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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邬喬朝着坐着的幾位微微鞠躬,随後打開自己的PPT:“大家,我是邬喬。”
這是她第一次,在工作中作正式彙報。
感覺确實與大學時期的小組作業,很不一樣。
“我這次的設計作品是‘擁抱自然,無限未來’。”
衆人看向屏幕上,只見一副畫卷在屏幕上展開。
因為這是公司內部比稿,所以大家都沒有效果圖展示,邬喬另辟蹊徑,直接在ipad上繪制了她設計的作品。
“我的設計方案是以數學中最有名的符號,無限(∞)為靈感,将整個建築主體以‘∞’為造型,象征着小朋友在踏入這間幼兒園時,從一片空白逐步走向他們的無限未來。”
“建築外立面的色彩方面,借用了清晨太陽初升起時,天空呈現的漸變色彩。在建築從上往上,逐漸加深。而這樣的色彩運用,不僅可以帶給孩子們更多的感受,而且漸變的色調,不會造成孩子們對建築色彩的負擔。”
這也是邬喬的巧思,以清晨太陽升起時的色彩,便是象征着小朋友們如同清晨的太陽,正在冉冉升起。
“建築外牆上,我所設計的窗戶,也并非是傳統的窗戶。而是造型各異的窗戶,讓孩子們猶如置身在童話世界。”
邬喬看着對面的幾位合夥人,一邊聽着,一邊緩緩在紙上記着什麽。
她迅速收斂心神,将情緒重新拉回到自己的環境。
“因為建築主體的造型,所以室內有兩個巨大中庭,這就可以在室內給孩子們提供更為寬闊的活動空間。也可以讓室內的通透性,達到最好效果。”
邬喬花了二十分鐘,将自己的設計主題,講述了一遍。
說完之後,她才發現,原本的緊張,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消失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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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彙報結束,便是幾位評委的提問時間。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還是程令時輕笑:“都沒問題嗎?沒問題的話,我先問了。”
他今天穿了一件棉麻質感的襯衫,帶着些許皺褶,看起來舒适又休閑。
時恒作為建築所,對于着裝從來沒有要求。
大家都是想穿什麽就穿什麽。
程令時平日基本都是簡單的襯衫和長褲,今天反而比以往更加休閑。
倒是将他一身驕矜,盡數收斂。
整個人看起來溫和了許多。
程令時黑眸落在邬喬身上,淡然道:“首先你考慮過你的造價成本嗎?你的設計外觀确實出挑,但是兩個中庭的設計,會讓你在整體建築成本,高于其他人。”
邬喬點頭:“關于造價問題,我也想過。所以我采取綠色節能建材,降低造價成本。”
“你考慮過施工難度問題嗎?”程令時又抛出一個問題。
誰知他剛說完,其餘幾個評委,齊齊轉頭望向他。
容恒更是憋不住,差點兒笑了出來。
“我們程工居然有一天,會考慮施工問題?”
這話也就是容恒能說。
時恒的建築設計,一向以大膽著稱,程令時更是出了名的設計圖完美主義者,壓根不允許別人更改他的設計圖。
因此時恒所設計的建築,在施工難度上,确實要高出許多。
這就像一個一直行走在雲端的人,突然下凡,接地氣了。
程令時瞥他:“要不你來問?”
容恒趕緊擺擺手。
雖然他也是建築系畢業的,但是說實話,他現在确實只負責時恒的商務。
程令時接下去的幾個問題,邬喬一一回答。
好在她事先準備充足,不至于全然手足無措。
她是最後一個彙報,所以她說完之後,幾人就被要求離開會議室。
走之前,程令時說道:“今天下班之前,會出來結果。你們四個人,只會有兩個人入選,有資格将你們的設計作品,呈現到甲方面前。”
這個四選二的規則,在他們比稿之前就已經說過。
在走出會議室,邬喬輕吐了一口氣。
走在她身邊的顧青瓷,突然說道:“不管彙報幾次,我還是緊張腿軟,心跳加速。”
邬喬錯愕的看着她:“你緊張?”
