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幻想

幻想

高一的春季遇見了他，自此，總期待能再次遇見。我喜歡他！我喜歡他的模樣，喜歡他的氣質，喜歡他一塵不染的着裝。聽說，你要是一直心系一人，那總有機會與其靠近。

高二的第二個學期，我的同桌從家裏帶來了一張照片，那是她幼兒園時的畢業照。課間，一群人圍在她的旁邊，說那是誰誰誰的小時候，現在又在哪個班級。我羨慕他們在城裏長大，我沒上過幼兒園。我好奇的伸長了脖頸，去看那照片，很意外，我看到了他。現在的他簡直就是小時候的等比例放大。我有些激動，在嘈雜聲中，我輕輕碰了碰同桌，指着照片上的他問，他叫什麽名字。同桌看了一眼，說，叫L。

我很開心，我知道了他的名字。

每天，我都幻想着是否能夠成為他喜歡的人。我知道我不好看，也沒有突出的閃光點。可幻想嘛，總可以大膽一些的。萬一他就喜歡我這樣子的呢？要是真的能夠被喜歡，那真的太好了。課後閑時，我也總會想到他，想起那個周六的午後，他的模樣。

高二學考動員會上。我聽到了他的名字，L。我很激動，我總算可以見到他了。我想，他肯定很優秀吧，至少比我優秀太多太多。

“接下來，請十二班的L上臺發言。”

年級組長的話聲剛落，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站了起來。我愣了，不是他！我在心裏想起過很多次的L，既然不是他的名字。我失落，激動的心冷了下來。我看着L，只覺得自己很可笑。會後，我問同桌，同桌神秘地笑了下，說他叫X。我被騙了，但我沒有表現出生氣，平靜地應了聲“哦”。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喜歡他。總覺得自己的喜歡會讓人笑話。

學考，我有一點點壓力。我的英語很差，我擔心我的英語過不了。其他科目，我還是很有把握。我在學習時，并沒有沉浸在幻想之中。我清楚，他不可能會喜歡我。校園中，漂亮優秀的女孩子那麽多，我怎麽可能會被喜歡。我只是喜歡幻想。在無事時，總要想些什麽，才不會覺得枯燥。

好的是，我成功通過了學考。

糟糕的是，進入高三，換了班主任。她向我們輸送很多負面信息，她趾高氣昂，似乎她就是我們班級的王，她的權勢，不容侵犯。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那麽怕她，班級的同學也都個個唯唯諾諾。雖然背後都有人說她的不好，可當着她面時，卻都是笑呵呵的模樣。我不明白，讨厭一個人，還能表現出喜歡的樣子來。我被上了一課，知道了什麽叫做“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班主任的經典語錄，我想，我大概能記一輩子。畢竟，她這樣子的老師，我只遇到過一個。

“你以為這個社會是充滿陽光的嘛？不是！是黑暗的！上報？你以為那麽容易？你能出得去，總有人能把你弄回來！那李子坪村……”

“你們知道我這條絲巾多少錢嗎？猜猜？這個可不便宜……”

“作為學生，你們得知道尊重老師。逢年過節，我的學生都會給我買些禮物。我希望，到了你們這屆，這種優良傳統不能斷了。”

“家庭條件不好，你以為你努力就行了？班上的Z，他就算不努力，以後都要比你混得好。他家是搞房地産的，有的是錢。”

“你們以後要是混得不好，我看到了，我肯定會嘲笑你！我還會諷刺你！”

“你們最好老實點，我的評語，是會進入你們的檔案跟着你們走一輩子的。”

……

從小學到高中，我進入的還是縣城最好的高中，我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子的老師。在她的管理下，我很壓抑。我本不算是很優秀的學生，但也不十分糟糕。物理老師說，你努力學好英語，可以考個H大。可換了班主任後，我好像病了，我每天都處在恐慌之中。我擔心買給她的禮物，她不滿意。我擔心我沒有熱情和她打招呼，她會針對我……我害怕，害怕她。我對她說的話，深信不疑，因此，我對這個社會也感到恐慌。我太害怕了，我的軀體好像在逃避現實，我變得很能睡，每天渾渾噩噩地過着，提不起精神。我的成績一直往下掉，一直掉……

我的情緒低到了谷底，唯一能讓我輕松片刻的，便是沉浸在有他的幻想之中。他，成了我唯一開心的來源。

高三，是忙碌的。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只剩下一百天了。我看着教學樓下那光禿的樹枝冒出了嫩芽，嫩芽一天天長大，變成了巴掌大的樹葉……我抓不緊時間，眼睜睜看着時間飛速流逝。

二模考試，我從原來的三考場變成了七考場。失落感和挫敗感萦繞在我的心頭，我很難受。來不及了。下午考數學，距離考試還有十分鐘。我們離開自己的教室，去往屬于自己的考場。

下樓時，同桌問我：“你要上廁所嗎？”

“嗯……不要哎。”

我腦海裏想着些什麽，不十分清醒，像是行屍走肉一般。下樓轉角，我差點撞了人，吓了一跳，擡頭一看，竟是他，我心心念念的X。他下意識退了一步，我面無表情地給他讓了路。

我開心極了，我離他很近。或許，這是我最接近他的時候了。這是我和他的第二次見面。

“我去廁所。”我拽了拽同桌的衣擺，笑着說。

吃晚餐時，我在自己的教室門外看着考場座次表。期待能夠看見他的名字。我很驚奇，他的考場真在我的班級，座位號是6，是我的座位！我很意外，總覺得有種莫名的緣分。我又開始了幻想。

我很自卑，自卑到骨子裏，站在他的面前，我會變得很渺小，渺小得猶如一粒砂礫。如果我真的可以變小，變成小小人，那我就去找他。他應該不會把我扔進垃圾桶吧？應該不會。我會坐在他的書桌前，看他寫作業，幫他搬橡皮擦……他要是嫌我煩了，可能會用手指頭提起我的衣領，将我丢到他的床鋪上去。我要是渴了，不忍心打擾他，我會沿着床沿去找水。他要是看見了，應該會生氣吧。畢竟我也是條小生命嘛。他會幫我去接水，用小勺子，遞給我。雖然是小勺子，但在小小的我面前，肯定就像一只大碗。在家悶得太久了，我可能也會想出去吧。他出去會不會帶上我呢？要是不帶，我就偷偷爬進他的口袋。要是他主動帶我出去呢？那他應該不會把我揣褲兜吧？我想他大概率會把我放進他的上衣口袋吧，靠近胸口的位置還可以聽到他的心跳聲……

我幻想着，忘記了現實，沉浸在虛無的快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