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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唱歌】

還沒有等到曲良幫他，第二天，劉昌賀先找上了沈嘉駒。

當時是上午第二節課後的大課間，沈嘉駒正趴在桌上聽歌，突然被人大力的拍打後背，吓得他一個激靈。

“誰啊？”沈嘉駒忍着怒氣，拿掉耳機，眼前出現了一張大臉，梳着三七分頭，歪着嘴怒瞪着他。

沈嘉駒眨了眨眼，看了他幾秒又看他身後的幾人，其中一人還是昨天攔過他的帶着頸鏈的男生，都不是五班的學生。

“劉昌賀。”沈嘉駒了然，冷冷叫對方的名字。

劉昌賀咧了咧嘴，“不是說失憶了，這不是還記得我嘛。”

沈嘉駒擡胳膊，不動聲地的隔開劉昌賀在他背後的手，呵呵笑了，“記得的，你帥氣的臉，我還是記得的。”

劉昌賀皺眉，似乎沒想到沈嘉駒是這樣的反應，他收回手，湊近，“那你應該還記得，如果騙我，就趴在地上學狗叫嗎。”

聽他的意思，合着認定沈嘉駒騙他了？

“我不記得了，不過就算不記得了，我也不會騙你吧？”沈嘉駒小心觀察他的臉色。

“不記得？”劉昌賀突然拍桌子，“就算你真的忘了，也無所謂了，總歸你現在不在二班，要你也沒用了。”

劉昌賀的五官用力扭曲在一起，看起來是真的非常生氣了，沈嘉駒心底湧上不詳預感，萬一動手，他就是拼出了那天打張逐的力氣，也打不過劉昌賀。

沈嘉駒心一橫，臉上堆起笑，開口唱，“今天只有殘留的軀殼，迎接光輝歲月，風雨中抱緊自由，一生經過彷徨的掙紮，自信可改變未來…………”

教室裏瞬間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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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沈嘉駒開口的時候。

大課間教室的人不算多，那也有個三分之一，再加上劉昌賀帶過來的這幾個人，全部清清楚楚地聽到沈嘉駒唱歌。

沈嘉駒粵語并不好，就算是以前經常聽，也只是聽着原唱勉強唱下來，況且，他又很久沒有聽原唱了，這幾句可以說唱的是磕磕絆絆又結結巴巴。

沈嘉駒和劉昌賀的距離很近，劉昌賀手撐在書桌上看他，沈嘉駒挺直着身子，迎着他的目光擡頭看他。

這幅詭異的場景讓周圍人都愣了，沈嘉駒的歌聲已經停止，竟還無一人發出聲音。

“哈哈哈哈。”幾秒鐘後，帶頸鏈的男生發出爆笑，“賀哥，他不止失憶，還傻了吧？哈哈哈。”

他這一笑，後面的人都開始跟着笑。

沈嘉駒才不管後面那些人嘲笑，甚至在心裏翻了個白眼，反過來嘲笑他們不懂欣賞。

沈嘉駒非常自信他們都聽過這首歌，尤其是劉昌賀，他本意就是激起劉昌賀和他的共同愛好，劉昌賀肯定會像自己的世界裏那樣，對他露出驚訝羨慕和找到知音的眼神，然後惺惺相惜，不就搞定了嗎，昨天在天臺他就是這樣想的。

劉昌賀并沒有和他一起合唱，眼神也并不是沈嘉駒所想的那般，而是開口平地的問，“你唱的什麽？”

“《光輝歲月》啊。”沈嘉駒神情一頓，對方明顯沒聽說過這首歌的樣子，他又趕緊道，“Beyond，黃家駒，不知道嗎？沒聽過嗎？”

劉昌賀臉上的表情沒有任何松動。

沈嘉駒身體一緊，突然起身，大聲嚷，“Beyond的《光輝歲月》，你們都沒聽過嗎？”

所有人驚訝的看着他，四下對視，有人若有如無的沖他搖頭。

沈嘉駒來這裏這麽久了，竟然一直不知，這裏，并沒有黃家駒。

操！

“幹什麽呢？哪個班的？快上課了，在這裏幹什麽？”張明一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指着劉昌賀喝道，“你是誰？哪個班的？”

劉昌賀沒有理睬他，帶着人直接走掉了。

張明一當然認出了他是誰，整個學校誰不認識這個麻煩，沒想到這個麻煩會來他的班上找沈嘉駒。

他走近表情複雜的沈嘉駒，問，“你沒事吧？”

