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車廂

第27章 車廂

女人伸出如玉一樣流暢白皙的手:“小漂亮, 我叫聶松曼。”

“聞酌。”他沒伸手,徑直走到自己的床位。

床很窄,也不夠長, 長度只有一米八左右, 躺在上面腿都伸不直。

聶松曼也不介意他的冷淡:“別在床上放重要的東西, 否則轉個身它可能就不屬于你了。”

她挑起煙杆, 細細地抽了一口。

這裏就和正常的火車一樣, 房間很小,只有五平米左右,靠窗的位置有個桌子,窗外一片黑暗, 沒有太陽, 沒有月光。

太壓抑了。

這樣一輛列車上, 壓抑的環境壓抑的人, 不夠空曠的活動場景, 待個一周可能就受不了了, 但有些人兩個站點之間的休息時間卻可能長達十天半個月。

聶松曼好像知道他在想什麽:“無聊的話,可以去做點有趣的事。”

“比如?”

“比如俱樂部,十一號車廂的賭場,十二號車廂的小寵物, 以及一些你暫時沒有權限享受的東西。”聶松曼眉眼一彎,“還是有點意思的。”

聞酌剛開口, 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就聽到外面一片嘈雜。

聶松曼将煙杆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起身——明明剛剛還說過不要亂放東西。

她看熱鬧似的倚在門口:“怎麽又被抓住了……小可憐兒。”

門很窄,聶松曼特地給聞酌讓了個位置:“如果不去那些地方, 這可能是為數不多的樂子了。”

過道上,隔壁房間踉跄地竄出一個少年, 五官挺清秀的,就是皮膚有點黑。

他被身後跟出來的人猛得一腳踹跪在地上:“我看你是想死!”

少年頗有幾分倔強,小狼崽似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在外面做扒手都做到上列車了,還狗改不了吃屎是不是?”

一時間,六號車廂所有房間的門都開了,乘客無一例外地出來看熱鬧。

也因為所有門都打開了,空氣裏彌漫着雜亂的氣味,煙味、頭發油臭味,腳氣,幾天不洗澡的汗臭……

聞酌平生第一次後悔,剛剛應該接受席問歸的贈與。

他在A7室乘客身後發現了同樣皺着鼻子的趙小薇,瞧了眼便移開目光,看向人群視線中心的那個少年。

被偷東西的男人一巴掌甩過去,他臉上頓時多了五個通紅的手指印。

“跪着給我舔幹淨鞋子,我勉強考慮考慮放過你。”

“哈哈哈——快舔啊!”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起哄,“趕緊的,多有味道,未來一星期喝粥都不用加鹹菜了!”

過去幾年,火車這種地方最不缺的就是扒手,特別是節假日期間。

願意花費大量時間去乘坐熬人的火車多是一些遠走他鄉的打工人,特別是幹工地的,一年到頭的工錢搞不好就揣在身上。

扒手從他們旁邊經過,靈活的手一掏,在還沒發現的時候一年的工錢就沒了。

而在這輛不需要錢的列車上,扒手偷的可能就是別人下一站生存的本錢。

少年終于說話了:“我不是偷東西上來的。”

“噢喲!不是偷東西,那還能是殺人?就你這小鬼頭樣能殺得了貓嗎?”男人哈哈嘲笑,摁着他的腦袋就往鞋子上按,“乖一點,老子今天心情還不錯,不想沾人命!”

“舔幹淨,這事就算了。”

少年猛得擡頭,一字一頓:“我說了!我不是——”

他還沒說完,所有人就聽到了一句柔婉的女聲:“算了,今天有新人到,怎麽着也要友好點。他偷了你什麽,我替他雙倍還你。”

說話的自然是聶松曼。

霎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了聶松曼,還有她旁邊的聞酌。

被偷東西的男人在聞酌和聶松曼臉上轉了兩圈,随後踹開面前的扒手冷哼道:“我給曼姐一個面子——他偷了我兩張電卡。”

“這玩意兒也值得偷?”聶松曼微微挑眉,她攬了下旗袍,走上前挑起少年的下巴,“模樣還算俊俏,怎麽就沒長腦子呢?”

