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裴一說要帶她去的地方, 真的很遠。

甚至遠到要坐高鐵。

“沒有直達的飛機。”

男生在座位上這麽解釋。一邊把手裏的果茶遞給她，

“到時候轉機更麻煩。”

“那不能開車去嗎？”

“開車去就太慢了。”

“到底是多遠的地方？”

林蔓茜有些震驚，“不會還要出省吧？”

裴一咳了咳, 沒有說話。

“那你告訴我, 過秦嶺淮河分界線嗎？”

......唔。

裴一咳了咳，沒有說話。

“裴一，我不想去了，我要回家睡覺。”

“你在車上睡吧。”

裴一把毯子蓋在她的腿上，非常體貼，“等到了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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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 是一個很漂亮的地方，你看見之後，一定會喜歡的。”

女生擡起頭，跟他對視了幾秒鐘。

那雙眼睛的形狀很漂亮，眼角微鈍，雙眼皮褶皺極深，漆黑的眼珠子明亮有神, 虹膜也大。

然後眼角微微揚起, 眸中露出幾分縱容的笑意。

——最後, 她還是在對方溫和清澈的目光中敗下陣來。

蹙蹙眉，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團, 賭氣一半側身對着窗看風景。

太沒勁了。

這次回國實在太沒勁了。

本來在飛機上的時候, 還很期待對方驚訝的反應。

就像上次一樣, 站在不遠處, 視線凝住，突然瞪圓了眼睛，就像一只震驚的小狗。

然後爽朗地笑起來，張開雙臂迎接她。

——結果什麽都沒有。

一點都不驚訝！

一點都不喜悅！

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林蔓茜有點小沮喪，嘆了口氣，高鐵已經開始運行了，沒辦法再回頭，她只能蔫蔫地躺在座椅上看綜藝。

只不過屏幕上的主持人再怎麽嘻嘻哈哈也挽救不了她的糟糕心情。

唯一還安慰一點的事情就是：

——那天機場送機的事情在網上廣泛流傳，現在全世界都知道她有一個機場吻別的男朋友了。

所以坐車坐飛機的時候嫌墨鏡口罩戴着不舒服，就可以讓裴一戴，把他渾身上下遮的嚴嚴實實的。

這樣，就算她自己被認出來了，大家也不知道跟她同行的人是誰。

就算真被偷拍了傳到網上，也只不過是“林蔓茜和男友高鐵出行”。

沒有半點影響。

而且，裴一估計也知道是自己勉強了她，所以從今天早上開始就一直很聽話。

她給什麽就穿什麽，帽子、墨鏡、口罩、外套，來者不拒，接過來乖乖地全部都套在身上。

這會兒正在折騰自己掉了線的外套袖口，扭了幾圈，發現越拉越長，最後一用力，直接把線給扯斷。

偏起頭時，發現女生正在百無聊賴地看視頻，忍不住挑了挑眉，

“茜茜，你不睡嗎？”

......她倒是想睡啊。

但是昨天已經在飛機上睡了十來個小時，回家後被他的呼吸聲蠱惑，又在床上躺了半個晚上，現在怎麽可能還睡得着。

女生輕哼了一聲，故意刺他，

“我在車上睡不着。”

身後果然沒有動靜了。

過了半分鐘，才傳來男生慢條斯理的聲音，

“那就晚上到了再睡吧，那裏空氣很好，睡起來更舒服。”

.......

林蔓茜是真的覺得好奇了。

她跟裴一認識這麽多年，從來沒有看見裴一在她明顯不情願的情況下，還這麽固執地勉強她去做一件事情。

到底是什麽樣神奇的驚喜，能讓他難得表現出如此強硬的态度？

而且，他難道不知道，驚喜這種東西，提前說了，還刻意強調，期待就會被放大無數倍，那麽等到了禮物真正出來的時候，稍微不妥當一點，失望也會被擴大無數倍嗎？

茜茜小仙女轉過頭，專注地盯着他看，直到把對方盯的回過頭來，笑着問，

“怎麽了？”

