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13章

與謝野拎着塑料袋邁着輕松的步子往出租屋趕，在一樓時被房東喊住。聽了對方說的話，她先是一愣，才笑着道：“這樣啊，既然房租付了，不是好事嗎？”

房東看起來有點遺憾：“那屋子死過人，還以為終于有人租了，果然是不行啊。真是奇怪，出兇殺案的房子能租，出意外的反而租不出去。”

與謝野心裏想着：如果是我也寧願租出兇殺案的房子。

在橫濱這個地方，大家對房子的講究似乎就要求一點運氣。如果是有人入室搶劫或者上門尋仇的話還行，因為自己的原因死在屋裏就會嫌晦氣。

可能每個地方講究的不一樣吧。

斯圖卡臨走前有把房租給上，倒是讓與謝野松了口氣，她還挺擔心對方不辭而別，到時候自己得攬上債務，她可沒有那麽多閑錢啊。

心裏這麽想着，上樓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卻慢慢的收斂。

——這個混蛋！

莫名其妙的不甘讓她越想越氣，拿出袋子裏的汽水，開瓶大口大口的喝起來。本來這飲料是買給中也的，現在中也被帶走了，還不如自己喝掉算了。

與謝野不喜歡喝汽水，覺得又貴又容易打嗝，她盡量不去想斯圖卡是個怎麽樣的混蛋，等用鑰匙打開房門後，卻看到玄關躺着一封信。

應該是從縫隙裏塞進來的。

與謝野眨了眨眼，出于一種自己都不明白的心理，關上門蹲在玄關處，小心翼翼的打開這個封面是空白的信封。

從裏面倒出了一張一百萬日元的支票，還有一張寫着歪歪扭扭日文的信紙。

信紙上的字還有一些錯別字，語法也亂七八糟，想到斯圖卡是外國人，與謝野倒不奇怪，只想着對方也就口語表達能力不錯了。

信紙上的內容很簡單，只說了三件事。

Advertisement

一是感謝她的照顧，欠款結清；

二是多出來的錢是借給她的，讓她離開這個城市，別又被人販子盯上；

三是留了個電話號碼。

與謝野在原地蹲了很久，好半晌才呆呆的說：“媽媽？”

一百萬對與謝野來說可不是一筆小錢，她這麽大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麽大一筆巨款。

“什麽媽媽？”門口傳來绫辻的聲音，他開了條縫，從外面探出一個腦袋。“我來拿我的外套，才發現他搬走了。”

與謝野不太信，推開門，就見到绫辻手裏拎着一個裝滿食材的袋子，她揶揄的說：“你還真別扭啊。”

绫辻輕哼一聲，臉頰有點紅暈：“我只是需要一個暫時的落腳地，沒想好要去哪裏。”

這是實話，畢竟人生地不熟，作為一個十二歲的少年，國內又處于這種特殊時期，自然傾向于跟看得順眼的人短時間內抱團取暖。

他不是那種害怕孤獨，一個人生存不下去的人，可既然有捷徑，就沒必要刻意給自己的人生增加難度。斯圖卡雖然謎團多，本性不壞。

他視力不錯，掃了眼她手裏的信紙，點了點頭：“他是對的，橫濱不安全。哦，确實挺像個老媽子的。是那種不習慣接受別人好意，被照顧了就要十倍奉還的人吧。”

回想起來，斯圖卡也就只比自己大兩歲，绫辻猜測對方小時候應該吃過不少苦頭。

而且……

——看來中也的身世不簡單，不然不會這麽快就離開。

——而且，那小子是不準備将中也二次丢掉了。

绫辻離開的這段時間不是什麽都沒做，他去了趟爆炸的遺址，繞着那塊地方走了一圈，有一些人在裏面活動，似乎想從廢墟裏找一些能用的東西。

他還看到了一些孤兒，似乎商量着在廢墟上建立個能住的地方。

——這裏的人就算是孩子都很早熟，會為自己打算。

其實绫辻在來之前就預料到了斯圖卡有可能會離開，所以對這個結果并不意外。

“人販子那個不用太在意，我去警察局問過，那人被東京來的家人保釋出去，傷得有點重，至少要調養半年。”

當然绫辻的問不是普通人認為的那種問法，他只是随便找個借口去警察局，通過觀察和誘導推斷出來的信息。

與謝野只是感慨：“他命還挺硬的，我還以為他這輩子都別想好起來了。”

別看當時中也只是将人撞飛出去，但警察可是叫了救護車用擔架将他送走的，還以為他會癱瘓呢。

绫辻問：“你要離開這個城市嗎？”

與謝野點頭，又搖頭：“我不知道，我本來就不屬于這裏，父母是帶我來投親的，路上都死了，我在這裏也沒有什麽熟人……況且，你也看到了吧，這裏很亂。”

鬥毆這種事即便是白天都随處可見，更別說夜晚。與謝野抿了抿唇，說：“我工作的店裏，老板說他過陣子也要收攤回老家了。港口黑手黨的首領……這幾年越發殘暴了。”

