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李家村(完)

第25章 李家村(完)

如同現場觀看靜默無聲的電影, 他們只能通過那些警察的動作嘴型判斷他們在說什麽。

棺材鋪外面的屍體并不是全部,這些村民生前大多數死于家裏,有些是當時沒能致命, 帶着深深血跡爬出來求救。

而部分死于第一晚的屍體已經發臭發爛了, 每個人無一例外都睜着眼, 在這些不知情況趕來的警察眼裏, 就是可憐的村民死不瞑目。

他們來的人太少, 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只能捂着嘴給局裏打電話請求調動當地警力求援。

這場案子,注定是一個持久戰。

趙小薇怔愣地看着外面:“所以喬克市是真實存在的?它屬于……另一個時空?”

“也許吧,平行空間的理論不是存在好久了嗎。”

不合理的列車和站點副本都能存在, 存在平行世界好像也不足以讓人震驚了。

警察們腳步慌亂, 在各個房屋裏穿梭, 嘴巴一張一合地沖同事喊着什麽, 雖然聽不見, 卻能想象——

“這裏也有死人!”

“這戶也有!”

“暫時沒發現幸存者!”

“已發現屍體四十八具……”

……

他們眼裏難掩震驚, 和對兇手的驚懼憎惡。

費允笙深吸口氣:“希望警察能把事情完完整整地查出來,不要把案件變成一個單純的變态屠村案。”

聞酌淡道:“以現在的偵查技術,只有不想查的案子,沒有查不出的案子。”

李家村的副本暫時告一段落了, 他們只需要靜靜等待審判者之桌的刷新。

衆人當中杜苓狀态最差,她出神了會兒, 說:“就算查出真相又能怎麽樣?死的人已經死了,遭過的罪已經遭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這麽轟動的事情應該會上新聞……”趙小薇無意識地擰着手指, “即便真相公之于衆了,也還會有一群自诩理智的人高談闊論——”

“再怎麽樣這些村民也罪不至死!”

她們丢的只是自由和清白, 村民丢的可是命啊!

“能殺這麽多人本心裏本來就是心理變态吧?”

趙小薇面無表情地說着:“最可笑的是,每當類似的事情發生都總會有人問,‘為什麽不報警?’報警有用的話——”

她情緒突然激烈,但看了眼聞酌後又閉嘴別過頭,平息堵住胸腔的郁氣。

費允笙張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沉默了,對這個副本故事的不适都使他忘記了還沒找到的車票。

即便他們心裏難掩憤慨,也做不了什麽。他們都是“罪人”,結束這個副本,就要繼續拿起車票前往下一站,自然就無法知道這件事的後續,世人對這個“屠村案”的評判。

是村民罪有應得?還是女殺人狂心理變态?

誰都不知道。

溫喬的屍體就在外面的路口,那部被遺落的手機裏,溫喬和姐姐長得很像,算不上頂頂漂亮,但十分清爽靓麗。

但此刻,她的屍體栽在血泊裏,衣服上染着無數人的血,蓬頭垢面,再也看不清那張青春好看的臉。

她本該有一個非常理想的未來,一個年輕的女外科醫生,如果還活着,未來或許會在醫學的領域有更大的成就,救無數的人。

可最終那把手術刀調轉了方向,在救人之前成了殺人利器。

……

“叮——”

突然的鈴聲拉回了衆人思緒,手機漆黑的屏幕裏出現幾個大字——

【審判者之桌已刷新】

他們回頭看去,棺材鋪中央供桌上的白色蠟燭突然又亮了起來,只是這次只有七支蠟燭,每支蠟燭旁邊都有兩張背面朝上的卡片,黑色的,中間有一只藍紫色的蝴蝶。

最詭異的是,供桌周圍多了三個人——準确來說是兩具屍體,和一個不知道算不算人的生物。

一具屍體腦袋垂在一側,一個脖子上有一道蹭蹭冒血的傷口,上面還插着一把剪刀,另一具臉色慘白,嘴巴微張,眼裏還留有生前的驚懼,身上沒有多餘的傷口。

兩具屍體自然分別是張詠與魯向南,而後者竟是被活活吓死的!

他們仍不清楚這個副本的禁.忌是什麽——不過大概能猜到一點,魯向南那滿口粗鄙的髒話,和對待異性及其不尊的态度就與外面那些村民如出一轍。

別忘了,他也是犯了罪收到車票進入的列車。

除此之外,供桌的最上方站在一個穿着黑色鬥篷的人——姑且算是人吧。

鬥篷帽子很深,往他臉上看去時只能看見一團漆黑,瞧不見鬥篷下的真面目,他應該就是費允笙說過的審判長了。

趙小薇和聞酌都沒經歷過,不清楚接下來要做什麽,習以為常的杜苓拖着疲憊的身軀站到桌前,面前有一支白色的蠟燭。

費允笙看到張詠的屍體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找到車票!也許在張詠身上,也許還在某個他沒發現的角落。

可現在出去找顯然已經沒時間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怕死的,但此刻心裏卻比想象的放松,有種聽天由命的釋然。

就在他準備去翻張詠身的時候,席問歸與他擦肩而過,并扔了張車票在地上。

費允笙一怔:“……謝謝。”

當所有人站到桌前,他們面前的五支蠟燭突然燃起了白色的燭火!除了魯向南和張詠。

趙小薇低聲問:“是因為他們已經死了?”

