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烏魯克北壁發生的事情,正位于信息閉塞的南方叢林的人自然不會知曉。
白色的巨獸晃着尾巴不安地跟在渾身是血的主人身邊,不時地湊過去用腦袋扶住她搖搖晃晃的身子。
同樣也是被梅林搞得滿身劍傷的羽蛇神魁紮爾動一下就疼得龇牙咧嘴,她草草地包紮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傷口,上前一步扶住了那人的手臂:“我來扶吧。”
被羽蛇神撐住手臂的女人晃蕩了幾下,一彎腰又是一口血嘔了出來,襯得血淋淋的胸口看上去更可怕了。
羽蛇神一龇牙,露出個相當可怕的笑容:“你膽子也真是大,連強制調換自己本體的梅林也敢騙。”
“沒關系啊,反正我的幻術練的比他好,騙了也就騙了。”
連素晃晃悠悠,肩膀靠在了羽蛇神魁紮爾的身上,肩頭垂落而下的長發已然是霜白如雪,竟是不知何時徹底褪去了原先的奪目金色。
她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血跡,冷聲道:“這回梅林用的是空間轉換級別的魔法,那家夥擁有最高等級的魔力熔爐,若是不計後果偶爾想要冒險嘗試一次的成功率也是很高的……
倒是我估計錯誤,這時代在他誕生之前,可以反過來理解成‘梅林被封入阿瓦隆永遠不得出來’的事實發生之前,他如果真的認真起來想要離開那裏也是可以的。”
連素擡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魁紮爾,表情很是歉疚:“倒是我這個錯誤連累你,這還真是抱歉了。”
若不是她還是薇薇安的時候與梅林一同修習魔術在很多地方更勝他一籌,如今也不可能靠着幻術迷惑過對方的眼睛,勉強靠着對方追去烏魯克想要追回連素靈魂的功夫奪得一點喘息的時機——可話雖然這樣說,多多少少還是要付出一點代價的。
無論過程如何,先前的羽蛇神是真的輸了,不過是在最後一刻給自己加上了戰鬥續行一類的技能這才能在戰鬥結束後撐着一口氣兒爬起來。
魁紮爾咧了咧嘴,扶着她在一棵樹旁坐了下來。
“你還是先休息一會吧……剛剛從冥界被拽回來感覺一定不會太好,不過那小姑娘真的放你回來了吧?你可別走到一半再被埃列什基伽勒重新拽回去。”她揉了揉脖子,目光看向自己在此地建造神殿上的那個巨大斧頭。
馬杜克之斧——也是當時劈開十一魔獸軀體,最後殺死了創世母神提亞馬特的武器。
這件武器是吉爾伽美什一直試圖攻破南方叢林結界的真正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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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素咳嗽幾聲,下一秒卻是笑了起來:“不是,嚴格來講我把艾蕾給騙了。”
“诶?”羽蛇神魁紮爾眨了眨眼,等她反應過來後也跟着笑出了聲:“……噗哈哈哈哈哈!你騙了冥界的女神?那個看起來很乖的好孩子但是完全不知道自己行事風格有多殘忍的埃列什基伽勒!?”
