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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離開】

“嘉駒，怎麽下來了？”曲良快步跑過來，臉上有汗，可見他的急迫。

沈嘉駒對他微笑，“嗯，吃飽了，準備回去了。”

“我送你。”

沈嘉駒沒有拒絕，兩人走着走過很多次的路，不經意間，他發現有人注視他們，哪怕隔着一條路，也能感受到他們目光裏的指點。

原來是這樣啊。

曲良的電影預告剛出，恐怕已經有人認出他并傳播開了，無形中，或許他已經成為奈陽談論的話題，已經延伸至周娴小衆的病友圈裏。

不過，周娴至今不知道曲良拍了部大電影，可見是曲良的故意為之，但是，恐怕也瞞不了她太久了。

“對不起，我媽今天有點不對勁。”曲良開口。

沈嘉駒點頭，“你天天往我那裏跑，她或許是讨厭我了吧。”

曲良停下腳步，皺眉，“不止是這個……”

沈嘉駒笑笑，“還有就是，想給你介紹女朋友呗，剛才那女生，看起來挺不錯的。”

“她就是認出我了，覺得很稀奇，有些興奮而已。”

“嗯，呵呵。”沈嘉駒不再說話。

走了幾分鐘，兩人走回沈嘉駒家門口，他問曲良，“送到家了，不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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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麽了？”曲良感受到他情緒低落，柔聲問他，“是不是我媽做的飯還是不好吃？下次還是我來你這裏做吧，你不要擔心她生氣，我會對她解釋的。”

沈嘉駒深吸一口氣，開口，“我看到輝哥發你信息了。”

曲良深深凝視他，等他接下來的話。

“我建議你還是不要得罪張導，他是你的貴人，他給了你機會，你拆他臺，這是不道德的，發布會你必須去。”

曲良看了沈嘉駒很久，只道了兩個字，“進去！”

沈嘉駒剛一開門，就被曲良推着走了進去，他整個身體在曲良手裏像小雞一樣，毫無招架的能力，被他一下子扔在沙發上，然後曲良的身體覆蓋了下來。

“你幹什麽？”沈嘉駒氣急，雙手狠狠推着他的胸膛，“你起開，重死了！”

“這部戲，是誰給我的機會？”曲良沉聲問。

“什麽啊？你在說什麽？”

“我問你，我能去試張導的戲，是誰給我的機會？”

沈嘉駒不動了。

“輝哥幫我查到了，是張艿一，他怎麽會幫我？是你對不對？是你求的他？”

“是我，怎麽了？”沈嘉駒撇嘴，“你不該感謝我嗎？快起開！”

“是你，對，是你，你是我的貴人，那部電影，如果沒有你，我是拍不成的，所以，我如果離開了你，才是不道德。”

“你他媽別胡扯了，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你！”沈嘉駒又開始動彈，“你快放開我！”

曲良這次連他的雙手也壓制住，狠狠使力，“我不放！我不放！我不讓你走！”

沈嘉駒根本掙紮不開，只能放松自己，積攢一些力氣，說話也軟了聲音，“曲良，只是讓你去參加發布會而已，你拍了電影，你是電影的其中一員，你還是男一號，這些都是你該做的，你就去一下嘛，又不會怎麽樣？”

“我不去。”

有時候和曲良這樣的人溝通是很累的，哪怕沈嘉駒猜到他心裏在想什麽，可他希望他能說出來，你一說我一回，兩人才能交流，可曲良只會告訴他結論。

不放，不放，不去，不去，哼，能不能多說幾個字。

“你去一天兩天的，怎麽了？我就不明白了？一天兩天不在我就回去了？我回去有那麽容易嗎？有這麽容易我早回去了好嗎？”

“我去了，他們就不會放我回來了。”

沈嘉駒頓住，原來是這樣。

“那你也不能這樣！曲良，你這樣的話，你的形象在我心底就大打折扣了，你不負責任知道嗎？不管怎樣，戲是你接的，你拍的，現在等于戲還沒拍完懂嗎，你這樣拍拍屁股走了，讓別人怎麽辦？當初是你一直想拍戲，想走你爸的路對不對，你爸要是知道你這樣，還不得打死你？一行的規矩你都敢壞，這是給你爸抹黑！”

沈嘉駒說得熱切慷慨，用力過大，臉都憋紅了，他喘着氣看着曲良，果然有所松動。

曲良看着他的眼睛震顫了下，仿佛戳中了他最痛的痛點。

沈嘉駒以為，一定是提了他的爸爸，所以他才會這樣，實際上，确實是因為曲良的爸爸曲勁風，才會讓曲良松動，只不過，跟沈嘉駒想得不一樣。

曲良的爸爸曲勁風，在曲良五歲的時候就出事死了，關于爸爸的印象，只剩下很模糊的輪廓，爸爸長的樣子，爸爸什麽性格，爸爸以前身上發生的事，曲良很少從周娴嘴裏得知。

所以，當曲良通過沈嘉駒那裏得知，另一個世界自己的爸爸活得好好的，還是個大明星，不羨慕是假的。

或許，在那之前，萦濱只是一個曲勁風去世時的地方，之後，萦濱便成了曲良想去的地方。

他想去那裏看一看，當年自己的父親如何在那裏拼搏，又是如何被切斷了演員路。

曲良做到了去萦濱，也做到循着曲勁風的老路在走，甚至，他很幸運地成功了。

可是，關于曲勁風的死，卻一點一點像是迷霧一樣，吸引着曲良去尋找真相，他留在萦濱，留在趙寅輝身邊，想要成名，都跟這個有關系。

他向前走了那麽多，努力了那麽多，只是因為一個沈嘉駒，便放棄了所有。

不知不覺間，沈嘉駒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經超出那麽多，重要到失去他，就如同失去全世界，已然生不如死的地步。

