海外子公司的副總時就在他身邊,袁庭業性格淡漠,寡言,但性情穩定,從沒因劉暢犯錯就大發雷霆。

袁庭業比他高半頭,垂眼看了一會兒劉暢,說:“去訂票吧,過年給你發個大紅包。”

劉暢松了一口氣,知道自己賭對了君心,笑着說:“外面的飯館大都關門了,我上來的時候看到江小姐買了面包當午餐。”

袁庭業:“嗯,我下去看看。”

劉暢摸出車鑰匙遞給他,微笑着說:“袁總,別說漏,這份午餐是給您買的,還有,您早上去送胡公子了,早飯也沒吃。”

袁庭業:“......”

所以他要去見江茶的話,是不是應該裝作快被餓死的樣子?

袁庭業下了電梯,來到系統部樓層。

現在才十二點四十,外出吃飯的員工大都還沒回來。

袁庭業輕車熟路,穿過一排排空的工位,找到了江茶。

江茶正盯着電腦屏幕,心猿意馬的啃着面包。

袁庭業咳了一聲,江茶皺眉扭頭,看清楚是誰後連忙站了起來,把手裏的面包熟練的塞進座椅的靠墊後面。

袁庭業:“......”

上次的薯片就是這樣被壓碎的吧。

江茶睜着圓眼睛,“袁總?”

袁庭業淡淡說:“王可在嗎?”

王可是她們部門老大,就那個禿頭的中年男經理。

原來是要找他們領導,江茶立刻說:“您稍等,我去看下。”

說着,江茶就趕緊繞過他,朝領導辦公室快步走去。

經理的辦公室沒人,她又去了主管的辦公室,然後又去了會議室,還是沒人,快過年了,不止是員工懶散,領導也無心工作。

袁庭業看着她跑來跑去,最後蔫了吧唧的回到他面前,尴尬的說:“領導去吃飯了,我已經打過電話了,應該很快就回——”

“江茶”,袁庭業打斷她的話,“你準備什麽時候回去收拾東西?”

江茶:“啊?”

袁庭業:“去度假。”

江茶在當事人的面前為自己的反複無常感到窘迫和無地自容,甚至做好了受他奚落的打算,但袁庭業說:“算了,先去吃飯吧,一邊吃飯一邊提假。”

坐進酒店二樓臨窗的餐位上,江茶端端正正的坐着,雙手搭在餐桌潔白的餐布上,手指邊的銀色刀叉折射着午後的陽光,袁庭業注意到她的手指很細,指頭粉紅,指甲透亮,是一雙健康天然的手指。

“需要飛至少15個小時,今天出發明天上午能到。”

江茶情緒低落的點點頭。

袁庭業說:“很不開心嗎?”

如果她特別不想去,袁庭業是不會勉強她的,況且他本來也沒有勉強過她。

“沒有,我在反思。”江茶怔了怔,搖搖頭,她一直以來自诩理智,因而做出不理智的行為時就感到很難接受——比如聽了別人幾句話,就一時沖動的更改了想法。

她把自己換位思考以袁庭業的身份去想江茶,會覺得此人拿喬、出爾反爾,甚至恃寵而驕。

一旦想到她在袁庭業的眼裏會是這種人設,江茶就覺得有些煩悶。

午餐上的很快,色香味俱全的鋪滿桌子。

袁庭業看她悶悶不樂,唇角勾了勾,意味深長的說:“你的确應該好好反思一下,為什麽會輕易中了別人的陷阱。”

“什麽意思?”

袁庭業優雅的用刀子剝開一只蝦,說:“胡卓有司機,我為什麽大清早要去送他?路邊的飯店不論關不關門,我的午餐只出自這種酒店。”

江茶驚訝的睜圓了眼睛。

袁庭業風度翩翩的将晶瑩剔透的蝦仁放進她的盤子裏,微笑說:“怎麽會有人去同情忙碌的老板。”

他越忙就證明掙的越多,所以他忙的很快樂。

江茶:“可是......”

可是劉秘書說:

——跑了好幾家才給袁總買到了午餐。

——可能是不想去當電燈泡吧。

——忙死忙活,袁總已經有半個多月沒回家了。

你的确應該好好反思一下,為什麽會輕易中了別人的陷阱,袁庭業的話在江茶腦中回蕩,轟隆一聲,江茶的臉驟然紅了起來。

她掉進了劉暢的語言陷阱中,輕而易舉的就相信了他故意給江茶塑造的悲慘的袁庭業。

江茶低頭看桌子,為什麽桌子上沒有個縫隙讓她鑽進去,可桌子沒縫隙,但桌底下有個洞,筷子突然掉了,江茶含糊的說我撿東西,然後一彎腰鑽進了桌子下面。

潔白蕾絲的桌布朦胧的遮住外面的光線,江茶第一次知道尴尬的時候有個洞是多麽幸福的事。

她撿個筷子能撿的半天不願意起來,袁庭業笑夠了,恢複成淡定自若的表情,撩開桌布,長臂一伸,将無地自容的江茶撈到了身邊坐着。

袁庭業将盤子放在她的面前,說:“快點吃,吃完了回去收拾東西,劉暢已經買過機票了,兩個小時後我們要抵達機場。”

江茶無言以對了。

袁庭業說:“對了,下次見劉暢,不要讓他知道我賣了他。”

江茶:“......”

你們BOSS和秘書玩的挺花哨。

被迫坐在袁庭業身邊吃飯,吃了一半,電話響了,主管在電話裏氣喘籲籲的說:“袁總中午下來了?知道是什麽事嗎?我已經在職場了,你人呢?”

忘了這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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