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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這種話要是放在以前,邬喬肯定是紅着臉,混了過去。

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人,以戲弄她為樂,只怕就是想要看見她面紅耳赤的模樣。

可現在,她強撐着心底想要逃避的沖動。

邬喬直接伸手,将他手裏的煙拿了過來,沖他揮了揮:“那我就沒收了。”

說完,她扭身直接走了。

絲毫沒給程令時說話的機會。

程令時垂眸,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指,方才那支煙就夾在他手指間,她是觸着他的指尖把煙拿走的。

要是以前,她絕對不敢。

他微掀嘴角,現在膽子變大了啊。

邬喬一路回到自己的工位,坐下後,一顆心髒還在砰砰砰直跳。

她盯着電腦屏幕,看了半天。

正好內部通訊上有人傳文件過來,她正要去握鼠标,這才發現手裏還握着一只煙。

邬喬将煙拿起,突然也不知怎麽想的,湊在鼻尖聞了聞。

淡淡的煙草味道。

不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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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放在鼻尖,邬喬趕緊拿了下來,左右看了看。

好在沒人注意到。

她看着這支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于是最後,她将錢包拿了出來,将煙放在最裏面的夾層。

晚上的時候,她跟高嶺、時宸留在公司裏面。

準備繼續深化美術館的項目。

陰沉了一天的天空,終于在夜幕徹底降臨之後,下起了大雨。暮色沉沉,整棟大樓不約而同亮起了燈光。雨絲成幕,樓底下的汽車長龍的紅色尾燈,都變得隐約模糊起來。

城市裏嘈雜的聲音,在此刻都被淹沒在漫天雨聲中。

只有周圍偶爾響起的敲擊鍵盤聲。

邬喬忙完後,扭頭看着外面。

清塘鎮位處江南,魚米水鄉,常年多雨,一下起雨,天空就如扯不斷的絲,纏綿柔軟,透着靜谧的美。

所以一直以來,邬喬都很喜歡下雨。

在清塘時,她可以一個人坐在廊下,看大半天的細雨。

來了上海之後,生活節奏變快,她好像再沒了,欣賞雨景的心情。

“你們餓了嗎?要不我點個披薩?”邬回過神後,問道。

高嶺和時宸兩人不約而同的點頭。

不遠處會議室裏,隐隐傳來人聲,顯然會議還在進行中,并未結束。

五點多的時候,程令時就帶着楊枝那個組開會。

他們剛承擔了一個地标酒店的項目,據說這個項目是甲方,指定要求程令時來接的,只是程令時自己的組,還有另外的項目。

所以就交給楊枝她們去完成。

“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吃飯?”邬喬朝會議室看了一眼。

就在邬喬準備拿出手機,點外賣的時候,會議室的門打開。

大家拿着東西,走了出來,好幾個人都忍不住伸了伸懶腰。

程令時走在最後面,楊枝在他旁邊,兩人低聲說着什麽,顯然還是在讨論設計方案。

“我們吃什麽?”有人問道。

另外一個人立即說:“不管吃什麽,最好快點,我都要餓死了。”

大家七嘴八舌,正讨論要吃什麽時,楊枝過來拍拍手:“不用想着點什麽了,程工已經點了,待會就送到,所以大家稍等一下。”

“程工什麽時候點的?也太貼心了吧。”

“程工,永遠的神。”

一通彩虹屁之後,大家又趕緊趁着晚餐來之前,又開始做事。

楊枝到了這邊,直接說道:“你們三個也不用再點晚餐了,也有你們的份。”

“那怎麽好意思,”邬喬小聲說:“我們留在公司,不屬于加班。”

他們是因為不好找地方開會,就幹脆留在公司裏面,一起讨論項目。

跟其他組的情況不一樣。

楊枝笑道:“這錢你們程工掏的,所以不管你們留在公司,是不是為公司加班,都有飯吃就行了。”

“我就知道老大,肯定舍不得我。”高嶺恬不知恥的說道。

時宸:“滾蛋,是舍不得我。”

楊枝無語的望着這兩人,半晌,搖頭嘆道:“你們兩個也好意思。”

剛說完,她朝邬喬看了一眼,笑眯眯說:“舍不得确實舍不得。”

不過不是這兩人。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外面傳來動靜,有個聲音喊道:“來來來,都幫幫忙。”

衆人擡頭,看見容恒拎着大包小包過來。

幾個男同事立即上前,就聽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說:“還有我的,我的。”

