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重逢

第3章 重逢

下了車後，站在停車場的童羽還有些不真實感，只感覺自己渾身輕飄飄的，腳不沾地似的。

分手5年，入行2年，他做過無數次與顧溫在片場重逢的夢，亦或者是在參加同一個活動時，遠遠的見上一面，這就夠了。

他入行的初衷，也不過如此而已。

但是娛樂圈太大了，大到他入行兩年，連顧溫的圈內好友都沒碰到過，更別提會遇見顧溫了。

他太糊了，他糊到，和顧溫仿佛不在同一個娛樂圈一般，簡直天壤雲泥之別。

然而世事總是比藝術還要更戲劇化些，他就這樣，輕而易舉，即将與顧溫見面，還是顧溫主動的。

當初分手分得這麽決絕不留情面，童羽看着電梯中一點一點攀登的數字，忽然就生出了幾分膽怯。

“錢...錢哥。”童羽開口。

錢戰國神經大條，沒能注意到他的情緒，對着手機正在向顧溫的經紀人發送消息，“怎麽了？小羽。”

童羽深吸一口氣，“沒什麽。”

這是他日思夜想的機會，他絕對不能臨陣脫逃！

幾乎是一個腳步一個心跳，‘怦，怦，怦...’每一聲都震得童羽腦袋發懵，他渾身僵硬，只知道，跟着錢戰國的腳步往前走，像個沒有自我意識的傀儡。

到了包間門口，錢戰國有規律的敲了兩聲門後，門被人自裏面拉開。

“進來吧，沒別人。”

是顧溫的高冷經紀人，他推了推眼鏡，沒有因為理虧的是自己就态度好上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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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錢戰國賠笑點頭哈腰的，邊帶着童羽進來，邊說着場面話，“好，董哥，真是難為你們還能空出來一天行程。顧哥好，這就是我們家小藝人，童羽。”

他拽着童羽的胳膊似乎要給顧溫介紹一樣，下一秒就又立刻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哎喲瞧瞧我，你們都是老同學了，哪裏還用得着我介紹呢？”

殊不知，被他拉着的當事人腦袋早已宕機。

不大的包間裏，坐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西裝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襯衫袖口淺淺翻折上去，露出手背上淺淺一道疤痕，修長指尖還濕潤着，未徹底幹透。

而桌上放着燙好還散發着熱氣的碗筷，他将他們所有人的碗筷都逐一燙過了。

這是顧溫作為一個廣東人骨子裏的執着，在用飯前必須要親力親為的将所有碗筷都燙洗一遍，才算幹淨。

童羽恍惚從這點細節中嗅到了一絲熟悉的味道，再擡眼過去，恰好撞進了顧溫望過來的沉沉眸子中。

他面無表情的看了童羽一眼便移開，眸中毫無異常，如同看見一個陌生人一般。

童羽趁着在眼睛裏的水霧被他人發現之前，趕緊垂眸，默不作聲吸了吸鼻子。

兩人都不說話，一時之間，整個包間陷入了無盡的尴尬。

錢戰國腳趾抓地，現在這到底算個什麽情景啊？！這傳聞中風評那麽好的顧大影帝，現在看起來，傳聞真是不可信，信不了一點！

他慌忙再度扯了扯童羽的袖子，尴尬笑笑，“我們家小羽可能有點兒緊張。”

童羽才反應過來，眨掉眼中的水光，又再看向顧溫，聲音發悶，“...顧，顧哥好。”

顧溫颔首，淡聲道：“坐吧，你們看看有什麽想吃的就點，不用顧慮我們。”

本來也不是為着吃飯來的，錢戰國笑着拿起菜單，又說了幾句場面話，再問顧溫和董春秋有沒有什麽忌口的。

董春秋：“沒有。”他的态度依舊那樣冷，可沒人敢說他高傲，有能耐的人，就算有些小性子，也是正常的。

董春秋看了眼顧溫，轉頭緩緩開口，“這兩天的事，終歸是我們這邊給你們惹麻煩了，非常抱歉，我們會及時控制住輿論，極盡努力想辦法去補救，将對童羽先生的傷害降到最低，同時也将童羽先生的利益最大化。”

顧溫也适時開口，“抱歉。”

錢戰國點點頭，嘆氣道：“是啊，董哥你都不知道，今天這一個午覺睡醒，我還以為地震了呢？那後臺私信塞得滿滿的，什麽話都有，可把我們家童羽給吓壞了，都要吓哭了，以為自己的演藝生涯就此為止了！”

