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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認識魏修修時,韓深雪是讨厭他的,肆意妄為,不聽經紀人的安排,讓姊姊老是為他的事情操碎了心
斑三畢業的那年暑假,她迫于無奈只好跟在姊姊身邊打雜,還記得姊姊光是為了說服魏修嘗試其他演藝路線就耗費了大把心力在擔任打雜小妹的最後一天,她終于看不過去出言挑釁魏修
那時候她對魏修的觀感差勁到不行,想必魏修也是這麽認為
真要說起她是何時對魏修改觀,甚至在意起他,便是在她十八歲生日的那天
畢業典禮結束後,韓深雪就一直待在家中陪女乃女乃,在生日當天收到了官知宜傅來的簡訊,她和官知宜自從打架事件過後就不曾聯絡,在畢業典禮上,官知宜不斷逃避她的目光,兩人根本沒機會說上話
其實官知宜是她在高中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時常主動找她聊天,兩人的感情自然而然要好了起來
後來她才知道,官知宜的父母都在白薇家工作,官知宜和白薇從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白薇因身分的緣故時常對官知宜頤指氣使,導致官知宜很害怕去白家,沒想到不僅上了同一所高中,還成了同班同學
韓深雪沒興趣深究官知宜是出于什麽因素才來和自己搭話,她只覺得官知宜是個聊得來的朋友,而且不介意她冷淡的個性,因此她也樂于和官知宜相處
畢業前夕,她之所以和白薇起了争執,是因為白薇說話羞辱官知宜,韓深雪知道白薇會這麽針對官知宜,有一半是出于她的因素,她看不下去便出面制止
白薇不曉得從哪裏得知她是由爺爺女乃女乃帶大,竟出言說了些辱罵女乃女乃和已逝爺爺的話,她一氣之下出手給了白薇一巴掌,才會鬧到教官室
辟知宜在簡訊裏說想為之前沒幫她說話的事道歉,并且想依照之前的約定幫她慶生
韓深雪也希望兩人能和好如初,不願就這麽失去一個難得的朋友,答應前往赴約
辟知宜和她約了晚上九點在某間酒吧見面,官知宜以前就曾經說過,等兩人都滿十八歲之後要找一間安全的酒吧一起去見識見識,韓深雪不疑有他,依約前往
她換了件雪白的連身長洋裝,這是韓霏霏逼她收下的生日禮物,姊姊事先告知可能會忙到沒空幫她慶生,提早将生日禮物送她了
之前陪韓霏霏去百貨公司逛街,姊姊便買下了這件不算便宜的裙裝,若是讓她自己挑衣服,肯定不會選這麽飄逸的風格,只是姊姊說這件裙裝很适合她,說什麽都要買下來送她
在家和女乃女乃一起吃過晚飯後,韓深雪跟女乃女乃說高中同學要幫她慶生,會晚些回來,要女乃女乃早點睡,不用等門,接着直接搭計程車前往與官知宜約好的酒吧
華燈初上,夜晚的街道仍然喧嚣,在五光十色的夜裏,一身白衣的她格外引人注目
辟知宜說的酒吧位于鬧區,規模不小,外觀看起來很有格調,并不逛什麽龍蛇雜處的奇怪地方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數分鐘,韓深雪一靠近酒吧就看到早已在門口等候的官知宜
“知宜”韓深雪出聲喊道
辟知宜原本正焦慮地低頭絞着手指,聽見熟悉的聲音,旋即擡起頭,驚慌之情顯露無遺
韓深雪眸色一沉,抿了抿嘴,心裏升起一個模糊的猜測,但仍不願相信事實會是她料想的那樣,沒有親眼見到,她不願往最壞的方向去想
“深雪,我……”官知宜啓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深雪,我們還是……”
辟知宜話還沒說完,拿在手上的手機突地震動了下,她看了眼亮起的手機熒幕,臉色蒼白,過了好半晌才艱難地開口,“我們進去吧”
韓深雪點了點頭,進入酒吧前被要求檢查身分證,她和官知宜已滿十八歲,沒受到阻攔便順利通行
酒吧內光線昏暗,整體風格呈現傭懶的英倫現代風,店內座無虛席,卻沒有因此變得嘈雜,可見客人素質之高
“不找個位置?”韓深雪見官知宜沒有要停下腳步的意思,開口詢問
辟知宜渾身僵直,吞吞吐吐地回應,“有個朋友跟我說她也在這裏的包廂跟朋友聚餐,我想先去打聲招呼……”
韓深雪心裏一沉,仍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走在官知宜身側
