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三個赤葦

三個赤葦

井川最喜歡的一件事就是在無人的夜晚裏面兜風，不去想人際交往的關系，不去想繁重的學業，不去想被生活積壓的困處，寧靜而又祥和，就算偶爾遇上一起飙車的暴走族，都顯得可愛了許多。

這或許對于一向乖巧的赤葦同學來說，是一次全新的體驗吧。

這家夥也蠻瘋的，一般人是不會答應這種請求的吧。

這倒是讓井川多看了他兩眼，這家夥也不像是表面上那麽乖巧嘛。

如果按照平常的情況來說，他們這種不良正是他們這種好學生避之不及的人吧，井川聽着略有些訝異的挑了挑眉頭，“真讓人意外啊，赤葦，不怕嗎？”

只是有些好奇罷了。

就像是一向壓抑着自己的人，也終究會有釋放的一天。

自己也是如此，不是嗎？

回想起今日，井川有些感慨，在那個冷風與寂靜交織的夜晚，好似有人曾經對她說過，她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啊啊對了對了，井川忽而想起來，很久很久以前她認識的一個人，久到她都快忘記她了。

“我認為，成為不良不是一件壞事噢。”

那是第一次，有人對她這種身份說出了肯定的說法。

每次遇上那群暴走族的家夥們，他們說過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女人？哈哈哈去當你的乖乖女吧，女人來當什麽不良？”

是啊，按照本來的人生軌跡，她應當是乖乖的學習、為了自己的生活拼搏，去考上一所好學校，然後找一位合得來的男生結婚，就度過了這麽潦草而又忙碌的一生。

可是，她并不想。

她不想她自己的生命就結束的這麽潦草。

“晴花，一定有什麽理由才想要成為這樣的人吧，我認為那樣的人很帥氣噢。”那樣微笑着的、溫柔的摸着她頭發的女性，才算得上溫柔吧。

雖說邀請的人是她，但是這種話也不過是要來我家喝茶嗎這樣的客套話，但是人生總是充滿意外的，或許明日就是世界末日，又或許明日是一個晴天，井川把頭盔扔給了他，“拿着吧，赤葦，我可不保證你的安全。”

烈日繁星，井川擡頭看着天空，昨天是一個好天氣，所以今天才會有這麽漂亮的星星。

微風吹拂着，獨屬于摩托車的轟隆聲在寧靜的環境下響起。

井川大概停了一段距離才讓赤葦下車，“好了，赤葦，”她轉頭看着赤葦，她嘴裏說着拟聲詞，“嘀嘀——你的旅程已結束，這段距離你應該能安全到達吧，啊對了。”她像是忽而想起來什麽，“下次不要輕易的答應別人了，就算是同班同學也是一樣。”

井川看着赤葦笑了一聲，跟他道別之後，對着他揮了揮手，她駕駛着摩托車的身影緩慢的隐藏在了黑暗之中，赤葦捏着書包的一角，星星撒在了他的眼裏，他呼出了一口氣，才慢慢的拐了角走回到了自己的家裏。

那個時候的赤葦，他很難描述自己到底想了什麽，又在思考着什麽。

或者說，他可能什麽都沒有想。

他只是靜靜的注視着，那個擁有着一頭燦爛金發的女孩子在黑夜裏面是如此的明亮，然後一頭紮進了無邊無止的黑暗之中。

明天又會是晴天。

“話說赤葦啊、”

“他最近是不是有點心不在焉的？”

“啊啊，我也感覺。”同一隊的隊員們對于自家王牌二傳手有些擔憂，雖說技術也沒有下降，鼓勵木兔的方法依舊熟練，但是對于朝夕相處的隊員們來說，自家二傳手的狀态還是感覺的出來。

“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但是就是感覺這家夥發呆的時間是不是多了一點？”

“是有這個感覺，”同隊隊員摸着下巴思考着，“就算是以前女孩子們來加油，赤葦也沒有出現這種狀況，是考試下降了嗎？”

“不，他成績還是很好。”

“那是什麽青春期的問題嗎？”

“搞不好噢，”說話的人露出一副揶揄的表情來，他比了一個手勢，“說不定是喜歡上哪個女孩子了呢，不然也無法解釋赤葦最近這段時間老是發呆，而且在我喜歡人的時候啊，那個女孩子的身影總是會跑到我的腦海中——”

“好了前輩我并不想聽你和你初戀的戀愛故事，而且那還是前輩的單方面戀愛，耳朵都已經聽膩了好嗎？”

“欸——太過分了吧！”

不理會前輩的大吵大嚷，其他隊員們還是以赤葦為中心展開了一系列的讨論。

“我說，”木葉舉起手，“這麽好奇不如我們直接問問赤葦吧？”