“反正梅林也正好召喚我了,天時地利人和,順手就騙了一把……大概那孩子覺得我離開冥界是因為梅林的關系吧。”
羽蛇神這回終于笑夠了,托着下巴盯着連素時嘴角依然在上揚。
“何必和我說這話呢,你騙騙別人就算了,和大姐姐說這話可是個相當錯誤的決定……你做了交換吧?給了那孩子什麽相當有用或者足夠貴重的東西,埃列什基伽勒才舍得把你放出來。”
連素嘴角的弧度略淺了幾分,她擡手攏了一把自己如今已經變得雪白的長發,笑着嘆口氣:“蘇美爾神明的特點是金發,即使我是以魔獸身份降生的,但是這也無法忽略我的母親是創世母神的事實,在這片土地上的話,我的神性好歹也能擁有個主神級別的吧。”
魁紮爾看着她的白發,笑容消失了。
連素卻依然在笑:“問我為什麽能回來?很簡單啊——我拿我自己的神性為代價交換了新的權能然後直接轉讓給了艾蕾,她這才把我放上來了啊,好在她是作為神明出現不會受特異點的影響,即使是這個艾蕾得到了這份權能其他世界線的也可以共享,也不算我竹籃打水一場空。”
她轉過頭,沖着魁紮爾彎起眼睛:“我這早該死去的家夥拿最後的價值給小妹妹換來了在陽光下自由行走的權利,也算是不虧了。”
魁紮爾垂下眼睫:“怎麽想這都不是能笑出來的事情吧。”
“可以啊,對我來說完全可以的。”
連素一臉的無所謂:“我這個人呢,無論什麽時候都總是血緣單薄親緣寡淡,兄弟姐妹也好還是父母子女也好,沒有一個人能留在身邊直到最後的。所以說呢……我還是喜歡做先走的那一個,當然,若是臨走之前能留點痕跡在別人心裏,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羽蛇神輕聲嘆息:“你啊……還真是糟糕的孩子。”
“超~糟糕對吧?”連素撐着樹幹站了起來,白色的魔獸湊過去扶了她一下,被連素摸了摸頭頂柔軟的白毛:“多謝了,凱西·帕魯格……不過接下來還得勞煩你跑一趟,去把那個半夢魔在捅出更大的亂子之前把他送回阿瓦隆。”
她把臉埋在魔獸的頸側擡手拍了拍,溫聲說道:“這些事情可能要消耗掉你相當一部分儲存的魔力,辛苦啦。”
魔獸搖了搖巨大而蓬松的尾巴,低低地嗚咽了一聲,可它只是留戀的蹭了蹭連素後,便乖乖地轉身離開了。
“沒關系嗎?你的供魔還是依靠那個小家夥吧?”
“沒事,本體直接轉換過來需要大量耗魔,再加上和你打得這麽慘烈……就算那家夥是梅林估計這會也就是強弩之末了,正好凱西帕魯格之前總是和我嚷嚷它被梅林扔下塔被迫自由落體一千年這件事情一定要報仇,現在是最好的機會。”
魔獸的氣息這會已經消失了,魁紮爾随意一動時不小心扯動了身上某處已經見骨的傷口頓時疼得嘶了一聲。連素喘勻了氣兒,走上前去替魁紮爾重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繃帶,順勢解下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擺明了沒打算讓她繼續動的樣子。
羽蛇神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你這是做什麽?”
“讓你在這裏呆着歇會,估計過不了多久您就要回英靈座了吧?啊,不是戰敗回去,而是特異點修複後的強制遣返。”連素回答道,“我緩得差不多了,接下來的工作我自己來處理就好,倒是多謝了姐姐之前願意答應我這個聽起來相當不對勁的糟糕計劃,在梅林這邊可是當真省了我不少力氣。”
魁紮爾盯着她那張若無其事的蒼白臉頰,先前還溫和平靜的眼神突然變得淩厲起來:“等等,你現在是靠着什麽站起來的?姑且不說原先你人類的身體已經瀕臨極限了,被梅林斷開了英靈契約又失去了供魔的你理論上應該是動不了的才對啊!?”
“哎呀。”連素歪了歪頭,笑眯眯的看着她:“看起來羽蛇神大人反應蠻快的?”
羽蛇神怒聲反問道:“沒道理的,你到底怎麽回事!?”
連素擡手拉開了自己的衣襟,只見女子胸口雪白的肌膚上附着着一只紅白相間的詭異怪物,魔神柱巴巴托斯離開了她的手腕,此刻已經融入女子的肌膚骨骼之下,借着寬大衣襟的掩飾在她胸腔裏如同心髒一樣的跳動着。
“這是魔神柱,單論供魔能力甚至在我原先的心髒之上……畢竟那邊連接的可是魔術王積攢了三千年的魔力啊?