越往包廂區走去,燈光越是明亮,官知宜在其中一間包廂門口停下腳步,不安地偷觑了眼韓深雪,以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打開包廂門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自包廂內傾洩流出,韓深雪眯起眼,看到了裏頭幾個人的面貌,是白薇,還有另外兩名時常和白薇走在一塊的同班女生
韓深雪将目光轉向官知宜,官知宜忙不疊別開視線,低聲說了句,“深雪,對不起……”
韓深雪收回視線,談不上失望,該說早有預感,會随官知宜進酒吧只是為了證實猜測,而官知宜此刻怯懦的反應無疑說明了一切
辟知宜的父母親都在白家工作,韓深雪明白她的苦衷,就算官知宜本人不願意服從白薇的命令,但為了父母的工作着想,只得乖乖照着白薇的話行事
在求學階段,韓深雪很少遇到談得來的朋友,大部分人都難以接受她冷淡的個性,當官知宜主動來和她搭話時,韓深雪其實是開心的,也把官知宜放在心裏重要的位置
只是……這份友誼,大概難以純粹了
“好久不見哪,韓深雪”白薇跷着腿靠在椅背上,手中端着一杯琥珀色的酒
她今天特意畫了妝讓自己看起來更加成熟,抹上正紅唇彩的菱唇微微上揚
韓深雪不發一語,一身白裙在深色調的包廂格外醒目,清冷的模樣與吵雜的包廂形成鮮明對比
“都到這種時候了還在裝清高?”白薇捏緊手中的玻璃酒杯,笑容逐漸猙獰了起來
她實在讨厭死韓深雪了,老是搶第一名不說,她喜歡上的人各個都喜歡韓深雪,明明成天板着一張死人臉,還極度不合群,憑什麽搶盡她的風頭?上次的事害她被爸媽禁足了一個多月,說是打架鬧事害他們丢盡了臉,連畢業典禮都被禁止參加,今晚還是偷溜出門的
畢業之後就各奔東西,到時候更難回報韓深雪給自己帶來的屈辱,因此她利用官知宜與韓深雪的交情,威脅官知宜一定要把韓深雪單獨約出門,否則就把官知宜想死守的秘密公諸于世
她就不相信韓深雪待會還能繼續保持冷靜
韓深雪還是沒有回應白薇,在她看來白薇只是白費唇舌,她沒有興趣知道白薇利用官知宜把自己騙來這裏的意圖
想确認的事情已經确認完了,不管白薇想做什麽,韓深雪都認為沒有繼續待下去的必要,轉身就想離開
白薇朝向坐在身側的兩個女生昂了昂下颚,兩個女孩向來以白薇的話馬首是瞻,立刻起身上前,一人一邊控制住了韓深雪的雙手,讓她動彈不得
韓深雪蹙眉,“你到底想做什麽?”
這話是對白薇問的,很顯然,這兩位女同學都是聽白薇的命令行事
她向來很鄙視這種行為,同樣都是自由的個體,為何要貶低自己屈居他人之下?
“想做什麽?”白薇一步步走近,臉上的笑容更盛,塗得精致的妝容讓她看起來像是戴了層面具“我就是看不慣你老是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樣!”
白薇将手中的酒潑向韓深雪,覺得難以洩憤,又直接拿起桌上的酒瓶從韓深雪頭頂淋了下去,韓深雪從頭到腳都淋上了琥珀色的液體,瞬間狼狼不已
白薇很開心,她就是想扯下韓深雪的面具,看看被封為校花的冰山美人狼狽的模樣
韓深雪眯起眼,眼中醞釀起風暴,下一瞬,白薇已經一巴掌招呼在她臉上
一旁呆站着的官知宜吓得倒抽了口氣,四肢忍不住顫抖
“這巴掌是回報你上次打我的仇!”白薇笑得得意,終于讓她逮到機會整整韓深雪
“上次是你挑釁在先”韓深雪瞪向白薇,絲毫沒有要服軟的意思
白薇最讨厭韓深雪這種目中無人的眼神,才又舉起手,便被一旁的官知宜拉住
“你不是說只是要深雪道歉而已嗎?”官知宜方才來不及阻止白薇,這回就算吓得臉色慘白,說什麽也要死命拉着白薇的手
“她如果肯下跪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道歉,我就……啊!韓深雪——”
韓深雪冷不防使勁用手肘撞向制住她雙手的兩名女同學,她們立刻吃痛地松手,接着她順勢一腳踢向白薇的月複部,趁亂轉身打開包廂門往外頭奔去
臉上熱辣辣的,但韓深雪并不在乎,上回白薇辱罵了她的家人,她絕對咽不下這口氣,也不會向白薇道歉
不理會白薇慘烈的叫聲,韓深雪頭也不回地跑出包廂,才剛踏出包廂門,立刻和經一過走道的人撞個正着
反作用力讓她一時沒站穩,正要向後跌去時,一雙強而有力的臂膀按在了她的腰上,及時扶了她一把
她擡起頭,從昏暗的包廂跑到明亮的走廊上讓她的雙眼有些畏光,眯起眼,在逆光下終于看清楚了被她撞到的路人
男人俊逸的臉龐進入了韓深雪的視線……魏修?
