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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問我,看見自己真正的親生父母壓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當成陌生人的感覺到底是什麽,我會告訴他,唯有感嘆與難受。
從前我不覺得,但是看着雙鬓以白的二老越過我,沖過去看裴元那緊張表情,就不由感嘆,以及有些壓抑。
角度一旦換了,看什麽都清楚了。
裴元還是那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蓄意的去傷害真正關心他的人,仗着別人真正的關心,他瞪大眼,看着他們:“你們怎麽來?!”
“當然是來看你,你好學不學,學人打架了?!”看來連日的奔波讓我的父親……不,裴元的父親非常的疲憊,他的嗓音有些幹澀:“你倒是長本事了啊!”
我曾經的母親更是眼眶一下子就紅了,看着自己兒子頭包得和粽子一樣,顯然挑戰着她的心髒承受能力,但她什麽都沒說,似乎害怕自己一下子就崩潰。
但裴元顯然不喜歡二老的到來,他直接駁回:“你們煩不煩?快點回去吧!”我注意到裴元的視線不經意的劃過我之後,那種更加暴躁的表情:“回去!我自己能照顧自己!!”
是覺得自己的父母拿不出手吧。
我知道自己站在這裏,雖然現在裴元的父母已經不是我的父母了,不過為了他們能不被裴元繼續刁難,我還是推開門走出去,然後關上了門。
其實更多的還是想給自己一個眼不見為淨的空間。
我突然有點想回家,可是不知道哪裏才是家,回林朗的家?還是回裴元的家?早就已經出了偏差,不,就算我沒有變成林朗,就算我還是裴元,就算我回到了家,我還是想家。
那個家的定義到底是什麽?
我微眯着眼,罕見的點了一根煙,吞吐着,讓那煙霧模糊了我的視線。
其實我早就不知道家的這個定義到底是什麽了吧?
無論走到哪裏,都還是想,不,或許就是少了那一個人,那一個能讓我感受到家的定義的人,所以才會這樣。
到底是什麽時候變成這樣多愁善感的?
我依靠在牆壁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不知道怎麽就覺得有些累,忍不住掐滅了煙頭,然後用手按住了額頭,細細的等待。
裴元的父母終于出來了,他們看向我,我首先開口:“醫生已經說了裴同學過一陣子就可以出院的了,阿姨叔叔你們也不用那麽擔心。”
我曾經的父親想了想,還是決定朝我開口:“這位同學,謝謝你最近照顧裴元。”
我搖了搖頭,直言:“不,應該是我應該感謝裴元而已,要不是他,躺在裏面的人就是我了。”
“裴元都和我們說了,是因為你救了他所以才會被襲擊的。”裴母按捺不住,她開口:“真的麻煩你對我們家裴元的照顧了。”
“……”我略微的沉默,在這個時候,我大腦真的罕見的空白,自己的父母為了自己朝自己謝謝,沒有比這種事更荒唐的了吧?
可我曾經的父親顯然沒打算停下來,他繼續述說着他自己對裴元的感覺:“這孩子很倔,別看他這樣,其實他還是很善良的。”他朝我鞠了一躬:“這一次,真的是非常感謝您。”
我連忙伸手接住了他,開玩笑,怎麽能這樣?我對他說:“不用這樣,我和裴元他是同學,互相幫忙本來就是應該的。”
裴母則是一直在看着我,或許無意,不過到最後,她還是突然說:“同學,你還是先回去吧,我們留在這裏看裴元就好了。”
我一愣,其實陪裴元這段時期除了有點悶之外,其餘都沒什麽的,我思索了一下:“還是不用了,我也不累,我先給你們定了間酒店吧,趕路趕了那麽久,你們應該也累了吧。”
“這個……”裴父看起來就要拒絕。
“沒關系,我和裴元是朋友,不在乎那麽多。”我知道他想說什麽,便朝裴母說:“阿姨,你先和叔叔在這裏休息一下,我讓我朋友來接你們。”
從她的角度切入,有點妻管嚴的裴父一定會聽我的。
是啊,畢竟我是那麽的了解。
至于找誰送裴元的父母去酒店,當然是找那兩個死黨,我給楚耀打了一個電話,卻發現沒人接聽,不由得皺眉,又給曲上銘打了一個電話,在漫長的等待之中,這家夥終于接了電話,他的聲音有些壓抑:“怎麽了?林少。”
“有空?”我問他。
“唔……”他似乎在咽口水,嗓音嘶啞:“有空。”
我揚眉,總覺得這家夥有些不對勁,可也沒有多在意:“那你過來幫我接一下裴父裴母,送他們去酒店。”
“那要等一下…等、等!……”他壓抑着什麽,我的眉頭越皺越深。
然後一聲爆發:“痛!!你狗來的嗎?”
我的臉瞬間就沉了下來,到這個時候,我怎麽還會發現不了曲上銘到底在做什麽?!我張了張唇,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讓曲上銘從床上過來到底對不對勁,不過曲上銘已經幫我做了決定,還帶着喘息的他壓抑着:“等我一下,我馬上過來。”
他嗓音幹澀:“很快。”
然後他挂了電話。
…………
我扭頭看了看朝裴父遞水的裴母,裴母似乎注意到我的視線,朝我笑了笑,我也僵硬的朝她拉了拉嘴角,然後又打了一個這些天來一直吃的外賣的電話。
我靠在牆邊,看着他們坐在門外,也不進去看看裴元,不由問:“不進去看看?”
“那孩子說他要休息,我們就不吵他了。”裴母對我說。
我哦了一聲。
不過說真的,我可沒想到一直對我嚴厲教導的父親會那麽的關心我,只見他三番四次的站起身,走到病房門口,又往回坐下來的樣子,就知道。
我雙手環肩,閉目。
有些事情,真的不換一個角度去看看,還是不知道的,就像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的父親對我既然還有這樣的期望。
我略微的扭頭,看着關上的房門。
這個時候我才能理解到底什麽叫做恨鐵不成鋼,我低笑,等到裴元父母吃了飯之後,曲上銘這家夥也終于姍姍來遲,他的表情有些微的不對勁:“怎麽了?”
我似乎還能看見他眼角邊還含着一些未曾散去的□一樣,也難為這家夥了,我伸手拍了拍這家夥的肩膀:“這是裴元父母。”
“叔叔阿姨好。”曲上銘朝他們笑:“我是裴元的同學,曲上銘,你們叫我曲銘就好。”然後他說:“你們先跟我走吧,林朗會照顧裴元的了。”
于是我就看着裴元父母感激曲上銘,然後被曲上銘帶走的背影,裴父的背已經有些駝,也對,怎麽可能不駝背,一家子的開支都支撐在他的肩膀上。
我收回目光,然後轉身,推開了門,看着背對着門口,睡着的裴元,揚眉:“睡了?”
裴元沒回我話,但我知道他沒睡,我關上了門,朝向他走去,拉了一張椅子,就坐在他身邊,然後一直盯着他的背部看。
裴元果然忍受不了我這種視線,他忍不住動了動身體。
我笑:“行了,別裝了。”
“幹什麽?”他的聲音有些郁悶。
“沒幹什麽,只是覺得你父母真疼你。”
裴元沒說話。
我只是笑,翹起二郎腿,兩手握着,放在後腦勺上,靠在椅子上,擡頭看那天花板,直至裴元開口一句:“你難道還缺這個嗎?”
我忍不住一笑:“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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