他說着這樣的話，也是故意誇大事實，好讓童羽能在這件事中盡量榨取能榨取的利益。

董春秋是個聰明人，自然也能聽出他的用意，輕飄飄看了眼童羽，結果這位當事人居然在盯着菜單看，這是，餓了？

錢戰國說完又低下頭去點菜，他清楚童羽的口味，知道他好辛辣口，便毫不猶豫點了道湘菜。

一直默不作聲童羽忽然出聲，“不要點這個。”

錢戰國有些莫名其妙的擡頭，疑惑問：“這不是你喜歡吃的嗎？”

童羽頓了頓，小聲道：“顧溫..吃不了太辣的。”

錢戰國一怔，看着童羽認真的模樣，将‘你怎麽知道’這句話咽了下去，順勢将菜單遞過去。

顧溫就是完完全全的廣東胃，吃辣的程度僅限于兩根辣條的程度，而且他的胃還不好，一吃辣就會痛得昏天暗地。

他聲音再小，這包間這麽靜，人又少，很難不被顧溫本人聽見。

錢戰國再度尬笑着看向顧溫，“瞧瞧我，還沒有小羽體貼，都不知道顧哥不能吃辣，真是的！”

他的笑容一僵，顧溫并沒有看他，而是一直盯着童羽看，那雙沉如墨的瞳孔中情緒太過複雜，錢戰國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偏偏童羽還在認真點餐沒能發現，試圖用短暫的忙碌來逃避眼前的窘迫，以及...情不自禁。

顧溫收回視線，聲音逐漸染上了溫度，“沒事，我的口味，沒有對外人透露過，你不知道也很正常。”

童羽點的都偏清淡且不油膩的菜，想了想，再點了道魚湯才算完。

點完菜，童羽沒什麽事可做，又陷入尴尬的境地，不由得擡頭向顧溫看去，顧溫沒有看他，童羽卻似着了迷一樣，一點點描摹着他的五官，忘了自己此時有多冒犯。

功成名就，淡薄疏離的顧溫，陌生而熟悉。

以往總是笑着看他，喊他‘寶寶’，說盡甜言蜜語，放低姿态去哄他，再忙也抽出空來陪他過生日，愛他勝過自己的人，似乎只存在于童羽的記憶裏了。

時間久了，就連童羽都開始質疑記憶的真實性。

耳邊是兩個經紀人的你來我往，錢戰國态度讨好而恭敬，董春秋的話不多，但每句話都在維護顧溫的形象以及利益，各有所圖罷了。

顧溫不怎麽開口說話，偶有的幾次也不過是點點頭，對錢戰國的話表示肯定。

菜一道接着一道的上，就連董春秋都挑了挑眉，點的幾乎都是顧溫愛吃的，這個童羽...

顧溫這才看了眼童羽，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滿都是他，見他看了過來，又做賊心虛似的挪開了眼。

“這家酒店的白切雞很不錯。”顧溫道。

錢戰國笑了下，“顧哥選的店，肯定是差不到哪裏去的。”

錢戰國将桌上的酒杯一一斟滿，随後給自己倒上茶，站起身笑道：“我是開車來的，所以以茶代酒，這杯敬顧哥和董哥，小羽在這個圈子裏也還算是個新人，還望以後兩位多提攜提攜！”

董春秋也很給面子端起酒杯站起身，“客氣了。”

顧溫亦站起身，默不作聲将酒杯一飲而盡。

他們這麽給面子，後面談什麽都好談，錢戰國的笑加深了些，看向童羽，伸手推了推他，示意他也跟着敬酒。

童羽眨眨眼，後知後覺端起酒杯，“我也敬董哥..顧哥一杯。”

端着酒杯的指尖用力泛白，可見他的緊張無措，說罷，一飲而盡，他不會喝酒，皺着眉頭将并不好喝的液體咽下去，忍住幹嘔。

董春秋站起身又喝了一杯，依舊客客氣氣。

而顧溫依舊兀自坐着，面無表情飲下一杯酒，目光卻落在他脖子的紅斑上，一言不發。

董春秋瞧着他面色不對，趕緊轉移了話題。

待又客套的交流幾句，吃了幾筷子菜後，董春秋才将這頓飯的真實目的和盤托出。

董春秋：“雖然我們這邊已經及時澄清，并且控制了風向，但是...”他看向童羽，童羽還在盯着顧溫看，這麽豔麗的皮囊都掩蓋不住他的遲鈍。

“日後還是會有有心人大做文章，借題發揮的，畢竟想拖顧溫下水的人太多了。而且...你們以前在學校的事，只要稍微一打聽就知道了，就算本來沒什麽，也會變成有什麽。”

