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日月明

第21章 日月明

薛明自己搬了個小凳子下來，在齊緒對面坐好，裝模作樣地掏出本作業寫。

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心思哪在學習上，全拿來偷看齊緒了。後者倒是十分專心，一點都沒被他影響，手在草稿紙上龍飛鳳舞。

薛明偷看了一會兒就起了些好奇心，伸長脖子看他筆下的圖紙。

他似乎在做女裝，模特畫得高瘦，被簡潔大方的風衣包裹住，寥寥幾筆足見功底。

齊緒畫畫的線條很随意，仿佛只是随便加了一條線在這，但立刻就讓筆下的設計有了形狀。

就連薛明這個外行人，都忍不住為齊緒的繪畫功底叫好。

他就這麽看了好一會兒，板凳不知怎的，離齊緒的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還覺得不夠，幹脆探過去了半邊身子。

“作業寫完了？”齊緒就在這時淡淡開口。

薛明猶如驚弓之鳥，“嗖”的一下竄回板凳上坐好，趴在桌面上，半張臉埋在橫在桌上的胳膊後面，一雙圓眼小心地打量齊緒的臉色。

而齊緒眼睛都沒擡，好像壓根不在意薛明有沒有聽見他的話，自顧自忙着手上的東西。

他不開口，也不意味着薛明就有膽子繼續偷看，只好磨磨蹭蹭地寫作業。

剛才他随手摸了一本，現在低頭一看才發現是數學。薛明一看到代數就腦子疼，又不敢在齊緒面前耍橫，苦大仇深地盯着那些個xyz，快把自己瞪成鬥雞眼。

兩人就這麽安靜了一會兒，齊緒突然輕輕出了口氣。

薛明立刻擡頭，剛想問怎麽了，下一秒，自己手裏的作業就被人掉了個個兒。

齊緒将圖紙整理好放在一邊，拿過薛明的作業看了兩眼，又對他伸出手。

薛明不明所以，眨眨眼，猶豫地試圖将自己的爪子搭上去。

就在他即将得逞的前一刻，齊緒出聲：“筆。”

“哦哦哦！”薛明如夢方醒，慌亂地把筆遞給他，不小心胳膊肘一拐反而将筆杵掉地上了。

他又趕緊彎腰去撿，起身的時候沒注意，後腦勺被桌板狠狠撞了一下，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齊緒就說了一個字，薛明在對面似乎給他演了場舞臺劇，很忙，很亂，但似乎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再一看小男孩的臉，不知為何，耳根連着脖頸都是紅的。

這麽疼嗎？齊緒想。

薛明抿着唇，把命運多舛的筆遞到齊緒手裏，眼神閃躲，在心裏偷偷罵自己。

草，別人一伸手你就搭爪子，薛明你是狗嗎......

齊緒自然對薛明這些東想西猜一無所知，無比自然地接過筆，随手拿了張紙，給他抄了一遍算式：“看這裏。”

他行雲流水一般将解題思路寫了下來，就連薛明這個不怎麽聽課的差生都能看出，他的思路甚至比自己的數學老師還要清晰，步驟規整，一字不落。

齊緒的聲音偏低，日常又淡淡的，不愛大聲說話，語調裏總是帶着種倦意。

可是薛明一聽他的聲音就覺得高興。

漸漸地，他的注意力從紙上，轉移到了面前這人的眉眼上。

齊緒這人，連五官看着都淡薄。他是不太明顯的內雙，眼角尖，眼型長，睫毛就會被壓下來，只有低眸的時候才能看見。因為長時間工作，他的鼻梁上架了一副無框眼鏡，薛明以前沒見過，現在看只覺得他合适的不得了。為了不擋住視線，齊緒将頭發紮成了馬尾，流暢的臉毫無遮擋地出現在燈光下，更顯得俊美。

薛明癡癡地盯着他，嘴唇微張。

題講完了，齊緒捋了捋思路，自我肯定了一下，才擡頭問：“聽懂了嗎？”

少年人清澈黑亮的眼眸盛着滿滿的仰慕，甚至連他自己都還沒有察覺到，就這般撞進了齊緒的眼眸裏。

齊緒略微一怔。

偷看人家猝不及防被抓包，薛明猛然回過神來，忙往後一躲，而他的板凳沒有靠背，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讓他瞬間失去了支撐，眼見就要後腦勺着地狠狠摔一跤。

齊緒想也沒想，一把抓住薛明的手腕，穩穩地将人拽了回來。

“急什麽？”他問。

薛明一聲驚呼卡在喉口，上不去下不來。那一瞬間的失重感還未散去，他緩了一會兒才注意到齊緒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臉色又有些不自在了。

齊緒又問：“聽懂了嗎？”

雖然不想讓他失望，但是薛明不太會撒謊，硬着頭皮搖了搖頭：“......沒有。”

他倒是挺誠實，齊緒挑起一邊眉頭。

“那你回去做，弄懂了明天來告訴我。”齊緒松開手，開始收拾東西，“時候不早了，是你晚自習放學的時間了對吧？我送你回家。”

薛明被這一長串話砸得腦子有點暈。

齊緒說什麽來着？

明天還可以來找他？

他要送自己回家？！

連續兩個驚天好消息轟炸，薛明猛地從座位上一躍而起，超大聲：“好！我明天再來找你！”

“明天”只是随口說的一個虛詞的齊緒：“......？”

不過看薛明歡歡喜喜地站在自己跟前，眼睛黑亮嘴角上揚，仰着臉期待地望着自己，齊緒解釋的話在嘴邊轉了個彎兒，又咽了回去。

來就來吧，也占不了多少時間。

想到這，齊緒不置可否地點點頭，拿上車鑰匙：“走吧。”

-

車子平穩地停在薛明小區門口。

薛明來了幾回也長記性了，乖乖自己解安全帶，“咔噠”一聲。

齊緒安靜地望着他，準備說“晚安”。

結果薛明磨蹭了半天也沒去拉車門。他抓着自己的書包帶，猶豫良久，最後期期艾艾地扭過頭，像只小狗一樣，濕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的主人：“哥。”

齊緒回望他，用眼神示意他繼續說。

“我加上你微信了。”薛明抽抽鼻子，提醒他，“那，我以後可以給你發消息嗎？”

除了工作，齊緒還真不怎麽看微信，朋友圈也是常年安靜的狀态。不過反正今晚都答應他這麽多件事了，多答應一件也無妨。

“可以。”

薛明剛才還猶猶豫豫的臉一下子興奮起來，鬥志昂揚地把頭一點，像是許諾了什麽似的，重重地回答：“好！”

他想到了什麽，趕緊解釋：“我不會經常打擾你的。”

“沒關系。”齊緒說。

薛明這才喜滋滋地下車了。

他敲了敲車窗，引齊緒把它降下來。

“緒哥。”薛明背對着月色，眼睛彎彎的，“明天見。”

“......明天見。”

那個快樂的背影這才心滿意足地消失在了月色中。

齊緒看了一會兒，确保他安全上了單元樓，才重新發動車子。

手機就在這時響了一聲，鬼使神差地，齊緒拿起來看了一眼。

【日月明】：小豹子招手.jpg

【日月明】：哥你回去吧，我到家了！

對面又怕自己聒噪，又怕自己語氣不好，發了個小豹子洗臉的表情包，帶着點讨好的意思。

齊緒勾勾嘴唇，回複：“好，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