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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邬喬思來想去,還是回餐廳,把卡退回了。

原本她還想把今晚這頓飯的錢,一并還回去。

所謂免單,大概是程令時替自己付了錢。

至于優惠卡,可能是同樣道理。

之所以配合辦理這張莫名的優惠卡,她知道程令時在給她解圍,她不想當衆拆穿他。

誰知她會餐廳找到那個領班,對方卻表示不能收回卡。

邬喬想了下:“那剛才在對講機裏,跟你說話的那個人,還在嗎?”

她把程令時的微信删了。

沒了聯系方式。

“抱歉,他已經離開了。”

邬喬有些失望,最後還是說了謝謝,準備離開。

反倒是領班,有些奇怪的追問道:“邬小姐,你沒有別的想問?”

邬喬疑惑搖頭,客氣道:“沒有了,謝謝。”

望着她離去的背影,領班微一嘆氣,程先生臨走前,特地留了聯系。

說邬小姐回來要他的電話號碼,就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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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邬小姐回來倒是回來了,可完全沒打算要電話號碼。

至于領班後來給程令時打的那通電話,邬喬更是全然不知道。

邬喬回到宿舍,神色已經如常。

弄得郝思嘉雖然心癢,卻不敢再多問。

直到她洗漱完上床,閉上眼睛,翻來覆去,就是睡不着。

邬喬一向心靜,很少會出現失眠的狀況。

她在床上翻了好幾次之後,連郝思嘉都聽出不對勁。

郝思嘉忍不住問:“邬喬,你怎麽回事?”

“什麽?”邬喬再次翻了個身,臉頰對準對面的床。

郝思嘉:“你平時睡覺可安靜了,而且秒睡,今天有心事?”

邬喬慢吞吞:“也沒有。”

只是她的回答,太沒說服力。

一次次的巧遇,連邬喬都驚訝。

世界這麽大,原本以為,一輩子都不會見到對方。

當然,邬喬認為的不會遇見,是指她自己不會出現在程令時面前。

畢竟程令時現在在建築圈內炙手可熱。

邬喬是學建築的,不可避免會聽到他的消息,有時上課,教授還會拿他的設計當案例。

現在網絡媒體發達,建築師不再神秘。

很多業界大佬也開始走到臺前。

所以她能通過不同途徑,看到他的展覽、采訪、甚至是講座。

而今晚程令時出手,幫她解圍。

估計對他而言,只是舉手之勞。

程令時這樣的天之驕子,天生驕矜而肆意,明明骨子裏透着懶散倨傲,可又會不經意間流露出莫名的溫柔。

但這種溫柔絕非出于喜歡。

或許是一時逗趣,亦或者是出于骨子裏的教養,同情心泛濫。

“說說,什麽事,說不定我能給你出主意,”郝思嘉難得見邬喬這樣,慫恿道。

片刻沉默後,邬喬緩緩開口。

“就是我的一個朋友,遇見了之前認識的一個人,但是對方好像不記得她了?”

郝思嘉:“……”

又一個我朋友即我系列。

她沒敢說出口,只是小聲問:“真不記得…她了?”

“不知道,”邬喬吐了口氣,低聲說:“最起碼從言行舉止,看起來,是不記得了。”

郝思嘉說:“你們多久沒見了?”

一瞬的尴尬後,邬喬全然當沒聽懂,淡淡道:“五年吧。”

郝思嘉恍然大悟:“就是說你朋友上大學之後,再也沒見過了。”

“其實這樣也挺正常的,畢竟時間太久了,”她安慰道:“你這麽想吧,你現在還能記得高三坐你後排同學的樣子嗎?”

邬喬:“……”

不記得了。

她連名字都不記得了。

“所以他可能真的不是故意不記得你。”

——只是單純的忘記了。

這樣的潛臺詞,迎來的,是邬喬更長久的沉默。

見她不說話,郝思嘉苦惱道:“怎麽,我說錯話了?”