董春秋肯定道：“這件事确實是我們對不起童先生，給童先生惹了大麻煩，但同時這件事也給童先生帶來了非常大的熱度，不是嗎？

如果沒有這件事，也許童先生的微博粉絲，到現在為止還是沒能破百萬吧？”

錢戰國皺皺眉，為他這副話裏話外他們蹭到了熱度的口氣而不爽，剛想開口說什麽，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董春秋說的也對，事實本來也是這樣，這件事，童羽确實是受益者。

在這件事之前，童羽二十幾萬的粉絲，有十五萬都是買的。

這件事發生還沒一天，童羽的粉絲已經破百萬了，甚至有奔向五百萬的趨勢。

董春秋繼續道：“當然，粉絲能漲得這麽快，和童先生自己的長相優勢是分不開的，一開始出圈是因為顧溫的照片，後來的持續熱度，也少不了童先生的長相加持。”

錢戰國心裏又舒服多了，笑着點點頭：“這孩子也是讓我走運撿到寶了，就是演技還得精煉精煉。”

董春秋勾唇，話裏帶了絲揶揄，“這好說，以後可以讓顧溫多教教演技方面。”

聞言，顧溫蹙眉，“董哥！”

童羽攥緊掌心，這才舍得将一直盯着顧溫的視線移開，怔然看着自己面前的菜，心中酸澀。

要不是出了這件事，顧溫應該是很不想見到他的。

董春秋轉移話題：“所以後續還要麻煩童先生，配合我們的工作，比如在微博和顧先生互動，務必要把好朋友，好同學的身份坐實，不用避嫌，大大方方的。”

董春秋又道：“我們這邊在談一個綜藝，如果談成了，希望能帶着童先生一起上，這畢竟是顧溫的綜藝首秀，所以節目組還是很重視的，到時，也不會虧待了童先生。”

“是是是。”錢戰國兩眼放光，能和顧溫綁定一起上綜藝，而且還是顧溫的綜藝首秀！

這意味着什麽？意味着童羽的曝光度只會暴增，身價也能擡高，怎麽樣都能小火一把了！

這麽好的機會放在錢戰國的面前，他沒有理由不答應。

他的反應全在董春秋的意料之中，“這是顧溫第一次和同性傳緋聞，影響到底是不太好的，還要麻煩童先生多多配合了，反正是雙贏的事。

等你們綁定的次數多了，就會有人猜測你們是不是在炒作，當初的照片流露出來也是計劃好的，自然就會有人不吃這套了，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在這期間，不管是綜藝還是影視資源，只要是适合童先生的，都少不了童先生。”

錢戰國呆住，過了幾秒才憋出來一句：“你的意思是...讓他們炒cp？”

董春秋：“也不完全算是，只是炒一波兄弟情，最後慢慢解綁就行，沒必要在節目上特地演什麽，請問還有什麽問題嗎？”

錢戰國想，這對于童羽來說，百益而無一害，多少人混圈十年都沒這麽個機遇，當即就搖頭：“沒...”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童羽打斷了，童羽鼓起勇氣擡頭，直勾勾看着顧溫：“我有。”

顧溫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微微擡眸看着對面的人，他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微抿着唇，還是一貫極度緊張時會露出的神情，沒有變。

董春秋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請講。”

童羽的聲音發顫，掌心出汗，斷斷續續道：“我，我想問，照片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我的照片..”

“只是巧合！”顧溫直接打斷了他的話，神色也冷了下來，罕見的挂了臉，“那部手機我早就不用了，一直放在家裏，是董哥去我家幫我找東西時不小心摔了下來後弄壞了，他自以為很重要，就拿去修，所以才發生後面的事。”

顧溫看着童羽慢慢變得煞白的臉色，繼續道：“我工作太忙，沒空處理舊手機的數據，僅此而已，很抱歉，給你帶來了麻煩，你想要什麽補償，盡管說就是了。”

童羽蜷了蜷指尖，明明什麽都沒做，卻覺得指尖都在泛疼，眸底被燈光反襯出幾縷亮光，好像淚光，又讓顧溫看得不太真切。

只聽見他喃喃了句：“是嗎？”

氣氛又降至冰點，錢戰國見狀，只得賠着笑臉再度開口調和氣氛，和董春秋又寒暄起了工作上的事，童羽低垂着頭，一聲不吭。

顧溫微不可察嘆了口氣，看着眼前的飯菜，頓時胃口全失，起身，“失陪，我去趟衛生間。”

等顧溫離開後沒五秒，童羽倏然站起身，“抱歉，我..我也去趟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