沈嘉駒呆呆搖頭。

他又問，“那是怎麽了？肚子還不舒服？”

沈嘉駒轉頭，眼裏有了神色，“唔……肚子不舒服，老師，我想請假……”

“去醫務室了嗎？走，我先帶你去醫務室。”

“啊？啊……算了，好點了，嘿嘿……”沈嘉駒傻笑着擺手，他是想回家問王盼春自己名字由來的。

他很好奇，假設這個世界真的沒有黃家駒，那麽自己的名字從何而來，為什麽叫做沈嘉駒。

這一天好不容易熬完，晚上放學，沈嘉駒跑得飛快，剛蹿出教室，竟然還有人比他更快，堵在教室門口等他。

“曲良？”沈嘉駒詫異。

曲良或許在學校裏并不顯眼，而且現在是冬天，他總穿着深色的衣服，頭發又長，很容易讓人忽略，可沈嘉駒每次總能認出他，哪怕是個背影。

曲良問他，“劉昌賀找你了？”

沈嘉駒點頭，他知道曲良兩耳不聞窗外事，是不太關注這些事的，從之前沈嘉駒被圍堵在天臺那麽多次，曲良都不知道就可以看出來。

他卻是在關注自己的，連劉昌賀找他都知道了，沈嘉駒心裏稍稍歡喜，又想到，那是不是唱歌丢臉的一幕他也知道了？

啧啧，這就不太好了，僅這一天的工夫，他沈嘉駒給劉昌賀獻唱這樣的笑話在班上就傳開了，外面怎麽說他還不知道，肯定都在笑他吧。

“我們先走着吧。”沈嘉駒眼看後面成群的同學往外湧，拉着曲良向前走，邊走邊說，“我得趕緊回家，問問我這名字怎麽來的，我今天一天都在想，萬一我不叫這個名字呢，我跟沈嘉駒還是一個人嗎，這個世界和我的世界共通點又是什麽呢？唉，好亂啊。”

曲良側頭看他，似是沒想到他真的一直在思索這些問題，關于回去，關于異象，關于共通點，等等等等，可曲良卻漸漸忘了當初的愧疚，現在想要幫沈嘉駒，也只是為了私人的目的。

“劉昌賀。”還沒走出太遠，剛到學校門口，曲良就率先看到劉昌賀，輕叫出他的名字。

沈嘉駒視線一瞟，果然看見劉昌賀和他身後的跟屁蟲在學校門口，不會又是在等他吧？

果然，劉昌賀也看到他了，迫不及待似的走近，問，“你今天唱的歌在哪裏學的？”

沈嘉駒有點沒反應過來，“我自學的啊。”

“自學的？你自創的嗎？”劉昌賀有幾分着急的樣子。

沈嘉駒眨着眼睛，“怎麽了？”

“我感覺很熟悉，好像聽過，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聽過。”

“什麽？”沈嘉駒激動大叫，“你說真的？你真的聽過？”

他這一叫，把劉昌賀給吓一跳，自我懷疑地皺眉，“好像吧……”

“你仔細想想啊，你在哪聽過，什麽時候聽過？誰唱的？啊？”沈嘉駒情緒很激動，劉昌賀高大的個子在他面前仿佛矮小了一般，之前淩厲的氣勢也不見了。

他身後的小弟有些不滿，想要上前教訓沈嘉駒，被劉昌賀阻止了。

“我真不記得了，想不起來，只是覺得熟悉。”劉昌賀看着沈嘉駒，“你能教我唱這首歌嗎？”

這話一出，他身後的小弟都震驚了。

向來冰山臉的曲良，表情也變得怔忪。

“額，好啊，好，呵呵……”雖然稍微偏離初衷，但是結果總歸沒有變，沈嘉駒暗暗笑着，驕傲地望向曲良，挑挑眉，似是告訴他，怎麽樣，我搞定他了吧？

曲良竟然勾起唇角笑了下，好像自嘲，又好像釋然，擺了擺手，自行離去了。

“诶？诶？曲良？”沈嘉駒不解，這家夥怎麽回事？

剩下的幾人跟沈嘉駒一樣，看着曲良的背影，面上同樣帶着不解。

劉昌賀問，“你跟曲良很熟？”

“嗯，還行啊。”沈嘉駒聳聳肩，繼續大剌剌往前走。

劉昌賀跟了幾步，幽幽地說聲，“他可不簡單啊 。”

