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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房間裏的打光燈亮得刺眼，橘黃色的夕陽在天邊漸漸垂下，一點一點把溫暖和光明帶走。

林知南看到一團雪白柔軟的小毛球被懸空綁在兩把椅子中間，肮髒油膩的燒烤竹簽遍布它的身體。它的腦袋像枯萎的花毛茛一般垂在椅背邊上，幽怨的眼神冷冷地注視着這個世界。

林知南聽到了什麽聲音，“滴答，滴答，……”

她尋到了聲音的源頭，眼看着一條紅色的溪流蜿蜒到她的腳邊。

“小……小白？”

她本能地後退，仿佛有一股黑色漩渦正吞噬着她。

林知南覺得後背發涼，渾身的力氣都被抽走，就連呼吸都無法用力。她猛地跌坐在地上，身體不受控制地發抖，連尾椎骨傳來的疼痛都無法把她從剛才的噩夢中喚醒。

腦海裏閃過的是羅凡的笑臉，是他溫柔地撫摸着小白的腦袋，是他寵溺地看着小白的眼神，是他細心記錄寵物醫生囑咐的認真模樣。

為什麽？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她把臉轉到一邊，不忍再細看房間裏殘忍的畫面。

此時，筆記本電腦傳來了語音連麥的響聲，再一次把林知南吓得打了個冷戰。

鬼使神差地，對來電消息的好奇心驅使着林知南站了起來。

她小心翼翼地走近電腦前，急促的鈴聲就在她落腳的那一刻挂斷了，屏幕上只剩下滿是刷屏消息的聊天群。

林知南蹲下身，握住鼠标滑動着聊天界面。

【可愛貓貓分享群4.0（120）】78人在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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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3清風故人：這次的作品質量挺高啊。

LV5熱愛咪：不過瘾，都不會叫。

LV10貓咪七宗罪：怎麽不試試開水？

……

林知南忍着發抖，繼續往上拖動，直到看到一條藍色對話框。

LV15落帆：兄弟們，只剩下最後一個了，等養大點再玩。

她接着往上翻。

LV15落帆：剛下完崽的母貓哦。

一股惡心感夾在嗓子眼，林知南強忍着幹嘔的沖動，拖動光标收起聊天界面。

系統欄上有個打開的文件夾，名稱寫着“愛貓”。林知南把光标放在文件夾上顯示出詳細信息，大小那一欄寫着“5.93GB”。

林知南遲疑着雙擊了文件夾，無數條視頻平鋪在顯示屏上，光看到視頻封面，那股惡心感就又再一次湧上來。

低頭幹嘔時，她瞟到筆記本接口處插着一個黑色的U盤，于是連忙捏着鼠标右鍵查看文件夾的屬性，才發現原來剛才打開的文件夾就存放在這個U盤裏。

此時，出租屋的大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人字拖“啪嗒啪嗒”地走了進來。

-

學校門口。

“這題現在懂了吧？”徐嘉譯把解題思路講完一遍，放下筆，從石凳上起身準備走人。

“哎哎哎，別急着走啊！”夏欣怡還是不肯放過他，起身攔在他面前，“我還有個問題沒問你呢。”

徐嘉譯不耐煩道：“你還有什麽問題？”他的耐心已經到了極限。

“就是……”夏欣怡欲言又止，“你和我們班的林知南是什麽關系啊？我看到你來找她，好幾次呢。”

徐嘉譯想都沒想，回道：“沒什麽關系，只是認識。”

夏欣怡似乎并不相信這個回答，試探着問道：“你……不喜歡她？”

“我為什麽要喜歡她？”徐嘉譯冷冷地反問。

徐嘉譯的表情和答案終于讓夏欣怡滿意了，她低頭含笑，抿了抿唇，像暗自作了一個重大的決定，鼓起勇氣道：“徐嘉譯，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沒有告訴你。”

徐嘉譯擡手看了眼表，指針已經劃到了六點二十分。

他拿起手機，有林知南打來的兩個未接來電。該死，手機怎麽偏在這個時候放在了靜音上？他懊惱着點開了林知南發來的消息。

【怎麽不接電話呀？天晚了，要不我先過去安民嘉園，到那邊再彙合吧。】

“徐嘉譯，我喜歡你。”

夏欣怡勇敢的告白并沒有在徐嘉譯的心裏泛起漣漪，相反，徐嘉譯的心思全放在不遠處正往這邊開來的出租車上。

一種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他必須立刻趕到安民嘉園去。

“徐嘉譯！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夏欣怡看徐嘉譯面對自己的表白心不在焉，急得快要哭出來，“我可是在跟你表白诶！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出租車已經停下接客，徐嘉譯拉開車門，半條腿都跨進了後座，卻被夏欣怡拉住了書包背帶。

“你必須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麽這樣對我！”

徐嘉譯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勸你趁早死心。”

“為什麽？”夏欣怡眼淚啪嗒直掉。

“因為我不喜歡女的。”

徐嘉譯的聲音出奇地冷靜，不像在說謊，夏欣怡當場愣住，松開了書包背帶。

他豈止不喜歡女的，有的時候，他連人也不喜歡。徐嘉譯計謀得逞，趁她沒反應過來，立刻拉上了出租車門。

“師傅，安民嘉園，麻煩快一點，我趕時間。”