這才發現容恒身後,還跟着一個淡紫色連衣裙的女生,長發及腰,肌膚在燈光下白的要發光,漂亮的像個瓷娃娃。

“隋寧。”楊枝皺了皺眉頭。

因為楊枝站在離邬喬很近的地方,邬喬聽出她的口吻,似乎很不快。

其他人都過去拿自己的晚餐。

有人驚呼:“居然是臨江宴的菜,程工大手筆呀。”

邬喬擡頭看過去,就見容恒打過來的,是精致的包裝袋,外面印着臨江宴的logo,拿出來的是一個又一個黑色盒子,并不是那種普通的塑料盒,看起來是木制材料。

“哇,不愧是臨江宴,連盒子摸起來都很高級。”另外一個贊道。

同事笑道:“這話你應該等程工出來再說。”

“我說你們有良心沒有,東西是我拿來的,怎麽好話盡說給你們程工了,”容恒沒好氣的說道。

衆人跟他打成一片慣了,這會兒也不害怕,直接說:“也謝謝容總,為咱們當了一回外賣小哥。”

“謝謝容總。”

容恒說道:“還有飲料,都別忘了拿,每個人都有。”

反而是隋寧,在放下東西後,好奇的左右看了兩眼,上次她來這邊的時候,就沒進來,直接被容恒拉走了。

不過她很快拿起桌子上的盒飯,問道:“令時哥的辦公室在哪邊?我給他送過去。”

“別、別,還是等他自己出來吧,”容恒趕緊阻止。

可隋寧哪聽他的話,拿着盒飯直接往這邊走,辦公室上都寫着職務和名字,所以她很容易就找到了。

高嶺這會兒正好把東西拿了過來,順手遞了一份給邬喬:“喬妹,我幫你的也拿過來了。”

隋寧原本已經走到門口,正要推門,卻因聽到這話,扭頭看過來。

邬喬也在看她,兩人四目相對。

彼此都在看着對方。

只是隋寧很快,将目光收回,仿佛根本不在意邬喬,而是直接轉身,推開了程令時辦公室的門。

楊枝在旁邊,将她的舉動看得一清二楚。

“你認識隋寧?”楊枝問道。

邬喬低頭:“之前在公司的電梯那裏,見過一次。”

楊枝神色有些冷:“容恒帶來的?”

“嗯,”邬喬因為低頭,所以沒注意到楊枝表情裏的不悅。

反倒是這邊的程令時,早已經聽到外面的動靜,只是因為要回複一封郵件,這才沒有立即出去。

等他聽到開門聲,擡頭看過去時,隋寧已經捧着盒子進來。

“令時哥,我給你送晚餐來了。”隋寧舉起手裏的盒子,嬌俏笑道。

程令時神色不為所動,只是淡然收回視線,繼續處理郵件。

隋寧微嘟着嘴:“你怎麽也不說話呀?”

“你怎麽來了?”程令時總算開口。

隋寧氣惱:“你明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就在她還要糾纏時,容恒及時趕到了,他開門進來,“寧寧,我送你回去吧。”

“我不去,我第一次來時恒,我想多看看。”隋寧好奇的在程令時的房間裏打量。

直到她看見程令時櫃子裏擺着的一個獎杯,立即笑道:“我知道這個獎杯,是令時哥你第一次拿到的國際設計大獎,這個是16年時候拿的吧。”

容恒笑道:“你記憶力倒是挺好。”

“那當然了,”隋寧伸手撩了下自己的長發,得意道:“令時哥的事情,我都一清二楚。”

程令時正好回複完郵件,他站起來,往外走。

隋寧急了:“你不吃飯呀?”

走到門口的程令時回頭,下巴沖着她點了點,眼睛卻看向容恒:“人你帶來的,你負責送回去。”

“行行行,我負責,我負責。”

容恒知道他心底憋着呢,也不敢多說什麽,立即就認下了。

程令時走到門外,隋寧正要追上去,被容恒一把薅住。

“你幹嘛?”隋寧不滿道。

容恒低聲說:“你也知道,令時一直不想把感情的事情,帶入公司,你要是貿貿然出去,跟他拉拉扯扯,他豈不是更加反對你來公司。”

不得不說,容恒太會打七寸。

隋寧恨恨道:“都怪你,說話一點用都不管,你不是答應我爸爸,我可以來時恒上班。”

“你們時恒到底有什麽高貴的,我也是哈佛建築系畢業的,有哪一點夠不上你們招人的标準?”隋寧直勾勾的望着他。

容恒能怎麽說?