剛才顧青瓷上去彙報的時候,邬喬覺得她跟平時,截然不同。
平時的顧青瓷大大咧咧,嬉笑打鬧,可站在屏幕前的顧青瓷,沉穩冷靜,應對自如,在提到自己的設計作品時,侃侃而談的模樣,猶如在發光。
就像她曾經見過的程令時彙報一樣。
“你都不知道,你站在前面的時候,有多光芒萬丈。”邬喬真心實意道。
顧青瓷瞪大眼睛,反問:“喬妹,你這個彩虹屁也太絕了吧。”
邬喬嘆了口氣:“是真情實感。”
“我不管,看不出來你平時溫溫吞吞的,居然這麽會誇人。”
邬喬:“……”
性格溫吞和會誇人之間,有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嗎?
難道就不能共存?
好在她不是杠精性格,這話聽聽,一笑置之。
倒是走在前面的檀啓,似乎實在受不了她們之間黏黏糊糊。
他忍不住扭頭說:“霄寶,人家也要你誇誇。”
柯霄扭頭,看着他,半晌緩緩啓唇:“滾。”
“你大爺的,”檀啓瞬間被惹怒,伸手箍着他的脖子,“老子今天非得撬開你這張嘴。”
要不是顧忌着是在公司,只怕這人還要更過分。
顧青瓷拉着邬喬,趕緊躲開,一邊躲一邊忍不住說:“小學雞又在打架了。”
“……”邬喬慢悠悠說:“不是你跟高嶺嗎?”
“當然不是了。”顧青瓷堅決拒絕。
邬喬笑了起來。
回到工位上,邬喬手裏還抱着自己的設計文本。
說起來也可笑,她居然有點兒不舍得放下。
人生有很多個第一次。
而這次,是她第一次正式做出的設計文本。
不是大學裏交給老師的作業,也不是在天融實習時,打下手才參與的設計文本。
是只有她一個人的設計理念。
是獨屬于邬喬的設計。
*
邬喬以為自己可以做到平心靜氣的等待結果。
可她發現,整個下午她都心神不寧。
時恒是六點鐘下班,邬喬本來以為是自己的手機時間慢了,結果看了一眼電腦上的時間。
離下班,還有兩個小時。
一百二十分鐘。
七千兩百秒。
于是邬喬幹脆拿着杯子,起身去茶水間,端水放松一下。
她到了茶水間,原本想給自己沖一杯咖啡。
誰知速溶咖啡用完了,于是她伸手去夠上面的櫃子。
只是這個茶水間,當初是誰設計的,櫃子上的把手對于女生極其不友好。
邬喬墊着腳尖,居然都沒夠到。
她嘆了一口氣,正打算找個工具。
身後伸過來一只手,輕松拉開櫃門,低聲問道:“找什麽?”
邬喬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
她正要回頭,卻在轉身時,險些撞到身後的人。
原來程令時就站在她的後面,兩人之間,距離很近,一個轉身,邬喬的肩膀便碰到了他的胸口。
男人過分高挑的身材,帶着強勢和霸道氣息,撲面而來。
有種讓邬喬躲也躲不開的感覺。
她垂下眼,說道:“我沒找什麽。”
程令時被她這個回答,逗得一笑,反問:“是本來就不想喝了,還是我來了不想喝了?”