這話剛落下，木葉發現周圍的人都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如果我們真的敢問的話，我們就不會在這裏讨論了吧，木葉前輩。”

“不愧是木葉前輩呢……”

“喂，你這個嫌棄的目光是怎麽回事啊！”木葉覺得自己很憤怒，于是他充當第一人跑過去找赤葦了。

“喂，赤葦！”木葉伸出手就攬住在發呆的赤葦，用略有些譴責的目光看着他，“最近你的發呆時間是不是增多了？”

“抱歉，木葉前輩。”

“欸，”木葉的語調升起了一些，“我的意思不是這個，如果有什麽困難一定要跟我們說，你可是我們最重要的二傳手。”

“是啊是啊，”看木葉像是一個傻子沖了過去，小見春樹也跟着走了過來，“最近經常看見你在發呆呢。”

見前輩們擔憂的目光，赤葦張了張口，輕聲詢問着，“前輩們，你們是知道梅中一點紅的吧。”

“嗯，知道啊，”木葉點了點頭，“我們前幾天都還在說她呢，那家夥的名聲就連是我們普通人也聽過啊。”

“怎麽了嗎？”小見問道，“你對她産生興趣了？”

“不是……”赤葦略有些遲疑的說道，“前輩們，對不良的女生是什麽想法呢？”

雖說赤葦不會随意的揣測別人的心思，很多人都說赤葦相處起來是一個很讓人舒服的人，或許是做二傳手的原因，顯得他格外會觀察人的舉動，他總是會停留在一個讓人舒适的位置，但是……

井川這樣白天安靜像是透明人而夜晚作為不良到處跑的姿态。

老實說，有些無措了。

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麽，赤葦總是能遇見夜晚的井川。

肆意而又張揚，像是翩翩飛舞的蝴蝶。

“不良啊，果然還是有點接受不了吧。”木葉的評價中規中矩，是大多數人的想法，“因為看着讓人害怕嘛。”

“一般人都不會想着接近這種人吧。”

不會接近嗎。

赤葦看着遠方的天空，外面的天空很藍。

又是一個晴天。

但是為什麽……

他緩慢的撫摸上自己的心髒，翠綠色的樹葉被陽光折射出光，反射着波瀾，樹梢打着陰影，如同電影的慢動作一般，她走在樹梢之下，被鏡片擋住的眼睛看不出情緒，風吹起了她的長發，牆角有一只小貓——赤葦認得。

那是經常來到學校的貓，也會被一些學生尊稱為學長，不知道年齡，不知道來歷。

每天享受着來自學生們的投喂，如今都變得不怕人了。

貓親昵的蹭着她的腳踝，據說溫柔的人都會讨小動物的喜歡，陽光照在貓的身上，它發出舒服的喵喵叫，她蹲了下來，手拂去即将垂落的金發，她伸出了手小貓輕輕地舔舐着她的掌心，似乎是注意到了這邊的目光，她帶着微笑的臉緩慢的擡起了頭。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那一日的陽光正好，燦爛的如同太陽燃燒過後的金光，化作了一灘灘的灰燼，卻有着餘溫。

她向着自己伸出了手，張開了五指，朝着他的方向揮了揮。

一開始的驚訝變成了笑意。

像是沒想到他這麽早就已經開始了部活，她又緩緩的站起了身，那只貓輕巧的跟在了她的身後，發梢一晃、一晃。

就這麽消失在了樹林之中。

“赤葦？”

“你又在發呆了。”

不會接近不良是嗎。

但是啊——

赤葦有些無奈的笑起來，對于人們來說，未知都是有趣的。

“井川同學，在白天的時候……”

“那也是我，赤葦，不是為了僞裝不良的身份，肆意的享受不是很好嗎，無論是不良的我，還是在學校的我。”

那都是我。

所以，無論是什麽樣子的——那都是我。

井川其實偶爾挺羨慕的，像是他們這些為了夢想拼搏的人。

她一直都覺得，有夢想的人都很了不起，能夠實現夢想的人都是誕生于世界的奇跡。

“晴花，你有夢想嗎？”

沒有。

我一直都只是活着而已。

拼命的活着而已，哪裏還有時間談及夢想。

現在這個世道，能夠活下去養活自己就不錯了。

擁有夢想，去拼搏什麽的，不過都是少年漫畫才會出現的理想狀态罷了。

“但是啊，當我看見那些有夢想并為之拼搏的人，我認為，他們很厲害。”

“有一種，活着的感覺呢。”

所以，第一次看見那樣的安靜的人，為了自己的夢想變得如此熱血，井川就在想，那家夥可真厲害啊。

就像是在發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