即便是委婉的罵人,也好像在說情話一樣。

彎腰的時候,聶松曼近乎完美的腰臀比展現得淋漓盡致,不少目光在她身上流轉,但她一起身,所有視線又唰得一下盡數收回。

聞酌斂了視線——這節車廂裏的人好像很忌憚聶松曼。

他們依舊保留着垂涎美色的下流本能,卻因為畏懼不得不收斂。

給隔壁房間的人劃去了四張電卡的車幣,聶松曼笑語盈盈地問:“叫什麽名字?”

還跪在地上的小鬼半天才蹦出兩個字:“陶盛。”

“陶盛?”這個名字在聶松曼唇間繞了圈,随後又道:“按照市場價,你是不是得跟我六天?”

“……是。”這個字幾乎是小鬼從嗓子裏擠出來的。

好幾道豔羨的目光投來,在這種全民皆惡的列車上,欲/望并不是什麽羞恥的名詞。

就算是被“養”,能與聶松曼這樣的女人共度一.夜也是件幸事。

所有人無外乎這麽想,都以為聶松曼救這個扒手是別有用心。

只有聞酌看到,在聶松曼說話的前一刻,這個小鬼手間多了一把鋒利的細刀。

但凡聶松曼再晚一步說話,剛剛都必定有人血濺車廂。

與其說聶松曼在救這個扒手,倒不如說在救那個被偷東西的男人。

“盛盛進來,順便關個門。”聶松曼對扒手說完,又重新躺回床上,唇角微揚,“先叫聲姐姐來聽聽。”

“……”

聞酌沒興致在這聽她調.戲小鬼,給趙小薇發了個信息就出去了。

他們還不知道要在列車上生活多久,必須盡快了解一切生存準則。

還沒關上的門縫裏,傳來聶松曼遺憾的嘆息:“其實我更中意小漂亮,可惜小漂亮一看就很貴,養不起——”

随着門徹底合上,裏面的聲音一并散去。

斜對面的房間走出了趙小薇:“我跟你一起去。”

聞酌說了自己是去找費允笙,趙小薇剛好也有些問題。

她呼了口氣:“你房間的那個聶松曼……小心點。”

“嗯?”

“我室友說的,前幾節車廂所有乘客的車幣積分加一起都未必有那個女人多,她完全不用待在條件這麽差的車廂,但不知道為什麽一直沒走。”

聽起來确實有點奇怪,但都與他們無關。

穿過七號車廂他們就來到了八號車廂門口,本以為要找一陣,沒想到第二個房間就是費允笙的住處。

費允笙有些意外:“我還以為你們明天才會來找我。”

畢竟剛從副本出來,身體都處于一個疲憊的狀态,倒床睡覺才是第一要事。

聞酌:“打擾一分鐘,車上乘客怎麽洗澡?”

趙小薇:“……”

她和聞酌想問的竟然是同一個問題。

趙小薇身上還穿着聞酌的那件黑色襯衫,聞酌還穿着席問歸的衣服,雖然不知道副本裏他們什麽時候換了裝,但杜苓和費允笙都沒問。

雖然看趙小薇和聞酌的性格,都不像會做那種事的人。

但萬一呢?問出來多尴尬。

“車裏有兩種洗澡的地方,一種是大澡堂,一次十車幣,一種是單獨的澡堂,一次三十,都在十號車廂。”

趙小薇嘶了聲:“單獨洗澡這麽貴?”

費允笙房裏四個床也是三個床空着,只有他一個人:“你想想三車幣一杯的水,再想想自己洗澡用的水肯定十杯不止吧?三十車幣是不是挺便宜了。”

“……”

“那豈不是很多人在洗澡的時候喝水?”聞酌語氣淡淡。

“你說對了。”費允笙無奈一笑,“你們這次結算得到的車幣應該還算不錯,但很多站點一次拿到的車幣都不過百,可不得省着點。”

難怪車廂裏味道那麽重,而且看比例明顯男多女少,烏煙瘴氣的。

“還有一個地方,十六節車廂往後就都是豪華包間了,有單人,雙人,四人間,都可以單獨洗澡,最低三十車幣一晚,七天起住。”

“謝了。”聞酌眸色微動,“你室友呢?”