他臉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懶散笑容,有些玩世不恭。
就連對待她的态度,都依舊如同逗貓般。
邬喬因為他的話,心跳猝不及防的酸澀起來。
自從那封郵件之後,邬喬便将程令時的微信,設置成了消息免打擾。
她沒辦法拉黑他。
畢竟問題并不在于程令時,而是她自己。
果然像她之前想的那樣,靠的太近,就越發會被他吸引。
從而生出貪戀。
想要将這個人占為己有。
如果暗戀這件事,可以随心所欲,想要停止的時候,就關上心門。
那麽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那麽多求而不得的痛苦。
十五歲尚還有期待,到了二十三歲,只剩下明明白白的殘忍認知。
眼前的人,他不會喜歡我。
“是本來就不想喝,”邬喬避重就輕。
她一貫隐忍,心事從不會輕易洩露。
即便那樣喜歡着他,依舊還想要保持自己的雲淡風輕。
她什麽都沒有,唯一剩下的,便是可笑的自尊。
“麻煩讓一下,我該回去了。”邬喬禮貌而克制的說道。
程令時這下笑不出來了,本來他還以為自己太過敏感,現在看來,眼前這姑娘好像真的在跟他劃清界限。
他走神時,邬喬已經趁機從側邊擠出去,連自己的杯子都忘記拿上,直接往門口走。
好在程令時動作迅速,直接走到門口,擋住她的去處。
邬喬有些驚慌:“你讓開,被人看到不好。”
程令時卻不管不顧,直接攔在她面前,低聲問:“你躲什麽?”
“我沒有。”邬喬微微抿嘴,倔強道。
邬喬不停往外面看,生怕被人看見,程令時将她攔在茶水間。
其實組裏的人不說,邬喬也知道,其他組的人對她的觀感并不算太好。
很多人都覺得,她是靠着程令時才進的時恒。
對于她這樣的空降兵,雖然大家都不說,但私底下卻是不屑的。
邬喬往旁邊走,想從他沒擋住的那邊離開,誰知程令時仿佛打定主意般,居然再次跟上擋住了她。
“你快點讓開,”邬喬有些急了。
程令時終于收起臉上的那股懶散的笑意,“那你先說說,到底怎麽了?”
邬喬怎麽可能說的出口,難道說她見他感冒,便自作多情的給他買了藥,最後卻只得來一封冰冷而言辭激烈的全公司通告信。
雖然邬喬知道,程令時很可能不知道藥是她買的。
畢竟她買東西時,留的電話,是公司前臺的電話。
但他透露出來的态度就是,他不需要這種藏在暗處的關心。
邬喬不想多想,因為她知道,從程令時的角度來說,他做的無可指摘。
真正需要收斂行為的,是她。
她壓根不該自以為是的去做一些,讓他覺得困擾的事情。
見她垂着不說話,程令時眉頭緊蹙,終于慌了陣腳,他下意識伸手抓住她的手腕,聲音有些冰冷而鄭重:“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他的聲音急促而又有些着急。
聽起來是真的生怕她受了委屈。
程令時見她還是不說話,不由彎腰湊巧。
誰知剛靠近,邬喬被逼迫的擡起頭,只是兩人視線相對,程令時這才發現,她眼眶微紅,黑眸上覆着淺淺一層水光。
欲滴未落,漸漸蓄在眼角邊緣。
程令時下意識松開她的手腕,正欲張口,卻發現居然不知說什麽。
有種從未有過的情緒,立即襲上心頭。
似慌亂,又像是不知所措,最後盡數轉化為心疼。
“早早,不管發生什麽事情,你都可以和我說,”程令時再次彎腰,用一種低沉而溫和的聲音,盡力安撫她。
邬喬怔在原地,過了會兒,才回過神般,逃跑似得離開了茶水間。
她并未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而是直接去了洗手間。
她躲在隔間裏,平複自己的心情。
過了一會兒,她走出隔間,到洗手臺洗了洗手。
只是洗手時,又想起程令時的話,他說不管發生什麽事情,她都可以跟他說。
邬喬知道他是指在公司裏遇到的問題。
可偏偏邬喬身上發生的事情,卻不是能跟他說。
她總不能直接跟他說:哥哥,我喜歡你,要不你也喜歡一下我吧。