不只她感到驚訝,魏修一發現是韓深雪,也露出了訝異的表情
“韓深雪?你怎麽這麽狼狽?”魏修不着痕跡地收回手,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遍,淩亂的長發、紅腫的頰畔、濕淋淋的模樣,身上還帶着點酒精味,怎麽看都相當慘不忍睹
“站住!”白薇捂着月複部,憤恨地追出來瞪着韓深雪
魏修下意識将韓深雪護在身後,他也不曉得自己幹麽多管閑事,只是等他察覺時,已經先做出動作了
“你的臉是被她打的?”魏修看着咬牙切齒的白薇,對身後的韓深雪問道
對于這個扯着他衣領趾高氣揚教訓他的女孩,老實說他沒半點好感,說不定都算是讨厭了,但她紅腫的臉頰實在讓人于心不忍
在今日之前,他都不曉得自己是個這麽見義勇為的人
韓深雪沉默了片刻,淡淡地說道:“我想離開這裏”
魏修回眸深深看了她一眼,二話不說拉着她往酒吧大門的方向走去
若是只有韓深雪一人,白薇肯定仗着人多把韓深雪強硬留在包廂,可突然多了個陌生男子介入,白薇一時之間無所适從,只能眼睜睜看着面容俊美的男人把韓深雪帶走
“廢物,你們兩個人竟然還壓制不住一個韓深雪!”白薇捏緊雙拳,指甲掐入掌心,有氣無處可發
辟知宜咬緊下唇,目光凝視着韓深雪離去的背影,滿含歉意
魏修單手扣在韓深雪纖細的手腕上,身後的韓深雪難得乖順,任由他帶着離開,雖然兩人之前曾鬧過不愉快,但至少韓深雪知道,他對她沒有惡意
兩人走出酒吧來到了大街上,松開了她的柔荑,魏修這才發覺她不僅只是性格冷淡,連手腕的溫度也透着涼意
“謝謝”韓深雪低垂着眼,怎麽也沒想到在最狼狽的時刻會遇到魏修
她看了看只穿過一次的新裙子,已經被酒毀了大半,慘不忍睹
她的頭發此時還濕濕黏黏的,幾绺發絲貼在頰畔,鼻間都是酒精味,說有多糟就有多糟,這絕對是最糟糕的十八歲生日
“你……需要我幫忙通知霏霏姊嗎?”魏修不想探究他人隐私,但也不能放任她用這種模樣在街上到處走
韓深雪搖搖頭,姊姊之前就說今晚有工作要忙,她不想讓姊姊丢下工作來接她
“還是幫你叫車回去?”
韓深雪再次搖頭
“那你現在打算去哪裏?”魏修望着她白皙臉蛋上清晰的五指印,任誰見了都會于心不忍
這該打得多用力,才會有這麽明顯的痕跡?剛才那個女人跟韓深雪有仇嗎?
不過一思及韓深雪的個性,突然覺得她的仇家應該不少,他不正是其中一個嗎?
“不知道,可能找個旅館投宿一晚吧”她跟女乃女乃說了和同學去慶生,如果以這種狼狽的姿态回去,女乃女乃肯定會擔心
“旅館哪敢随便收一個高中生,而且以你現在這副凄慘的模樣,人家更不敢讓你投宿唉……我家在附近,可以先借你一件衣服換上,你待會再做打算”魏修原本不打算多管閑事,但她這副脆弱又高傲的模樣讓他無法坐視不管,大概在她身上見了自己的影子,忍不住同情心泛濫就當作幫經紀人照顧一下妹妹吧,誰叫剛好被他碰上了呢……
韓深雪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這種時候有人肯收留她就已經不錯了她雖然不怎麽喜歡魏修,但以前陣子的相處經驗來看,他的人品倒還信得過,而且姊姊是他的經紀人,如果他敢對她怎麽樣,無疑是不想繼續從事演藝工作了
想想也可笑,被信任的朋友欺騙、被讨厭的家夥收留,兩件極端的事都在同一天發生了
魏修住的公寓離酒吧不遠,步行幾分鐘就到了,但公寓的老舊程度超乎韓深雪的想像
他住在五樓,看起來像是頂樓加蓋,不僅沒有電梯,樓梯還十分狹窄,幾乎只容得下一人通行
“房間不大,別介意”魏修拿出鑰匙,開門前先給了她做心理準備的時間
韓深雪點點頭,玄關昏黃的燈光照亮了他輪廓分明的側臉,她竟然覺得這個看起來我行我素的人有那麽一瞬間産生了自卑感
她聽姊姊說過,魏修以前住在育幼院,身邊沒有親人,偏偏又不想做歌唱以外的工作,幾乎只能靠着偶爾在酒吧駐唱或是幫別人寫歌賺錢,生活過得相當拮據
以魏修出色的外貌,就算只是接些平面模特的工作也能讓生活過得更好吧……堅持追逐夢想是件值得贊許的事,就怕他在實現夢想前先把自己給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