不得不說,幸虧那邊的戈爾貢女神大大方方的把魔術王所做的聖杯交到了金固的手裏,不然我只靠着一只魔神柱就想徹底解讀魔術王的魔力波動,再模拟這樣的波動直接連接到金固那邊這種事說起來也是勉強了些,好在在最後的時候也算是成功了。”
她撐着膝蓋站了起來,魁紮爾正準備一起站起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完完全全動彈不得了。
低頭一看,卻發現自己身上之前披着的白袍此刻已經變成了沉重的鎖鏈,将她捆着讓她根本無法挪動一步。
“金固的那具身體扔殘存着屬于恩奇都的意志,只要和他商量明白,做個臨時一次性的‘天之鎖’這一點黏土還是願意借給我的。”
連素大方的承認了,“但是幸虧了羽蛇神姐姐的神性夠高,要是之前輸的是梅林不是你,拿這小東西去捆那個半夢魔的話我可是真的一點信心都沒有。”
羽蛇神氣極反笑:“是說你把這兩種情況都算進來了嗎?”
“嗯嗯,全都算進來了。”連素很是坦蕩的點頭:“包括羽蛇神小姐不同意我的計劃、恩奇都那裏失敗、以及梅林接下來各種各樣的反應您的反應、艾蕾的反應這些全都有後備計劃,畢竟我接下來要做的工作動靜還是很大的,要最大限度的做好準備工作。”
“……這麽費心思,你到底要幹嘛?”羽蛇神徹底放棄了掙紮,腦袋向後一靠靠在了自己現在依着的樹幹上,這其中未嘗沒有她磨蹭時間的意思,可更多的還是魁紮爾自己相當好奇。
連素彎起眼睛,笑意未達眼底。
“……目的啊?一開始的話,是不甘心吧。”
——自誕生那一刻開始就作為創世過程中的悲哀棄子,無數次遷就他人改變自己,最終也要被無數次扔下、被無數次抛棄、被無數次忽略。
這樣的人為什麽偏偏是自己。
死亡在她這裏只是停止眼下痛苦的應急手段,到了最後甚至連恐懼都感受不到了。這樣的結局對于連素來說實在是太過諷刺,無法擺脫現在的局面,又沒有辦法再進一步得到解脫。
——畢竟是她自己親手“殺死”了自己嘛。
這份不甘心,與其說是魔術王那樣對人類深切入骨的憎惡,不如說是她自身閑來無趣誕生的想法。
正是因為失去了真正可以愛人的心,所以這雙眼所能瞧見的世界才變了個樣子——她甚至有那麽一瞬間甚至興致勃勃的猜測過自己變成獸的話究竟是個什麽樣子呢?
……啊,對了。
還有自己的“母親”也不能忘記。
對于連素來說,在她身上發生的一切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扔到腦後,只有提亞馬特不行。
只有提亞馬特不行——無論得到多少次嶄新的人生,總會在某個時候重新回憶起當初的悲哀與絕望。
對于自己的母親提亞馬特,連素無法控制自己本能的愛意,也阻止不了失去了心髒的自己對母神乃至于到了這一步也不能徹底舍棄這份感情的自己的厭棄之情。
她比任何人都早一步察覺到蓋提亞的所作所為,不過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她并無心阻止,某種意義上她還相當的樂見其成偶爾還做了幾次推手,自誕生那一刻就被舍棄、早早地歸于蓋亞側的怪物已經失去了人心,不過是靠着阿賴耶強塞過來的冠位職階和尚未徹底散去的感情勉強維系着一點關系。
……也許是因為這一點,蓋提亞對她從不設防,甚至當時她拐走了魔神柱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她去了。
蓋提亞當然可以肆無忌憚,偶爾想要利用她這個同為獸階的存在也不是不可以……可只有提亞馬特這個存在他不能碰。
只有提亞馬特。
——他絕對不可以碰。
那是她自身的仇與愛,和母神有關的事情必須要由她親手去做。
“所以說,我是為了反将蓋提亞一軍才來到這裏的,這是七成理由,剩下的三成是我自己也氣不過母神當初對我的所作所為,打算順便問問她。”
“……完全看不出來呢。”魁紮爾在腦內消化着過于龐大的信息量:“你是這種惡劣性格的孩子嗎?”