“呵。”沈嘉駒呵笑了一聲，背對着他擺手，“回見，改天教你唱歌啊。”

他這一聲喊得大聲，附近往校門外趕的學生很多都聽見了，劉昌賀的小弟頗覺得沒面子，劉昌賀倒是不在意，呵呵笑了聲。

這天晚上，沈嘉駒還沒到家，遠遠地竟然看着前面的人像是王盼春，可她身邊的人，不是沈長豐。

“媽？”沈嘉駒快跑幾步，嘗試着喊了一聲。

王盼春回頭，愣了一瞬，然後笑了起來，伸手叫他，“放學了？”

“嗯。”沈嘉駒乖巧走近，站在中間，隔開了他們過近的距離。

“這是李醫生，你叫他李叔叔吧。”王盼春介紹。

他旁邊的男人其實身份很好認，畢竟他穿着白大褂，胸前還挂着胸牌，奈陽第一人民醫院，副主任醫師，李國棟。

“李叔叔。”沈嘉駒悶悶地叫了一聲。

李國棟笑着答應，表情有幾分局促，“那要不，我先回去了。”

“嗯好，你回去吧，這就快到家了。”

“好，孩子，你媽媽身體有點不舒服，你照顧一下她。”

“我媽我當然會照顧了。”沈嘉駒嗆了一聲，挽着王盼春的胳膊向前走去。

王盼春默默地任他攙着，沒有說話，也沒有向那個人告別。

直到走遠了，沈嘉駒才問，“媽，你怎麽了？”

“沒事，只是入冬了，應季感冒而已。”

“那他是誰啊，怎麽讓他送你回來啊？”沈嘉駒何嘗想這麽敏感，可是剛才李國棟的眼神，赤裸裸地對王盼春的擔憂和愛護，還有那小心翼翼的眼神躲避，沈嘉駒不是直條不長心眼的人，他看得出來。

“就是個認識的朋友，順路送我回來，你別多想。”王盼春的解釋讓沈嘉駒懷疑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架勢，但其實細想一下，是他自己先陰陽怪氣的，誰讓他帶入了自己的情緒中呢，說實在的，他已經收斂了。

在自己的世界，不管是沈長豐還是王盼春，如果讓他見到他們和另外一個人關系不清不白、暧昧地走在街上，他可要上去打人了。

原來，不知不覺中，沈嘉駒對王盼春已經代入了親生母親的身份，所以才這麽生氣。

事實上，他的親生父母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的，而這裏的父母，就不一樣了。

王盼春攤上這樣的丈夫，自己攤上這樣的父親，還不如沒有呢。

王盼春的苦，王盼春的難言之隐，就算別人不理解，沈嘉駒該是最理解的。

假如真的有別的人對她好，或者說她也真的喜歡上了別的人，對于她來說都算得上是救贖。

走回家的路上，沈嘉駒情緒冷靜下來許多，推開家門，沈長豐依舊不在。

沈嘉駒鼓了鼓勇氣，開口道，“媽。”

王盼春停下摘圍巾的姿勢，看他，“怎麽了？餓了？還是肚子又不舒服了？”

“沒有。”沈嘉駒搖頭，黑色的眸子閃爍，“媽，你離婚吧。”

時間靜止了幾秒鐘。

王盼春拿掉圍巾，苦笑，“說什麽呢？”

“我說真的。”沈嘉駒神情嚴肅，“這個家有他沒他都一樣，就算他回家了，帶給你的也只有傷害，為什麽不幹脆離婚呢，別說是為了我，別說什麽我高三了，正是重要的時候，這都不重要。”

“你……”王盼春認真地看他，在稍微暗黃的燈光下，眼角的紋路清晰可見，她已經不年輕了。

“我說的是我的真實想法，你們離婚了，你還可以重新開始，給我後爸我也無所謂，只要你能開心就行。”沈嘉駒同樣認真地看王盼春，他生怕王盼春以為他在胡說，他的眼神格外堅定，裏面帶着不顧一切地讓人信服的沖動。

“離婚不是小事……”

“離婚也不是什麽大事！”沈嘉駒打斷她，“你不要在意別人的看法，別人自己的生活還一團亂，沒資格指責你，說三道四，而且，我已經長大了，我是個男人，我會掙錢，我會保護你，你不用擔心。”

是的，保護他的媽媽王盼春。

是沈嘉駒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件認真想做、主動想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