-

腳步聲靠近的當口，林知南反應迅速地拔下了電腦接口上的U盤，匆忙塞進校服褲兜裏。

羅凡走進客廳，看林知南一臉慌張地坐在茶幾前，而筆記本電腦屏幕上是他建的聊天群，群消息還在滴滴滴地響個不停。

“你怎麽會在這裏？”羅凡扔下手裏的快遞包裹，向前跨一步，想要抓住林知南。

林知南往後躲，順勢推開旁邊的凳子，正好把急不擇路的羅凡絆倒在地。

林知南看他摔倒，連忙抓住時機往門外逃。

羅凡從地上爬起來，眼看她馬上要下樓，大聲叫住了她：“林知南！”

林知南頭也不敢回，直到羅凡“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崩潰地朝她喊：“對不起！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林知南在門口停下，她看到羅凡臉上流露出悲傷的表情，卻難以辨別是真是假。

“難道說對不起就可以彌補你所有的罪惡嗎？！”林知南一邊哭一邊質問他，“它不過是一只小貓！你為什麽要做這些可怕的事？！”

“我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晚了，但是我有我的難處，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你看到的東西告訴別人？我求你了！求求你了！”羅凡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着。

“我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我媽在醫院裏躺着，醫藥費交不起，房租交不起，連飯都快要吃不起，實在是沒辦法了，我同學拉我進了群，我才知道可以靠拍這些東西賺錢……”

羅凡說着，爬到林知南的腳邊，繼續哀求道：“我保證，只要你不告訴別人，我絕對不會再碰這種事，我一定會洗心革面！你相信我！相信我！好不好？”

林知南隐忍着不說話，羅凡看她不為所動，突然從地上彈跳起來，順勢捉住她的馬尾往門裏扯，想要把她拖進出租屋裏。

“賤人！給臉不要臉！你和那些貓一樣賤！”羅凡狠狠罵着，兇态畢露。

林知南的頭皮被扯得生疼，她不敢想象要是被羅凡拉進家裏關上門，他會對她做些什麽可怕的事。

她伸長了腿企圖挂住樓梯的欄杆，拼了命地用指甲摳着水泥地為自己争取時間。這個時候她多希望能有人剛好從這個樓層經過，救她一命。

這時，徐嘉譯爬着樓梯聽到羅凡的罵聲，一口氣沖上六樓轉角，眼見着羅凡像拎小雞一樣拖着林知南的頭發往出租屋裏走，箭步沖上前一拳打在了羅凡的腦門上。

羅凡被這突然一擊打得失去重心，手本能地松開了林知南的頭發扶住門框，一甩腦袋，才看清來人是徐嘉譯。

趁着徐嘉譯蹲下扶林知南的當口，羅凡擡腳踹在林知南的肚子上，随後轉身提住徐嘉譯的衣領，一把将他按在牆壁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小子，跟我打架還嫩了點兒。”

徐嘉譯雖然和羅凡差不多的個頭，但四肢力量卻有一定的懸殊。他被羅凡掐得快要喘不過氣，眼角餘光瞥見被踹倒在地的林知南掙紮着爬起來，像小狗一樣撲上前一口咬住了羅凡的肩膀。

“啊！”羅凡吃痛地一聲大叫。

咬住沒幾秒，林知南實在沒了力，松口癱倒在地上喘氣。徐嘉譯趁着羅凡松了勁，低頭往上用力撞到羅凡的鼻梁骨，終于掙脫了羅凡的雙手。慌亂中往前一推，羅凡往後打了個趔趄，在樓梯邊緣踩了空，順着樓梯滾到了轉角處。

徐嘉譯揉着脖頸，大口喘着氣，看羅凡栽倒在樓梯轉角，還在伸着手臂試圖爬起來，連忙趁着羅凡沒力氣，拉起林知南往樓下跑。

兩人氣喘籲籲地下樓，正巧在入口處遇到了買菜回家做飯的住戶。燙着泡面頭的大媽和他們擦身而過，看到穿着校服的林知南頭發散亂，身上裹了一層灰，和高個子男生手拉着手跑走，連聲嘆道：“啧啧啧，這哪家的孩子啊？不好好上學和男孩子搞在一起，現在的學生啊，真是越來越不像樣。”

上樓遇到躺在轉角“哎喲”叫喚的羅凡，驚訝道：“小羅，你這是怎麽啦？”

羅凡有氣無力，委屈巴巴：“我……我被人推下樓來了。”

-

林知南和徐嘉譯兩人逃到附近的公園裏，找了條長凳坐下喘氣。

公園廣場，天色漸漸暗下來，華燈初上，在廣場休閑娛樂的老人們開始聚在一起調試音響準備跳廣場舞。

“他為什麽要把你拖進房間裏？”徐嘉譯平複了氣息，扭頭問林知南。

她轉頭和他對視，微弱的燈光下，陰影籠罩着她的半邊側臉，眼眶紅紅的，有亮晶晶的淚水溢出來。

“他把小白殺死了。”

“是我害死的小白。”她說着就開始發抖。

“是我親手把它送到羅凡手裏的……”

“是我親手把它交給了惡魔……”

“都怪我……”

林知南說着，捂着臉崩潰大哭起來。

徐嘉譯眉頭微鎖，手肘杵着膝蓋，不知道該用什麽理由來安慰她。

什麽時候開始，選擇善意和信任，竟然也成了一種愚蠢和錯誤？

他嘆了口氣，一反往常地将林知南攬到了懷裏，任由她把眼淚浸濕他的衣袖。

“哭吧，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