他難道要直接說,大小姐,不是你夠不上招聘的标準,而是你對程令時的心思,實在是表現的太過明顯。

容恒說道:“我這麽跟你說吧,公司裏也不是沒有女員工喜歡令時,但是誰要是敢直接對他表白,或者做出什麽點什麽事情,基本的下場都是勸退。”

隋寧:“……”

半晌,她理直氣壯道:“我能跟別的女員工一樣嗎?”

她确實是不一樣,隋家和程家是世交。

隋寧打小就喜歡跟在程令時的身後,奈何兩人年紀差足有七歲,所以程令時全然當她只是個小孩。

以前她年紀小時,尚且還有些縱容。

但自從隋寧很直白的,表露出她對程令時乃是男女之情,程令時對她便是敬謝不敏。

容恒是局外人,看得清清楚楚。

他還是哄道:“是不一樣,你畢竟是令時看着長大的。”

“我最讨厭別人說這個了,”隋寧臉上出現突然洩氣,她長得很精致,打扮又時髦,一颦一笑楚楚動人,就連此時微撅着唇,都有些嬌憨。

容恒花花公子一個,生平最是憐香惜玉。

雖然他也不會對隋寧有什麽念頭,但是他跟程令時的性格不同,他會哄着隋寧,程令時則是全然不會搭理她。

所以每次遇到什麽事情,隋寧都是先從容恒這裏突破。

隋寧突然想到邬喬,直接問道:“那天我在電梯裏遇到的女生呢,看起來令時哥對她好像很不一樣。”

不是說好了,不喜歡辦公室戀情,更不喜歡在公司裏牽扯到感情。

她直接問道:“為什麽那個女生就能在你們公司上班?”

容恒心髒一跳,這才發現,小姑娘長大了,再不好糊弄。

“我不是早就跟你說過,她是令時的徒弟,令時當然會護着她一點。”

隋寧還是不信:“為什麽令時哥會願意收她當徒弟?”

“大小姐,你這是十萬個為什麽呀,”容恒實在是要招架不住,趕緊低聲說:“別問那麽多了行不行。你想來上班的事情,我不是一直在想轍。”

“不用你來,我要來時恒,我一定是堂堂正正的來。”

隋寧乃是天之驕女,從小到大,還沒有什麽,是她想要卻得不到的。

即便是程令時,她也志在必得。

在看她看來,她跟程令時家世相當,她更是追随着程令時的腳步,同樣學習了建築,她的目标就是要和程令時,成為像梁思成和林徽因那樣的夫妻。

一同在建築界留下自己的名字。

*

程令時直接走了出去,容恒帶來的東西還擺在外面,大家都拿的七七八八。

他找了一圈,終于看見自己要找的。

而原本正在吃飯的邬喬,看見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亮了起來。

程令時:【過來。】

邬喬扭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程令時。

于是她慢吞吞站起來,走了過去。

剛走到他身邊,就見程令時将手裏的袋子遞過來,說道:“給你的。”

邬喬順勢打開看了一眼。

一塊芒果蛋糕,出現在眼前。

她轉頭看了一圈,發現好像…只有她。

于是她小聲問道:“大家都沒有嗎?”

程令時微微挑眉,虧得他叮囑容恒打包外賣的時候,一定要帶一份甜點。這是臨江宴的招牌,倒也不是錢的關系,是因為份量太少。

每天只賣九十九份,賣完就沒了。

容恒能買到一份,都是靠着自己那張臉。

他緩緩湊近,貼着她的耳邊,幾乎是低語道。

“這個,我只給早早。”

幸虧容恒放東西的桌子,旁邊正好有個裝飾架,将兩人擋住。

這才沒讓別人發現。

邬喬左右看了一眼,生怕被人發現,就好像……他們在做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

等邬喬拿着蛋糕回到桌子上。

這才慢慢回過神,心底有個地方,正在不斷發酵,有種後知後覺的勁兒,讓她覺得暈乎乎。

待她輕輕打開袋子時,明明盒子還蓋的嚴嚴實實。

可她周圍空氣裏,都充盈着甜味。

正在邬喬考慮,是在這裏吃,還是帶回家慢慢享用時,隋寧走了出來。

她一眼就看見邬喬手裏握着的袋子。

那還是她陪着容恒去買的,她當時笑話容恒,一個大男人喜歡吃蛋糕。

容恒是怎麽回答她來着,他說:“那你別笑話我,去笑話你的令時哥哥吧,他這人才是嗜甜如命。這也是他特地讓我帶的。”

明明容恒說,那是令時哥特地讓他帶的。

如今卻到了這個女孩的手裏。

隋寧覺得那個袋子,一下子變得那樣刺眼。

她直接走了過去,正好聽到高嶺喊道:“邬喬,之前你修改的地方,再發給我看看?”