“八成在十一號車廂。”費允笙顯然習以為常了。

澡堂是男女分開的,趙小薇沒打算花多餘的錢,她也沒衣服可換:“抱歉啊,可能還要繼續穿着你衣服。”

聞酌:“嗯,不用給我了。”

他沒打算直接去洗澡,而是先去了走向了十一號車廂,趙小薇沒跟他一起。

一進十一號車廂,視野頓時寬闊了不少,這節車廂很長,且中間沒有任何牆體,但這裏人頭湧動,如聶松曼所說,這是列車上乘客為數不多可娛樂的場所。

哪怕不賭,只是來看看都能發洩發洩心裏的郁氣。

而每張桌子前都有戴着面具的荷官,圍滿了抱着僥幸心理的人,試圖靠一點點的底錢發家致富徹底翻盤。

除了賭桌,聞酌還發現了幾個有意思的東西。

車廂的後半邊分別擺着兩列游戲機,兩列娃娃機。

游戲機也并非現實生活裏那種賭博的機子,上面的游戲十分常見,消消樂,連連看,甚至是數獨游戲。

通關獎勵也十分優渥,直接使你當前的所擁有的一切財産翻三倍,包括你擁有的“票”,車幣,積分,甚至是剛剛購買的電卡。

但明明這樣具有誘.惑的獎勵,卻只有兩臺機子前有人。

這裏的連連看,是要将左邊的九十九個惡鬼,與對應的死亡方式連起來,規則與現實裏的連連看一樣,只能使用三根以上的直線。

一旦連錯,惡鬼将會随機奪走你的一項感官——且永遠不會恢複。

僅有的兩個玩家繃緊了身體,豆大的汗珠從額角滑落,屏幕上方的倒計時已經進入了最後一分鐘,而他卻還有還剩十對沒有連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五十九、五十八、五十七……

“不,不……”他徹底慌了,直接亂連了兩道,沒想到竟然對了!

狂喜之後他大膽起來,直接将一個面色青紫腫脹、雙眼緊閉的惡鬼與上吊自殺的場景連起——瞬時間,屏幕響起了滴滴地警告!

【您已錯誤】

【請接受亡魂的索取】

兩道平淡的紅字慢慢淡去,失敗的玩家頓時僵直了身體:“不!!!”

短短十秒,他好像就恢複了正常,只是臉色慘白,哆嗦地摸向旁邊的座椅。

“是關燈了嗎?”

乘客們習以為常地看過來:“是你眼睛沒了。”

真正意義上的沒了。

他的眼睛只剩下兩個空蕩蕩的洞,什麽都沒有了,極其可怖。

“啊!!!”他瘋狂地尖叫着,卻忘了半小時前是自己抱着僥幸心理、孤注一擲來賭的。

在荷官面前,他們最多輸積分輸車幣,但在游戲機面前,會輸掉身體的一部分,至于娃娃機——輸命。

【娃娃機】

【介紹:看完電影的你快來抓個娃娃吧!是可愛的兔子,還是兇惡的老虎,全看你的準度!把它們送給喜歡娃娃的荷官,荷官會願意一擲千金買下它】

【溫馨提示:裏面某只娃娃裏關着一只厲鬼,小心些,抓到它,被關進去的可就是你了喲!】

【二十分之一的概率,快來玩吧!】

每個娃娃機裏有二十只娃娃,只有一個不能抓。

聽起來很具有誘.惑,概率也十分感人——可那些狂熱的賭徒們卻不曾想,當結果只有抓到和抓不到時,那就是百分之五十的概率。

百分之五十生,百分之五十死。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靠近的腳步,那人的聲音就在他耳畔:“我的小魚崽兒,要不要和我玩玩?”

“我贏了,你跟我走。”

“我輸了,你希望這具身體躺在你身邊……還是标本室裏,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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