“裴一，我不相信你費那麽大勁，只是為了帶我去看一棟房子而已，要不然你給我一個提示吧，就告訴我禮物是什麽類型的就行了。”

“到時候看見了你就知道了。”

“可是我現在超級好奇诶，好奇的要瘋掉的那種。”

她妩媚地眨了眨眼睛，

“你真的打算接下來幾個小時都不跟我說嗎？”

他彎彎唇，沒有說話。

“那我可能真的會生氣哦。”

“你也知道，我一旦生氣，那不管你準備的禮物是什麽，我都不會覺得有多驚喜了。”

林蔓茜本來以為，自己這個威脅，多少也有點用處。

可沒想到下一秒，男生就輕輕笑了起來，把她身上滑下去的毯子往上提了提，然後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輕柔，

“好了，快睡吧，地方比較偏僻，到了我們還要走一段路，你先休息一下。”

.......

好吧，她放棄了。

茜茜小公主拍開他的手，

“很熱诶，不要再給我蓋了，你自己蓋。”

“空調開的低，等會兒睡着的時候，你會冷的。”

“都說了，在車上，我睡不着啦。”

——然後林蔓茜是在睡夢中被叫醒的。

看了沒半個小時的綜藝就睡着了，臉上還被耳機線壓出一道印子，被叫醒的時候迷茫地睜着大眼珠子。

看上去蠢萌蠢萌的。

裴一一個沒忍住，又掏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裴一，我們到哪兒了？”

“到H市了。”

H市是西南的一個不太出名的地級市。

而裴一要去的地方，又是H市轄下一個不太出名的縣城。

所以他們下了高鐵，得先開着車到了那個小縣城裏的一個鄉村口，然後再步行走到一座山內。

林蔓茜看着手機上的地圖導航，覺得不可思議，

“裴一，你确定那屋子是你專門設計用來當婚房的？”

男生摸摸鼻子，

“其實還沒完全建好，等外面的停機坪修好了，我們下次就可以直接坐着直升機過來。”

“我不相信你了已經。”

.......

西南多山地，和北方的平原地形不同，道路起伏比較大，汽車在盤山公路上一圈圈地繞，繞的林蔓茜頭都暈了。

她覺得無聊，幹脆拿起裴一的手機玩，想看看他最近都拍了些什麽照片。

和小說電視劇裏流行的那些不愛拍照的“鋼鐵直男”不同，裴一還是蠻喜歡拍照的。

只不過不愛自拍而已。

而且還特別讨厭手機裏存一些雜圖，比如文件什麽的，用完了就會及時删除，仿佛是一種強迫症。

所以林蔓茜一路翻過去，相冊裏全是些風景照，偶爾還會夾雜着幾張她各式各樣的照片。

比如剛才在高鐵上剛睡醒的懵逼照。

她看着自己臉上那道滑稽的紅印，忽然異想天開，

“裴一，你說我會不會是懷孕了？”

“哧啦——”

汽車一個猛剎車，男生握着方向盤，面色平靜地轉過來看她，瞳孔卻明顯縮緊了，

“茜茜，你別吓我。”

林蔓茜本來只是開玩笑，這會兒卻被他的反應弄的不滿起來，眯起眼睛，

“怎麽，聽見我懷孕，你這麽不情願嗎？”

“不是。”

裴一也回過了神，知道她應該是在開玩笑，于是僵直的身體也漸漸放松下來，

“我只是，有點被吓到了。”

對于孩子，裴一從來就沒有什麽很強烈的感情。

他甚至曾經還想過，自己一輩子都不會要孩子的。

因為他從小被父親灌輸的一個世界觀就是：

在降生這一件事情上，孩子自己從來就沒有選擇權，而是由父母決定的，所以你一旦決定要給一個孩子生命，那麽你就得對它負責。

裴一覺得，他壓根不可能像自己的父親一樣，這麽努力而盡心地，去這麽負起另一個生命的責任。

既然做不到，幹脆就不要。

所以對于自己未來可能會有一個孩子這件事，他不僅沒有期待，反而只有恐懼。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剛才茜茜說自己可能懷孕了的時候，瞬間浮現在腦子裏的情緒，居然不是害怕，而是緊張。

