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林蔓茜最終還是選擇了《十二月三十二號》。

當然了, 選擇的原因肯定不會是裴一那一番煞有其事的雞蛋投資理論。

不扯別的, 就從專業角度客觀來講，他們倆的投資資金和片酬收入，有如天塹，且泾渭分明。

她賺歸她賺, 裴一贏也是他自己贏，就算兩部戲真的一撲一火，也壓根不能算是成功規避了風險。

——裴一就是在放屁。

難不成到時候《十二月》真的虧了，她還能很高興地說：啊, 幸好我有先見之明，沒讓裴一也跟着虧這樣嗎？

——她是瘋了才會跟着裴一起放屁。

......

所以！

換句話也就是說，林蔓茜之所以選擇《十二月三十二號》, 和裴一的理論沒有關系，和劇本質量也沒有太大的關系，主要還是考慮到各自背後的制作團隊。

《極限日》的導演, 才華有目共睹, 但好色程度也是圈內皆知。

光成名之後, 就不知道跟多少個女明星傳過桃色緋聞了, 行為作風豪放的很。

林蔓茜其實有點生理性反感這種人，她覺得這種人的面相尤其相似, 很容易就會讓她想到那位強.奸未遂的公司副總。

而且裴一在一旁翻着劇本, 紙頁劃過指尖唰唰地響, 突然開口,

“蔓茜姐, 野戰你能接受嗎？”

“咳、咳咳咳。”

Advertisement

女生猛烈咳嗽，從刺身裏擡起頭，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你剛才說什麽？”

少年勾起眼角，指了指手上的劇本，語氣還帶幾分懶散的笑，

“喏。”

林蔓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探過頭來。

少年的手骨節分明，搭在一行黑字上方，指向非常清晰：

09 山郊的樹林裏 夜 外

.......

女生囫囵看過一遍，下面整整半頁多密密的字，全是在敘述這一場野外......床戲。

還是□□的戲碼。

耳畔傳來男生漫不經心的聲音，

“結局好像還有一場，應該是在卡車上，比這一場激烈多了。”

林蔓茜：.......

這不是科幻動作片嗎，究竟是哪來那麽多床戲的？？

作為一個演員，職業素養是最基本的東西。

吻戲也好，床戲也罷，不管你多麽難為情，但只要你接了這個戲，就要按照劇本的要求認真做好。

至于你的私人情緒，只能靠你自己私人去調節。

哪怕跟你演床戲的男主角是一個猥瑣油膩的中年演員。

所以盡職的林蔓茜......

唔，林蔓茜她暫時還沒有這麽好的職業素養。

如果是在過年那時候，沒有任何退路，說不定她咬咬牙，也就接了。

但是現在，就想裴一說的，既然完全可以有另一個更妥帖的選擇的話，她為什麽還要委屈自己呢。

女生嘆口氣，

“我大概了解了，感謝你的建議，等會兒我看看另一個劇本再說吧。”

反正這兩個劇本本來就是沒把握的資源，真要都不行，就直接推了算了。

裴一輕輕揚眉，也沒有多說什麽，語氣随意，

“行，那你自己再看看。”

反正他确信，到最後，她肯定還是會向着他幫她看好的方向走的。

他不了解這個劇本。

難道還不了解她麽。

.....

林蔓茜并不知道這家夥怡然自得地在想些什麽，只是吃到一半，看着盒子上白嫩細膩的魚肉，突然記起一件事，偏頭問他，

“對了，裴一，你們高考成績什麽時候出啊？”

陳姐的兒子剛好也今年高考，這段時期，她老是聽到對方在擔心自己兒子的高考成績，碎碎念念的都是高考高考，志願志願，這兩天念的尤其多。

然後她回憶了一下，覺得自己當時出成績時，好像也就是這個時間。

不過不同省份，她也不能确定裴一是什麽時候出。

這會兒連壽司也忘記吃了，擡着頭，眼裏滿是關切和緊張。

裴一快要高考那幾天，林蔓茜正好輾轉了三個省市拍戲，他說怕自己考不好，緊張極了，非常希望能擁有一份來自學姐的關懷和祝福。

所以林蔓茜就趁着下戲後空檔的時間，去虔誠地拜了當地的文曲星。

又把手裏開過光的文具，千裏迢迢給他寄了過去。

林蔓茜也是高考過的人，很多規則自己就懂。

筆袋要買透明的，橡皮上不能有字等等，挑文具的時候挑的格外小心。

聽裴一的經紀人說，裴一閉關時，基本上都是自己一個人在複習。

不怎麽需要老師輔導，不怎麽去上課，家長又剛好出國辦事了，沒辦法照顧他。

所以大多數時候，他就是自己一個人呆在書桌前靜靜地刷題，自己給自己安排時間，完全不需要其他人操心。

蕭經紀人嘆了口氣，聲音哀愁

“你說他缺的難道是照顧的人嗎？當然不是，他缺少的是來自親人的關懷啊！”