“你聽話。”沈嘉駒終于掙脫出一只手，輕輕撫上曲良的臉，“有些事你必須去做，事在人為，就像當初我們都有拿刀抹脖子的勇氣，不去做些什麽，就是逃避的行為。”

曲良紅了眼睛，像是害怕沈嘉駒發現他眼中的脆弱，他把頭埋在沈嘉駒的肩窩，咬牙閉上眼睛。

“你不去，我真的會看不起你的，真的。”沈嘉駒學着曲良以前的動作，輕輕撫摸他的頭發，聞着他頭發上淡淡的青草的味道。

他心中亦是不舍啊。

如果注定了要分開，何不把分開的日子提前，把痛苦提前，讓思念滞後。

再之後，沈嘉駒宣布他和曲良正式冷戰，其實只是他單方面的冷戰，他對曲良的電話語音避而不接，對曲良上門避而不見，哪怕對他在學校堵人也選擇逃避，裝作不認識的樣子。

《南北》預告在年輕人中傳播較廣，所以沈嘉駒不敢在學校鬧出太大動靜，擔心會有人認出曲良，每次避開人流，選擇人少的路把他引回家，然後給他閉門羹，讓他自己離去。

如這般持續了幾天，這一天在沈嘉駒預備開門進屋時，曲良站在他身後開口，“我明天去燕平。”

沈嘉駒頓住。

曲良繼續，“參加發布會。”

沈嘉駒暗暗勾起嘴角，不枉他的用心良苦，曲良終于選擇了正确的道路。

他的心在瞬間的喜悅沖擊之後，剩下的是慢慢糾纏不休的悲傷，他穩住身子，輕輕嗯了聲，加快動作開門，進屋，繼續給了曲良閉門羹。

在關上門之後，沈嘉駒背靠大門，失控地癱坐在地上。

眼淚像水龍頭一樣，一顆一顆清晰地滴落在地板上。

這就是離別嗎？

他甚至沒有看曲良一眼，他甚至沒有對曲良說，祝你以後前程似錦，遇到良人，永遠保持笑容。

這短暫的半年裏親密相處，成了日後他唯一的慰藉，以後再見到他，只能在電視上了吧。

曲良，再見了。

那天晚上，沈嘉駒滿腦子都是他和曲良相識的種種，好像在腦海裏紮了根，怎麽都清除不了，哪怕強迫自己想自己世界的親人，朋友，那些好玩的好吃的，卻依舊抵擋不住一個曲良。

他崩潰地想要吶喊，想把頭發扯掉，想把腦子掀開，把曲良這個人從他腦子裏除掉。

多少次，他對自己說這裏的人都是假的，多少次，他告誡自己不能對這裏的人動感情。

到頭來，他根本什麽也沒做到。

突然，手機震動驚到沈嘉駒，下意識，當手機出現陌生號碼的時候，他以為是曲良的電話，他不再是拒絕，而是按下接聽。

“曲良……”他失控了，他先開口叫他的名字。

“呵呵……”電話那端的聲音不是曲良。

“你是誰？”

“你可真是貴人忘性大啊。”那人很不服氣地喊，“我是張艿一！”

“是你？”

“我好不容易搞來你的電話，啧啧，讓我追着要電話的素人，你是頭一個。”

“你有什麽事？”

“你可真冷淡啊。”張艿一在那端停頓了片刻，笑道，“沒什麽事，就是想采訪你一下，親手把你朋友捧紅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啊？”

沈嘉駒心情正糟糕，不想聽他的調侃，“沒什麽事我就挂了，想必你作為大明星應該挺忙的。”

“诶诶诶，別啊，沈嘉駒，我就不明白了，你在這甩什麽臉子呢？當初不是你巴巴求我的時候了，可真行啊你。”張艿一滔滔不絕，“我他媽剛知道，《南北》這部電影拍出來就被拿到柏林電影節參賽了，這可是贏在了起跑線上啊，還是我親手促成的，啧啧，你看，當初你非要撺掇他去拍電影，現在他火了，多少電影人虎視眈眈看着他呢，這你還不滿意？”

這句話，為什麽好熟悉，在哪裏聽過……在哪裏聽過……

“看，你非要撺掇你媽和我離婚，離婚了，你滿意了嗎？”

“哈哈，你以為離婚對她好是吧，其實都是你在把她往絕路上逼，都是你，你害死了你媽！”

那一瞬間，沈嘉駒出現耳鳴，他的耳朵仿佛只能聽見沈長豐的聲音，其他的再也聽不見了。

“沈嘉駒！沈嘉駒！你他媽在聽我說話嗎？”張艿一接近歇斯底裏，恨恨罵着，“早知道當初就不該幫你，現在我還被整個公司人罵，真他媽吃力不讨好。”

“謝謝你，張艿一。”沈嘉駒回神，輕輕開口。

真的，謝謝你，張艿一，謝謝你讓我想到，有時候，有的人，不能不信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