邬喬望着鏡子裏的自己,突然笑了起來。
如果這麽勇敢,也就不是她了吧。
這樣的話,大概是她一輩子,都無法說出口的。
有些話,是無法輕易說出口的存在。
就像她的喜歡。
*
下午五點半的時候,程令時在群裏發出一條通知,讓他們四個人到會議室一趟。
大概是結果出來了。
去的路上,每個人都沒說話。
在會議室裏坐下之後,旁邊的助理,直接将文件發到他們手裏。
“這上面是每個人合夥人對你們設計文本的評價以及打分。”
邬喬在他說話時,已經低頭看了起來。
當她看見,自己的名字排在第二個的時候,一顆心砰砰直跳。
然後她迅速掃了一眼,每位合夥人的打分都一目了然。
可見這次內部比稿的公平性。
“結果就在你們手中,”程令時坐在中間的椅子,淡然環視一圈,低聲說:“顧青瓷和邬喬贏得了這次內部比稿,你們兩個準備一下,下周直接去跟甲方彙報。”
“最終選擇權,在甲方手中。”
“我希望這次比稿,不管誰最後勝出,你們都能抱着平常心态。”
兩個男生坐在對面,柯霄一直不茍言笑。
此刻依舊是一張酷臉。
倒是檀啓明顯有些失望。
但是邬喬卻顧不上別人的想法,拿着面前這份表格,手指不停顫抖。
她贏了。
她真的贏了。
贏得比稿的勝利,沖淡了邬喬先前心底的失落。
她重新離開會議室的時候,連腳步都輕松了不少。
幾人回到工位,其他人很快得知了最後結果。
高嶺攬着檀啓的肩膀:“看看咱們組裏的女将,把你們這些男人都幹翻了。”
“是啊,是啊,我輸的心服口服。”檀啓先前的失落這會兒已經看不見。
顯然在他看來,這就是一次普通的內部比稿,輸了也就算了。
不過他很快扭頭說:“贏的人是不是應該給我們都安排上?”
“請客,請客。”時宸一聽,立即來勁,跟着起哄。
顧青瓷哼笑:“我也就算了,喬妹一個實習生,你們也好意思下手。”
燕千帆笑道:“反正咱們組的經費還有呢,要不今晚聚個餐再回家?”
“同意。”
“舉雙手同意。”
邬喬因為贏了比稿,心情大好,自然也不會拒絕。
到了下班,大家立即收拾東西。
燕千帆已經訂好了位置,直接過去就好。
誰知臨走時,高嶺突然來了句:“我跟老大說了聚餐的事情,老大說這次依舊他來買單。”
“哇哦。”
大家歡呼不已。
只有邬喬怔在原地。
時宸又多嘴說了句:“老大有空嗎?要不一起呗。”
高嶺比了個OK的手勢,就開始發微信。
于是幾人出了公司,正要進電梯,邬喬偷偷撥通了郝思嘉的電話。
“思嘉,什麽事兒?”在電話接通的瞬間,她搶先說道,“什麽?導師讓我去學校,讨論畢業設計的事情?”
郝思嘉:“……”
邬喬皺着眉頭,有些無奈說:“現在這個時間,我還和同事約了一起吃飯呢。導師怎麽早不說晚不說,偏偏這個時候讓我回去。”
“邬喬,你被人綁架了?要是被綁架了,你現在說一句,”郝思嘉停頓了下,似乎是在思考,随後說道:“郝思嘉是個仙女。”
邬喬再次嘆了口氣:“既然是這樣,那就沒辦法了。”
随後,她直接挂斷。
其他人剛才已經聽到,顧青瓷關心說:“是畢業設計的問題?”
“是啊,我沒辦法參加聚餐了,”邬喬十分抱歉的說道。
大家紛紛表示理解,于是邬喬沒有跟着他們去停車場,而是直接在一樓離開。
*
晚上七點半,程令時開着車,到了聚餐的地方。
他一進包廂,就看見桌子上擺着酒。
待環視一圈之後,他居然沒發現邬喬的身影。
“怎麽邬喬沒來?”他直截了當問道。
高嶺把旁邊椅子拉開,解釋說:“喬妹臨來的時候,接到學校的電話,說是她導師要跟她讨論畢業設計。”
這個時間,讨論畢業設計??
程令時突然呵笑出聲。
随後他臉上的表情漸漸淡了下來。
之前他還特地找來高嶺問過,邬喬在公司裏,有沒有受什麽委屈。
本來他以為她是別的事情或者別的人不開心。
結果他找來找去。
現在看來,她好像、似乎、躲着的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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