林蔓茜眼淚汪汪，感同身受。

當年，她和林夏夏就是同時高考。

但她的成績一直很穩，林夏夏卻在前幾次模拟考，起落都很大。

所以誰都覺得，她肯定是不需要擔心的那一個，反而林夏夏，需要重點觀護。

正好，那個時期，她正好因為藝考的事，跟父母的關系鬧的很僵。

整個高考一百天，同學們都在開玩笑說自己的爸爸媽媽态度突變，簡直是百依百順，關懷備至，讓自己極其不适應。

唯獨林蔓茜，半點不同都沒有感受到。

專家說了，高考複習的時候，父母過于關心、小心翼翼的态度，會給孩子帶來壓力。

但是專家沒有說，不聞不問，漠不關心的态度，有些時候，究竟會有多傷人。

她想到這些往事，內心其實還是放不下，情不自禁地，對裴一就有了些同病相憐的感覺。

于是就好像在彌補自己當年受到的忽視一樣，很認真地去幫裴一拜了文曲星和偉大的主席爺爺。

然後把當時母親對林夏夏說的話，全部囑咐了一遍。

“裴一，你不要緊張，放平心态去考。試卷很難也不要慌，你要知道，你難，大家都難。”

“你已經很厲害了，你要相信你自己，我們一直在身後支持你。”

“想吃什麽，就跟......蕭致說，讓他請廚師給你做，複習的時候，一定要注意健康營養，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等你考完了，我請你吃大餐。”

......

一言一詞，就像是他的小家長。

……

裴一看着女生清澈誠摯的眼睛，揚起唇，

“快了，今天晚上八點出成績。”

“嗯？今天晚上就出啦？”

林蔓茜記得上午陳姐還說，今天出不來呢。

難道是不同的省，時間不一樣嗎？

“其實本來應該是明天出的。”

蕭致偶然路過，嗤笑一聲，

“但是他怕他考的太好，新聞報道出來，全世界都比他自己先知道，所以讓人提前發成績給他。”

“……？”

然而少年并沒有反駁，反而笑意淺淺地往後靠，

“所以我才過來探班啊。”

“因為想第一時間和蔓茜姐你分享這個好消息。”

.......

林蔓茜承認自己被撩到了。

并且有那麽一瞬間，她甚至下意識地還想反駁回去：你怎麽就知道一定是好消息呢？

但是一想到裴一那沒有上限的自信心，和自信心支撐下從來沒有打臉過的flag，還是默默地閉上了自己的小嘴巴。

她看了看手機，七點零九分。

“只剩不到一個小時，那很快了。”

是的，很快了很快了。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裴一懶洋洋地倚在沙發上玩着消消樂，林蔓茜卻每隔幾分鐘就看一下手機，每隔幾分鐘就看一下手機。

七點十三。七點十八。七點二十四。七點二十九。七點三十一......

“我去買杯喝的。”

林蔓茜唰地站起來，覺得自己這樣下去不行。

自從被告知八點出結果，她整個心思都在上面了，比自己當年高考出分等的還心焦。

“這兒有喝的。”

“我知道，所以我去買點別的。”

她提着手機往外走，一擰開門，差點沒和人迎面撞上。

服務生推着餐桌，笑容甜美，

“林小姐您好，這是您點的黃焖雞米飯。需要我幫您端進去嗎？”

......

“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她接過餐盤，關上門，把飯遞給笑的谄媚的方圓，很郁悶，

“快吃吧你。”

“幹嘛那麽兇哦。”

林蔓茜繼續兇，

“還不都怪你，我現在一下子就被你氣的不渴了。”

方圓：......怪我喽。

蕭致在那邊笑着擡頭，

“不用那麽擔心，裴一很認真地複習了，我眼看着他兩個月時間寫了大幾百張試卷，而且他本來底子也不差，拍戲的時候就一直有在跟進度學，放心吧，肯定會考好的。”

林蔓茜就有些驚訝。

她一直以為裴一是智商超群，所以對于學習就吊兒郎當滿不在乎的那種。沒想到聽他經紀人的意思，好像真的還複習的挺努力。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的，決定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最好，要不然就幹脆不做。”

蕭致調侃道，

“他的人生格言基本上就是：拿不到第一，努力就等于是在浪費時間。”

是的。

而且還覺得第二名就等于最後一名。

——這個她知道。

上次參加《十八時救援時》，林蔓茜就發現了裴一這種極端的完美主義。

蕭致看了她一眼，語氣裏突然帶上某種深意，

“不過有的時候啊，越追求完美的人就越專一，和這種人談戀愛，雖然有時候可能會辛苦一點，但最起碼不用擔心出軌啊什麽的道德問題，安全感足。”

.......

林蔓茜聽出了他話裏的深意，并且還有些哭笑不得。

這位經紀人不會是還想幫着自己的小孩追姑娘吧？容忍度還挺高挺配合的嘛。

她張張嘴，剛要說什麽，肩上突然就是一重。

少年清朗灼熱的氣息從身後襲來，下巴剛好擦過她的發頂，長長的手臂攬過她的肩膀，輕輕捂住嘴巴。

耳畔是熟悉的低沉的帶着笑意的嗓音。

“蔓茜姐，能看清嗎？”

眼前一張手機屏幕。一條措辭簡介的短信。

“考生號xxxxxxx，姓名：裴一......語文：131，數學：150，外語：146，理綜：290，總分717，位次1。”

她瞪大眼睛。

就想要掙脫他的手臂說什麽。

而後耳畔再次響起低沉帶笑的聲音。

“我知道我很厲害，讓你崇拜的不得了。”

“但是我們低調一點。”

“不要尖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