“沒有,”邬喬語氣淡淡。

只是徹底讓她認清,自己遠沒有想象中的重要。

可真是太謝謝了。

*

不知是不是前一天晚上沒睡好。

邬喬第二天有些起晚了。

她一路坐車到公司,堪堪趕上最後的打卡時間。

現在很多建築事務所,采取靈活的上班制度,畢竟這個行業,加班是常态。

不過邬喬是實習生,按時上班是基本要求。

她放下包,這才松了一口氣。

隔壁工位上的女生,有些驚訝:“邬喬,想不到你也有差點遲到的時候。”

女生叫任樂,跟邬喬一樣,是實習生。

邬喬跟她打了招呼,便坐下打開電腦。

她電腦桌面格外簡潔,沒有小女生的花裏胡哨,背景是她最喜歡建築大師的作品。

平時要用的設計軟件依次排開。

沒一會,任樂突然湊過來,神秘兮兮道:“你知道嗎?隔壁組跟我們一批進來的實習生,昨天走了兩個,有一個還是AA畢業的。”

“為什麽?”邬喬環顧一圈,果然不遠處空了兩個位置。

任樂低聲:“一個據說是能力太差,另外一個好像是得罪了客戶。”

公司也是個小圈子,各種消息滿天飛。

任樂性格外向,是個包打聽,公司大小事,她總能得到第一手消息。

邬喬默默打開建築模型軟件。

“怎麽會得罪客戶?”旁邊一個男生,聽到她們八卦,憋不住問道。

任樂:“據說是出去應酬拿喬,一杯酒潑在客戶臉上。”

片刻沉默,旁邊男生慶幸:“還好,我是男的,不用怕。”

任樂語氣不悅:“憑什麽男的就不用怕?”

男生笑嘻嘻:“甲方老板大多也是男的,我就算湊上去敬酒,人家也不願意喝啊。”

邬喬一直沒說話,卻不置可否的皺眉。

“真煩人,本科五年,研究生三年,到頭來還要陪酒。”任樂快言快語,她把手裏的筆往桌子上一扔:“就不能讓人安心搞設計,我的目标是當建築師,又不是當陪酒師。”

男生無奈說:“這年頭,做什麽不得應酬。你看董工他們這種主創,應酬更多。再說了,咱們是實習生,就算真有應酬,也輪不到我們。”

天融建院的模式,是每個項目組靠自己拿項目,自負盈虧。

因此光是內部,就搶破了頭。

各個項目組之間,連員工都不會互借。

男生口中的董工,是他們項目組長董兆新,一級注冊建築師。

建築行業裏,一級建築師特別難考,不僅數量少,還是整個公司的中堅力量。

十點過後,董兆新才出現在辦公室。

設計部的打卡對于他們這樣的成熟建築師,猶如無物。

他來了沒多久,就在工作群裏通知開會。

開會的主題,自然就是他們組裏,最近正在全力準備的一個競标項目,這是項目是Z省省會的一個規劃建設項目,規劃面積超過35公頃。

目标是想要打造一個标志性的公共藝術文化綜合體。

整個組忙這個方案,已經大半個月。

眼看競标截稿期,迫在眉睫。

會議要結束時,董兆新點了幾個核心老員工,一起參加競标。

待他眼睛落在會議室角落,突然說:“邬喬也一起吧,正好少個助理。”

項目組所有人轉頭看過來,連邬喬自己都趕到意外。

不過她當即道:“謝謝董工。”

一散會,回到各自座位上,任樂湊到邬喬跟前,羨慕說:“你也太好命了吧,實習就可以跟着參加這麽大的項目。”

“我只是跟着去打雜而已。”邬喬低調說。

誰知快下班時,邬喬就接到電話。

竟是董兆新。

他讓自己早點下班,晚上陪他參加一個飯局。

早上任樂的話,言猶在耳,邬喬沒想到自己這麽快就遇上。

又想到會議上,董兆新突然點了自己一起跟新項目。

邬喬隐隐有些不對勁的感覺。

但對方是自己上司,她也無法拒絕。

董兆新把吃飯地點,在微信上發給邬喬。

她坐地鐵過去,晚到了些。

服務員将她領到包間,開門進去,衆人一見,來了如此眉眼如畫的姑娘,登生驚豔。

董兆新瞧見這些人臉上的神色,心中痛快,招呼道:“邬喬,快過來。”

他的旁邊還有個空位置,特地給她留的。

“董總,你這可是藏私啊,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怎麽不早點帶出來。”

對面一個有些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笑眯眯看着邬喬。

董兆新立即說:“邬喬,這位是華建的梁總,趕緊敬一杯。”

邬喬知道自己過來,少不得喝酒。

她心底雖厭煩,還是站起來喝了一杯。

飯局剛開始,氣氛算是熱絡融洽,只是酒過三巡,漸漸就回歸了飯局本來面目,煙霧缭繞、嬉笑怒罵、勸酒強灌,還有讓人心生厭惡的下三路言語。

旁邊一個戴眼鏡的男人,望着邬喬問道:“小喬,哪個學校的?”