港口黑手黨在橫濱算得上是前五的大組織，裏面還不乏異能者，聽說前些年有他的庇護，大家日子過得還算平順，從去年開始，可能是因為意識到自己老了，那位老首領的手段變得越發過激。

一百萬日元足夠與謝野去其他地方安置，說不定還能去上學。

绫辻想了想，道：“離開這裏對你來說是最好的選擇，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麽異能，但看得出來那個森林太郎是不會輕易放棄你的。他家境不俗，你一個孤兒被盯上，總歸不是什麽好事。”

“森林太郎？”

“就是那個人販子。”

與謝野覺得绫辻打聽到的東西可真多。“那你呢？”

绫辻聳肩：“還沒想好。”

與謝野點了點頭，猛地擡頭問：“你能找到斯圖卡嗎？要不去投靠他吧。”

绫辻，冒出一個問號。“先不說‘投靠’這兩個詞讓我費解，理由呢？”

“不知道呀，總覺得待在他身邊會很有……安全感？他和中也都很強。而且他既然留下了電話號碼，應該是不介意多出我們兩個的吧？”反正去哪裏都一樣，而且與謝野也有自己的小打算，和同為異能者的強者待在一起，可比自己獨自生存要好過多了。

绫辻：……等一下，為什麽把我計算在內？

還有，剛帶完中也找‘哥哥’，他實在不想帶‘拖油瓶’再次找一次。哦，拖油瓶還包括自己。

另一邊，斯圖卡已經帶着中也下了電車。這個島國很小，小有小的好處，不需要坐太久的車就能抵達目的地。

他們沒帶什麽東西，主要是也沒什麽好帶的。中也摘下了上衣的兜帽，好奇的看着眼前一大片的農地。

“斯圖卡哥哥，這裏是哪裏啊？”

“你不識字嗎？好吧，你不認識。”斯圖卡雙手插兜，讓中也跟上他的腳步，說道，“三重縣名張町，這裏的犯罪率是這個國家最低的。”

“咦？你怎麽知道的。”中也亦步亦趨的跟在旁邊，幸虧斯圖卡放慢了腳步，不然他這小短腿還跟不上。

“我不是帶你去書咖嗎？随便翻一翻舊報紙就知道了吧。”斯圖卡随口說道，“雖然裏面有很多胡扯的信息，仔細一點還是能找到很多可以推敲的線索，比如哪個地方破案率最高，警察的公信力最足……這邊有一個叫‘千裏眼’的警察，被譽為拯救警界的男人，而作為他的居住地，自然是最安全的，一般的犯人可不會跑到這個地方找虐。”

中也似懂非懂，主要是去書咖的時候他還在睡覺，臨出門時才醒來，實在不知道斯圖卡做了些什麽。“可是……你怎麽知道那個千裏眼就住在這裏？”

“……”斯圖卡略有些無奈的看了中也一眼，“翻全國電話本不就行了。按照名字找，上面就有詳細的區域地址。江戶川這個姓氏還是很少見的吧，只要确定在哪個區就行。”

說完後，又意識到中也失憶了，他撇了撇嘴，揉了下他的發頂：“行了，以後再教你，慢慢來。”

再怎麽說也只是個七歲的小豆丁，斯圖卡覺得自己不應該對中也要求太高，那會顯得刻薄。

好在中也是個心大的，只要被揉了腦袋，就不會多想。

名張町是個鄉下，沿着公路一眼望去，左邊是連着的住宅，右邊是有人耕作的田地，肉眼可見的不發達，汽車很少，大多數人是騎自行車。

理所當然的，對于一個不大的小地方而言，兩個陌生面孔，尤其斯圖卡還是個外國人，很快就被叫住了。

“你們是哪裏來的？”一個扛着鋤頭的老人走了過來，說話聲音中氣十足。走近了老人發現斯圖卡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看着他的眼神就帶着警惕。

斯圖卡再一次為這個國家的‘海拔’之低刷新了認知，在橫濱的時候感覺并不明顯，可能是那邊經濟會比這邊好一些，營養跟得上。

但在這個小地方就不一樣。

斯圖卡看着面前枯瘦的，明顯營養不良的老人，說道：“我們是從東京來的。我叫斯圖卡，十四歲，他是中原中也，今年七歲。”

“十……四歲啊？”老人眼睛瞪圓，視線在斯圖卡臉上打量，末了才說，“啊也對，外國人長得可真高啊……”

而且還是從大城市的東京來的，一輩子沒走出這裏的老人頓時有些局促。“那你們來這裏做什麽？”

“只是來旅游一段時間。”斯圖卡微笑着，眼裏卻帶着淡淡的傷感，說，“我們兩家是鄰居，父母都不在了，中也沒什麽可以投靠的親戚，想着等戰争結束後，我再帶他回國。所以，算是看哪裏安全暫時在哪裏住一段時間吧。”

如果他們兩個說要長期在這裏住，老人還覺得有些古怪。但如果只是來這裏避難一斷時間，反倒是好理解得多。而且兩個都是不大的少年，年齡确實是很容易讓成年人放松警惕的利器。

近期這裏确實多了不少外地人，老人家裏也有親戚過來投靠。于是他嘆了口氣：“我帶你去區役所，你們得登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