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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林予墨摁捺住胸口的位置, 感知到心髒的跳動,只有它清楚她此刻的在想什麽,并給予相同的顫動。
她去過海邊, 見過漲潮,海浪翻滾砸向礁石,聲勢浩蕩,有如暴風驟雨之勢。
那感覺太陌生, 她好茫然, 甚至無措。
傅硯禮站在那, 不用光, 就足夠亮眼, 視線捕捉着每一根構成他的線條,訝異于此刻構圖完美到無可挑剔。
林予墨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的班級,距離那時候多少年了,十二年,漫長到她自己都要認真去回憶。
她不得感嘆, 學霸的腦袋就是好用。
“走了。”
傅硯禮下來,走至她身邊,揉下她的腦袋,“該回家了。”
“好。”
往校門走時下課鈴聲響起, 晚自習結束,寂靜被打破, 學生争先從教室出來,一張張青春朝氣的面孔,穿着冬日校服, 烏泱泱一片,彙成人流。
沒穿校服的兩人在夜色下掩護下, 沒想象中那般突兀,只是時不時有好奇打量的目光看過來,她笑着算是回應。
只是并肩走在校園,好似早戀,随時有被發現的可能。
這邊不能停車,司機将車從另一條街道開過來,兩人在路燈下等着,她歪着腦袋,看校門出來的學生半晌,年輕青春的面孔也勾起她想到一些往事,她收回視線,對上傅硯禮看來的目光,先是笑下,随後靠近,手擋在唇邊,小聲道:“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傅硯禮配合靠近,眼底有小片弧光。
“我以前身邊小姑娘都喜歡你,那時候天天盼着我多說點跟你有關的事。”她抿唇,眼底笑意狡黠又靈動。
如果換作一般人,或許也會順着問一句你呢,但傅硯禮不需要,他很早之前就知道答案。
手有些冷,她揉搓着手,呼出小團白霧,繼續道:“我那時候還偷偷拿過你的筆給她們呢,她們當時都可高興,給我帶了一個月早餐。”
傅硯禮笑:“難怪我那時候總丢筆。”
“拿筆她們平時都舍不得用,一直放到中考,考完說有如神助,最後成績出來,意外的好,可惜,早知道這麽有用,我也偷拿一支。”
說完自己倒先笑了,眼裏盛滿燈光,亮得人移不開眼,又道:“不過現在不需要了,我連人都偷過來了。”
皺皺鼻尖,顯出有幾分厲害的樣子。
傅硯禮面向她,拿着她的兩只手,放進大衣口袋裏,他手掌幹燥溫暖,烘烤着她溫涼的手,力道放輕地揉搓着她的手指。
林予墨怕冷地仰頭縮着脖頸,看着他垂着眼睫的認真神情,一時被蠱惑,她看着他好一會,感嘆道:“傅硯禮,我今天很開心。”
他掀起眼皮,眼底漆黑。
傅硯禮将她的整只手包裹進手掌,輕聲回道:“我也是。”
當晚,林予墨再次做夢,說是夢也并不準确,是以前發生過的事,只是有些忘記。
夢裏回到念書的時候,年級大考,她拿着紙筆,慌慌張張地在找考試教室,臨開考才找到自己的位置,沒有意外地考砸,她大哭一場,學生都走了,只剩她留在學校不想回家。
哭到昏天暗地,也沒人發現她,開始是傷心,後來是害怕,哭到雙眼紅腫。
最後是傅硯禮找到她,她蹲久腿麻,他便蹲下身,背着她回去。
林予墨雙臂抱着他的脖頸,後背哭得泣不成聲,眼淚鼻涕都顧不得擦,全都抹在他幹淨的校服上。
她抽抽搭搭說自己好笨,找不到考試教室,做過的題全都不記得,她考得很差很差,卷子上空出許多題,只怕會不及格。
還說自己蠢成這樣,以後沒人要。
傅硯禮安慰她:“沒關系。”
她一聽,只覺他也認為自己很蠢,哇地一聲,哭得更大聲。
在一聲疊一聲的哭聲裏,傅硯禮道:“我要。”
沒人要沒關系。
他會要。
林予墨突然醒來。
後知後覺地,眨幾下眼,怔愣,發呆,意識到是夢,是往事,只是她不記得後面這句對話,想必是夢裏的産物。
而夢是潛意識的表現。
浴室的門被推開,林予墨還沒來得及整理情緒,迅速閉上眼,假裝無事發生。
她聽到時近時遠的腳步聲,聽到衣料摩擦聲,想着再過兩分鐘他就該出去,只是下一刻,腳步聲靠近,臉被碰了下。
傅硯禮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別裝睡了,該起了,早上不是有會議?”