“嗯嗯,當然是,而且你當初遇到的那個一心一意為了吉爾伽美什王努力的當然也是我啊?……不過是完全不知道這一切的我啦~”
連素笑嘻嘻的說道。
“最高明的騙局就是包括自己都要相信着的,所以其實我一開始連我自己都騙了啊羽蛇神大人~
在最初的我設定好這一切後,我就直接殺死了‘知道這一切的我自己’,然後在死亡之海重生,提前做好了遇見人類最古之王的準備。
呀~畢竟也是死了這麽多次,也有了經驗,這種程度我還是做得到的啦。”
說到底,還是不甘心自己當初為何被一次次的抛棄,于是在最初也是最後的時刻裏,連素做了一場豪賭。
——她用一個茫然無措的自己對那位剛剛失去了摯友、憎惡着神明、更是擁有着可以看透真實的千裏眼的王詢問道,自己的價值,究竟為何?
也就是說,她将最後一次的選擇權,交給了人類最初的王者的手中。
這是一道比斯芬克斯的謎語更加惡劣的選擇題:沒有題面,沒有答案,沒有可以提示的幫助,沒有所謂正确的選擇,真實掩埋在層層迷霧之下,如同死亡之海永不散去的陰冷霧氣,踏錯一步便是萬丈深淵。
若是王信任她,交給她期待的東西她就會停手站在王的一側,阻止人理燒卻,也算是完成自己最初的願望;
可若是他做錯了選擇,那麽她會成為人理燒卻的最後推手讓自己以另外的方式重新成為“獸”,而且保證不會有一點痕跡落在她的手上。
慶幸的是,那位擁有着千裏眼的王者先她一步握住了主導權,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送來了一份讓她十足驚訝的回答。
——自身存在的價值?意義?
——蠢貨!若是自己不知道的話,那本王給你一個意義不就好了!
金發的王對她伸出手,一臉自然不過的狂妄與傲慢。
——你若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成為本王的臣子不就得了!獻上你的忠誠與你的一切!為了本王繼續走下去!
“……不得不說,吉爾伽美什可真是個有趣的男人……稍微來得遲了些,但對我來說反而剛剛好,作為對手還是君王來說都是不錯的~”
羽蛇神相當不客氣的翻了白眼。
“還真是辛苦你對我解釋了這麽多呢,小、妹、妹!”
“不客氣不客氣~烏魯克人民向來熱情好客,我的職位和工作量叫個宰相也差不多嘛~”連素坦坦蕩蕩的擺擺手,“不過說了這麽久,也該說聲再見了吧?”
“——诶?”正在尋找着解開鎖鏈方法的魁紮爾又一次沒有反應過來。
“我可不是那種會遵循‘反派死于話多’定理的類型啦羽蛇神小姐,還有我記得我說過了吧?”
女子彎起那雙淺金色的眼瞳,眼中寫的滿滿都是不懷好意。
“——我的幻術可比梅林要好啊。”
“等您聽到這段話的時候大概已經回到英靈座了吧?好歹也是給蓋亞和阿賴耶幹了這麽多年,這點類似‘網絡延遲’的小特權他們還是會放給我的。”
連素看着早早已經空無一物的眼前,說完這句話後嘴角終于緩緩地拉平了。
——南美的女神算是完好無損(?)的送回英靈座了,希望英靈座上的女神大人反應過來後不要太生氣啊……
她揉了揉脖子,轉過身看向不遠處那巨大的斧頭,長長地嘆口氣。
“啊啊,為人臣就這點不好啊,死了被人拉回來代表着要繼續工作呢。真的是,那家夥完全沒給我放過假啊……嗚……果然反應過來後我還是讨厭吉爾伽美什。”
連素的手掌覆在了馬杜克之斧的把手上,一臉氣鼓鼓的道:“要幹活了哦,巴巴托斯?把你的魔力覆蓋到到這裏面,吞進你的肚子裏然後拉進我的身體裏就好了……嗯,就像是之前說的,用我這副殼子作為最強的鑄劍爐,把這玩意鑄成劍。”
“啊……的确,沒有其他材料了啊。”
“……那就拿我身體裏現在剩的最後的幾塊骨頭融進去好了。”
反正将來那家夥作為這時代的生者,所有的記憶也要跟着修複完畢的特異點一起被修複吧?
連素卻松了口氣。
反正記不得了,那就任性一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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