隋寧也看到了高嶺電腦上的圖片。

“你們也在參加這個項目?”隋寧開口問道。

高嶺沒想到她站在自己身後,差點被她吓一跳。

隋寧沒等他回答,直接看着邬喬,“我聽說,你是令時哥哥的學生?”

邬喬在聽到這句話的瞬間,微微皺眉。

從一開始,程令時都只是私底下教導她,畢竟他是整個設計部的總監,若是直接收邬喬為徒,難免會有偏袒她的嫌疑。

所以邬喬一直很低調,這件事誰都沒說。

她不知道隋寧,是怎麽知道的。

“不敢承認?還是不好意思承認?”隋寧見她不說話,輕哼一聲。

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從小到大,就從沒吃過鼈。

偏偏在程令時這裏,她不是排在第一的也就算了,她居然被一個家世普通的女孩比了下去。

隋寧打小就在富貴圈子裏打滾,一眼就看出,邬喬穿着打扮,絕非出身富貴。

現在早已經沒了,灰姑娘的童話。

她也不會輸給所謂的灰姑娘。

邬喬淡然道:“沒什麽不好意思承認,也沒什麽不敢承認。因為這都跟你沒關系。”

她眼睫輕掃了掃隋寧。

哪怕隋寧是大小姐,但是邬喬也用不着奉承她。

所以她的眼神,就差直接告訴這位天真的大小姐,你究竟是哪位。

“說來還真是巧合,我正好也入圍了這個美術館項目,我們應該都是入選的八組設計方案之一吧。”

隋寧微擡下巴。

旁邊的高嶺和時宸對視了一眼,還有這麽湊巧的事情。

容恒原本正要去找程令時,他還是想再勸勸,讓程令時允許隋寧進入公司。

除開一切其他因素,隋寧在設計上确實有天賦。

誰知他就被楊枝叫了回來,說隋寧去找邬喬了。

他回來時,正好撞見兩姑娘之間的對峙。

容恒趕緊上前,要把隋寧拉走。

隋寧卻說:“我的話,還沒說完呢。”

“別的人還要工作,我們出來說。”邬喬冷靜道。

隋寧也無意将這件事鬧得衆人皆知,于是跟着她走到外面。

容恒跟在旁邊,趕緊給不知去了哪裏的程令時發信息。

隋寧說道:“既然你是令時哥哥的徒弟,水平應該不差,不如我們打個賭怎麽樣?”

邬喬冷眼看着隋寧,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挑釁自己。

“什麽賭?”可莫名,邬喬不想在這時候退縮。

“就拿美術館的項目為賭注,我們都進入了第二輪,要是我贏了競賽,你的位置立即讓給我。”

隋寧眼睛緊緊盯着邬喬。

邬喬好笑道:“我的位置?什麽位置?”

“作為令時哥哥徒弟的位置。”隋寧雖然看似不谙世事,可她骨子裏也是不服輸,她說道:“如果你輸了,就只能證明,你不配當他的徒弟。”

邬喬反問:“你要是輸了呢?”

隋寧很痛快道:“那我以後,就再也不提進時恒的事情。”

雖然這件事對邬喬,并沒有什麽好處,但是她從來平和隐忍的性格,在這一刻像是被徹底激發了出來。

她不想輸給對方。

哪怕她可以選擇不跟對方,比這個無聊而又幼稚的賭注。

可她從未有過的沖動,讓她吐口說道:“好,你要輸了,就再也別提進時恒的事情。”

容恒聽着這兩人的話,恨不得捂臉。

她們怎麽就這麽有自信呢。

他忍不住提醒道:“兩位姑奶奶,這次項目有八位候選人,你們未必就能贏。”

“閉嘴。”

“閉嘴。”

這次,邬喬和隋寧居然難得異口同聲。

既然約定好了,邬喬直接轉身離開,可剛走到走廊盡頭,一擡頭,就看見靠着牆壁站着的程令時,也不知他何時就站在這裏。

他斜靠在牆壁,一雙大長腿,在視覺上,拉長到了極限。

她眨了眨眼,一時,有些怔住。

剛才湧上心頭的那股子孤勇,在這一刻居然盡數化為泡沫。

她有種想要逃跑的沖動。

“拿我做賭注?”終于,程令時站直身體,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他語氣聽起來淡然而又漫不經心,邬喬卻從裏面,聽出了危險。

好像,只要她回答的讓他不滿意,他一定會把自己生吞活剝。

邬喬直直的望着他,也不知哪兒的勇氣。

“我不會把你輸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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