“……”
林予墨不知道他是怎麽看出來的,不情不願睜開眼,想到會議自己也頭疼,她坐起來,問:“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有會議?”
“你的助理每天會将你的行程發一份給我。”
“哦。”
林予墨想起來,的确有這事,傅硯禮的她也有,只是她沒看,便默認他也不會看。
夢裏的事沒時間深究,她被拉入現實,認命地從床上爬起來。
林予墨察覺出自己不正常是幾天後,她開始心不在焉,想到提到傅硯禮的次數都變多,比以往更期待下班,也不太想出去玩,想回家,兩個人待着,什麽也不說,各做各的事也無所謂。
被拒絕的朋友都發覺出她的變化,問她是不是上年紀,玩不動了。
她不置可否,好像也沒什麽不好。
雲杉新劇殺青,殺青宴結束,第二天飛回來,這次預備要休假一段時間。
兩人在雲杉京北的房子碰頭。
房子是雲杉走紅第二年買的,價格不低,掏空她所有存款貸款買下來的,以她現在的級別,完全可以換個更大的地段更好的,她喜歡這個家,一直沒想過要搬,
她獨居,一百五的面積,被她改成一室一廳,卧室跟衣帽間占去不小面積,她養了只橘貓,取名叫土星,養得膘肥體壯,被林予墨戲稱是養豬能手。
進門,土星已經乖巧等在門邊。
林予墨蹲下身,先将土星薅在懷裏,有一下沒一下摸着它的腦袋,叫它土土。
聽到這個名字,雲杉就想翻白眼,她自認自己名取得挺洋氣的,林予墨非要叫土土,洋氣沒了,只剩土氣。
“喝什麽?”
林予墨也不客氣,道:“酒。”
“天還沒黑你就喝酒,夠野啊你。”雲杉嘴上這樣說,還是從酒櫃裏取來一支紅酒,各自倒一杯,外賣定的果盤到了,配上幹酪火腿片,很有姐妹小酌閑聊的情調。
土星很乖,被抱着也不吭聲,眯着眼,舒服得快要睡着。
雲杉例行是要跟林予墨講講劇組的八卦跟奇葩事,從業幾年,常待常新。
林予墨坐在地毯靠着沙發,臉是喝過酒的紅,她散開頭發,帶着微醺特有的飄飄然的感覺,問:“你拍那麽多愛情戲,怎麽演出來的?”
“信念感呗,不然真去喜歡每一個男演員。”
雲杉将自己拍這種戲的訣竅大講特講,最後總結為一句:“看眼睛啊,眼睛是不會說謊的。”
“哦。”
林予墨心不在焉地叉起一塊水果遞進嘴裏。
林予墨無意說起前幾天回學校的事,雲杉跟她是高中同學,并不是從附屬初中升上去的,而是考來的,那時候傅硯禮已經去國外,但還是會聽到他的事跡。
學霸,好看,有錢,一般人只一條就足夠令人深刻,他三條全占,被人當作傳奇也不奇怪。
聊到傅硯禮受歡迎程度,林予墨挺起胸,下意識說:“我也不差啊。”
她雖然成績不好,但勝在長了張漂亮臉蛋,性格還算不錯,喜歡交朋友,幾個班上她都有認識的人。
那時候雖然沒有明面上追她的,但也常常能抓到幾個偷看她的。
林予墨舉出幾個例子,也不是以往臭屁嘚瑟,只是覺得,這樣好像兩人從各種方面來看,還是挺般配的。
傅硯禮是好,但她也是不錯的。
雲杉不解風情拆穿她:“那你差一截。”
“……”
“我那時候還見過有女生将他的照片夾在書裏,虔誠的都差三叩九拜。”雲杉不理解這麽狂熱程度。
林予墨也見過,不在這個問題上跟她掰扯,聊過一陣後,沒來由小聲感嘆一句:“你說我們當時明明有得天獨厚的條件,怎麽就沒談個戀愛呢?”
兩家交好,青梅竹馬,要真早戀,家裏也不一定會反對。
雲杉斜睨一眼:“姐,你當時多大,他要是跟你談,是不是太喪心病狂?”
“也是。”她點頭。
“黃毛丫頭一個,下得去嘴?”