邬喬:“T大。”

“哎喲,還是高材生啊,所以說董工就是豔福不淺,身邊小姑娘都是嫩的能掐出水的。”

那個梁總立即說:“李總,掐不掐得出水,你怎麽知道。”

戴眼鏡的李總兩腮通紅,明顯喝多了。

他沖着董兆新眨眨眼:“我是不知道,那得問董總呀。”

“這是我們項目組的實習生,各位口下留情,來來,我先幹為敬。”

董兆新居然沒順着,那些人的話,反而替邬喬解圍。

邬喬直愣愣坐在位置上,緊抿着唇。

直到董兆新湊近她,“這些老總都是開玩笑,你別放心上。”

說完,他的手掌順勢拍了拍邬喬的大腿。

邬喬沒想到董兆新直接上手,下意識彈開。

一整晚,她都如坐針氈。

好在董兆新其他時候還算安分。

直到酒足飯飽,衆人下樓離開。

都喝了酒,大家站在門口等司機。

董兆新腳步虛浮,看着邬喬:“待會,我送你回家。”

邬喬:“不用了,董工,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你今晚喝這麽多,早點回去休息吧。”

一旁的幾人見狀,紛紛開口。

“小喬,你得聽你董老師的話。”

“就是說嘛,董總可是護了你一晚上,還不得回去好好報答報答。”

“董總,春宵一刻,我們可不耽誤你了,你趕緊送人回家吧。”

董兆新不知是仗着喝多了,還是覺得邬喬不好意思在這麽多年人面前拂他的面子,居然伸手強拽着邬喬,想要直接将她拖進車裏。

他一嘴酒氣道:“這麽晚,我也不放心你打車。”

邬喬立即扯開他的手:“真的不用了,董老師。”

她刻意咬字,将董老師三個字,叫的格外清楚。

就是在提醒對方的身份,請他自重。

邬喬忍耐一晚上,已經瀕臨極限。

就因為她只是個還未畢業的新人,就得忍受這些,讓人厭惡而又惡心的下作玩笑?

邬喬并非是一帆風順長大,她吃過苦。

大學生活費都是靠她自己打工賺來。

她能忍受工作上的辛苦,哪怕是連續加班,卻無法忍受這種明晃晃的職場性騷擾。

當初她因為長相好,接觸過日薪極高昂的禮儀工作。

後來就是受不了禮儀工作引來的各種騷擾,寧願當家教,也不再接觸。

如今她以為自己進了建院,能夠憑借自己的工作能力,在這裏站穩腳跟。

她所追求的,并不該是如此。

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肩膀微微一沉,一只手搭了上來。

“夠了……”她心底徹底窩火,以為又是哪個人趁機搭她的肩膀。

工作丢了就丢了吧。

她确實是公認的好脾氣,卻不是沒原則。

不該忍受的,一秒都不需要忍。

誰知她轉頭後,撞入眼簾的,是一個她完全沒想到的人。

程令時一身黑衣黑褲,身姿松散,幹淨烏黑的短發襯得輪廓越發立體,整個人站在餐廳門口明亮璀璨的燈光下,透着張揚的英俊。

他站的很近,渾身卻清清爽爽。

絲毫沒有在酒席上帶出來的煙酒氣。

他低頭瞥了她一眼,問道:“打你電話,怎麽也不接?”

聲音一如既往的懶散冷淡。

邬喬弄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可她注意周圍的人,同樣一臉震驚看着他們。

今天這個飯局,都是跟建築行業有關的人。

已經有人認出了程令時。

“手機靜音了。”

不知為何,邬喬鬼使神差的回答他。

程令時在聽到她的回答,微微彎腰,對視幾秒。

突然他手掌擡起,細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不客氣的在她額頭敲了一下。

“下次不許了。”

邬喬垂眸,耳邊聽着他懶懶散散的腔調,居然沒來由的安心。

直到程令時站在她身前,擋住別人的目光。

這時他朝對面衆人掃了一圈,臉上還噙着淡笑,眼底卻是冰冷,一聲冷嗤響起時,他淡淡道:“我剛才好像聽到,有人想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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