杜苓:“嗯。”

“請諸位審判者指認本站罪者。”審判長聲音也很詭異,有種嘎吱的僵硬感覺,“請閉上雙眼,在心裏說出他的名字。”

趙小薇閉上眼睛,給出了最開始就有的答案。

她從來沒說過自己為什麽那麽讨厭張詠——因為張詠那種藏在別人打量評斷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件貨物,令人作嘔。

三秒的時間,所有人都睜開了眼。

聞酌卻和不是對面的席問歸對上了視線,對方的眼神有些奇怪。

他收回目光,忽略自己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席問歸的事實。

“恭喜諸位,指認正确。”

話音剛落,趙小薇對側的張詠突然抽搐了下,跟鬼片詐屍似的緩緩擡頭,眼裏滿是驚恐。

看清周圍的環境後他反而松了口氣,他第一次這麽期待審判的到來,他終于擺脫那折磨的循環幻境了!

可緊接着,脖子上一股劇痛襲來,他僵硬地低頭看去,原本想要解決席問歸的那把剪刀就插在他的脖子裏,他親手磨得那麽鋒利……

“啊——!”張詠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痛苦且僵冷的感覺幾乎在一步一步侵蝕他的大腦。

随着張詠的“詐屍”,他面前的白色蠟燭竟然慢慢變成了紅色,一簇短小的紅色燭火憑空竄出。

黑色鬥篷的審判長看着虛空:“接下來請各位審判者對李家村站罪者張詠進行裁決——他罪可至死。”

“請翻開面前的赦免票或死亡票,并将其點燃。”

張詠驚懼地看着周圍的人:“不要!不要……”

杜苓翻開的第一章 牌就是死亡票,依舊沒有使用那張前幾站就獲得的棄權票,果決地用面前的蠟燭點燃這張意味着死亡的卡片。

費允笙猶豫了下,也點燃了兩張卡片其中之一。

張詠驚慌失措,一面是瀕死的痛苦,一面是不知結果的審判。

可即便看不到每個人點燃了哪張卡片,他也能預感到最後的結果。

“我親身經歷過,知道殺死一個人要背負多大的道德痛苦,無論對方有多麽混蛋——”趙小薇最後一個拿起卡片,衆人看不到她手裏到底是赦免票還是死亡票,卻聽到她說,“但是,不能給送你上路加一份力會更讓我更加惋惜。”

最後一張卡片被搖曳的燭火點燃,化為灰燼散在空中。

“啊——”張詠痛苦地哀嚎,一道道鎖鏈從他腳邊往上攀爬,甚至刺進他的血肉進行捆鎖!“救,救救我……我還不想死啊啊——!!”

他的身影開始消散,有關棺材鋪的一切都開始消散,包括穿着鬥篷的審判長。

随着最後一道鎖鏈的聲音響起,張詠驚恐的表情徹底湮滅在空氣裏,還有他身邊已經死亡的魯向南。

“他這是死了?”

杜苓頓了頓:“活着,也死了。”

費允笙:“我聽老乘客說,被審判後就意味着罪者永遠失去了回到現實的機會,但在列車的世界不算死了,只是去了一個比副本更受折磨的地方。”

“那就好,有些人就算是死,都是對他的仁慈。”趙小薇喃喃道。

一切都結束了。

衆人松了口氣,迎來了更複雜的情緒。

費允笙問:“我的下一站是畔江,你們是嗎?”

沒人點頭。

這一次,好像沒有人車票目的地一樣,在場的五人就要各奔東西了……哦,除了還不知道下一站目的地的聞酌。

他的車票一直在席問歸那,沒主動要過,換作別人車票被人掌握早急瘋了,聞酌卻始終平靜。

“還有個問題,火車是兩天後才到站,我們這兩天怎麽辦?”

“回車站等。”

回車站的路被打開了,不再是之前趙小薇他們看到的環形山林,變成了他們來時的樣子。

到路口的時候,趙小薇回頭看了眼,李家村房屋錯落不一,被林子圍起來就好像一個安靜的世外桃源。

誰都想不到,世外桃源裏藏着這麽多人人心險惡。

走在依舊看起來鬼影重重的林子裏,陰冷空氣席卷每一寸皮膚。

但他們卻沒有再像來的時候那麽心慌,san值一直平穩。

或許是知道了這些樹下埋葬的都是一個個無辜的冤魂。

席問歸突然說:“是村民自己讓自己受了這麽多次的循環折磨。”

杜苓:“什麽意思?”

“很多站點副本不是被創造的,虛無鄉感覺到憎恨與罪惡的氣息,就會把這裏納入列車的站點,成為你們理解的游戲副本。”

“李家村的先祖因饑荒食用同類,為了掩蓋罪責種起了樹,将吃剩的骸骨埋在土裏。”

“而他們的後輩也做起了同樣的事,将死去的那些屍骨埋于種好的樹下,一代接着一代。”

周圍的樹越來越多,死去的亡魂與骸骨滋養着這些大樹,逐漸将李家村密不透風地裹住。

村民們親手栽下的林子将他們困死在村子裏,死都無法解脫,他們根本不敢進入這片林子,哪怕只是踏入一步,都恐将被那些孤魂撕成碎片。

“虛無鄉是什麽地方?”

“一個真實存在,但人卻永遠到達不了的地方。”

【槐城】

小孩在廢棄的火車軌道上走着貓步,不用張開雙手就能保持平衡。

他低着頭一直往前,直到視野邊緣突然見到一抹衣角,擡頭看去,一具睜大眼睛死不瞑目的屍體突然驚現,脖子上插着一把剪刀,鮮血直流。

他看了一會兒,沒有靠近,轉身回到家裏:“媽媽,我看見了一個死人。”

“啊?在哪裏?”

“火車站那。”

“這得報警啊……”

一個男人走進來,一把拽住女人頭發往房間裏拖:“別多管閑事!”

他驚怒地看了兒子一眼:“你也是!老老實實在家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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