林予墨氣笑,随手拿過抱枕砸過去,威脅道:“你信不信我把你黑歷史照發過去,讓你的粉絲濾鏡碎一地。”
“那我就把咱倆以前合照發出去,大不了同歸于盡。”
“好好好,土土你去咬這個壞女人。”
“搞清楚,我是它媽!”
兩人又打又鬧,喝掉小半瓶酒,再看時間已經不早,林予墨拿着手機回消息,雲杉将抱枕拎回沙發,像往常一樣,留她留宿。
林予墨放下手機,整理兩下衣服,義正言辭拒絕,說自己現在怎麽說也是已婚人士,該有的自覺還是要有。
“那你先叫代駕,你喝酒不能開車。”
“不用,他來接我,車就丢在你這裏,你後面開過來。”說完,車鑰匙丢過去。
雲杉:“……”
她就多餘問這句。
在樓上等半個小時,傅硯禮打來電話,說在樓下,她舍不得好一番揉捏土星後下去,等電梯時不自覺哼着不成調的歌,一路小跑,周邊帶風,遠遠看見停靠着車邊的傅硯禮。
司機已經下班回去,他是自己開車來的。
坐進副駕駛,林予墨打開車窗讓風灌進來,迎面吹着也不覺得冷,反倒緩解酒後的醉意,手臂搭着車窗,腦袋枕在胳膊上,烏黑發絲被撩起。
傅硯禮開車,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林予墨眯着眼,彎着紅唇,極為享受的樣子。
他看着,也不自覺地勾唇,眼神柔軟。
林予墨倏地睜開眼,沒頭沒尾地說:“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雪诶,但現在已經這樣晚,沒看出來有半點要下雪的樣子。”
“說是幾點?”
“十點?要不要等等看?”
林予墨回過頭看她,紅潤面色,眼裏又黑又亮,像小孩似的。
“在哪等?”
“車裏?”
“好。”
車停在半道僻靜位置,兩人的車窗都搖下來,她探出去,去瞧瞧天,沒看見半點雪花影子,伸出手,也沒有落下半點冰涼。
周邊沒有車,大概整個京北也找不出第二個等雪的傻子。
“再等等吧。”
林予墨收回手,好好地坐回車內,轉頭看傅硯禮,他坐得筆直,大衣裏面,襯衣外是件深色毛衣,很規矩學院風格,看着就很會念書的樣子。
傻這個字,從來與他無關,卻肯陪自己在這裏等着。
為什麽呢?
林予墨想到雲杉的話,喜歡是可以看出來的,喜歡會從眼睛裏表達出來,眼睛不會說謊,她也想看,從他的眼裏是否可以看出來。
“你眼睛裏東西。”她道。
“什麽?”
林予墨往前靠近,“你過來一點,我看看。”
傅硯禮便往前。
林予墨看得很細致,但她只看到他漆黑瞳孔,她不是雲杉,沒有拍愛情戲的經驗,看不出來,什麽樣的眼睛裏是喜歡。
她只覺得自己有點難受。
心髒撲通撲通跳着,腹部猶如在灼燒,不疼不難受,只覺得暖烘烘的。
“有什麽?”傅硯禮沒看出她的異樣,還在等她的回答。
林予墨搖頭,說沒有,她看錯了。
又跟着叫他名字,問:“是不是我做什麽蠢事,你都會陪着我?”
傅硯禮愣了下,給的是肯定回答:“嗯。”
“為什麽啊?”
“不為什麽,因為你是林予墨。”
這個回答好無趣,放在以前林予墨敷衍哼哼一聲,這會兒倒是覺得臉也跟着燒起來,全身沒有一處是不燙的,她往後靠去,身體的異樣讓她覺得陌生,眼裏濕漉漉,看着很是可憐,她連嘆好幾聲氣,嬌氣的不行,她吶吶道:“傅硯禮,我可能是生病了。”
“哪裏不舒服?”傅硯禮緊張問。
“哪裏都不是很舒服。”聲音恹恹的,有些焦急問他:“怎麽辦,傅硯禮,怎麽辦吶。”
不會是生理期,她剛結束沒多久,可能是剛才吹風的緣故,冬日氣溫低,受不住冷風很正常。
傅硯禮手背探她的額頭,有那麽點燙,但不到發燒的程度,“系上安全帶,我送你去醫院。”
林予墨卻像是害了場重病,一點也不想動,只是看着他,心裏卻有些焦慮,茫然地想:怎麽辦呢,她好像真有點喜歡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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