和細微的喜悅。

是在那一個瞬間，他突然就覺得，生一個結合了他跟茜茜優點的小女孩或者小男孩，好像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裴一，你在想什麽呢，快開車啊。”

林蔓茜已經把剛才那個小插曲給忘過去了，繼續去看其他的照片，見他久久不停，還好奇地催促了一聲。

裴一從思緒裏回過神，看見女生大而亮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忍不住就伸手揉了揉腦袋上的頭發，轉過頭，重新握住方向盤，

“好。”

為什麽他今年明明才二十三歲，可不管是生活節奏，還是思維方式，都在逐漸向中年大叔靠攏。

反而茜茜，越來越活潑，精力充沛，熱情洋溢，只差沒跟他活出代溝來了。

男生蹙蹙眉，思考了半天，覺得自己這樣不行。

等有空了，得去蹦個極跳個傘啊什麽的，不能再這麽暮氣沉沉的了。

.......

林蔓茜出發之前，就已經為自己立好了flag。

那就是：

鑒于裴一對自己在七夕節回來的事沒有絲毫驚喜，所以她決定，等自己在看見裴一準備的驚喜的時候，不管有多麽盛大誇張，比如直升機送小籠包這種，也要裝作十分淡定的樣子。

——氣死他。

她的決心生動地體現在了行動。

自從開始走山路起，她就拽着男生的衣袖，嬌滴滴地抱怨，

“裴一，這裏很潮濕诶，又陰涼，我們在這裏住久了，會很容易得風濕病吧？”

過了幾分鐘。

“裴一，山上蚊子會很多吧，而且這塊區域只有我們兩個住，到時候整座山的蚊子都來叮我們啦。”

“裴一，我們還要走多少路啊？我剛才看了一下，覺得這裏的交通很不方便诶，而且離城鎮又遠，我們到時候買點東西，估計會比在澳洲農場更困難吧。”

“裴一，這山上有蛇嗎？應該會有吧，可是我超級怕蛇，萬一我們又時候不關窗，它爬進屋子裏來怎麽辦！”

“裴一......”

男生終于忍不住，回過身，往她臉上戴了一個口罩。

然後牽着她的手往石階上方走。

“你放心好了，這些問題，統統都不會出現。”

“我們不會常年都在這裏住的，頂多也就是有空的時候過來度個假，而且屋子裏設施很齊全，建築材料防蟲防蛇，保證你的肉體安全。”

“反正我們住在這裏的時間不會多，也不需要出去買東西，你需要什麽，到時候讓直升機運過來就行了。”

“可......”

“好了。”

他打斷她，轉過身，揚了揚眉，

“我們到了。”

林蔓茜雖然有點故意在氣他，但也是真的怕有蛇，所以一直在盯着腳下。

被他提醒之後，才擡起頭來，順着男生的目光向前望去。

因為他們花在路途上的時間有些長，所以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而夏天日照時間長，天還有些微微亮。

但山路兩旁和前方那塊區域都已經亮起了燈。

幾十只形狀優美的燈籠，散發出盈盈的光，把整個翠綠的山林都照的恍若畫卷。

而重重疊疊的翠綠之間，靜靜地站着一座結構精巧的屋子。

似乎是有四層高，木石交雜，建築風格偏古樸，第三層的大露臺上，還架了一座大大的木制秋千。

她都能相信，一蕩起來，俯瞰山林，山風拂面，會有多麽惬意。

耳畔有鳥鳴，山泉的汩汩聲，還有風吹過參天大樹的飒飒聲。

那座屋子就這麽靜谧地立在眼前，完全是自己喜歡的風格。

女生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從驚豔中回過神，咳了咳，揚起下巴，

“既然到了，那我們就進去看看吧。”

——裏面更漂亮。

林蔓茜是南方人。

裝修設計也是偏江南婉約的中式風格，整座宅子寬敞而精致，連每一座屏風都美好的不可思議。

而且屋子背靠大自然，住在這裏，就像是住在畫裏一般。

她邊走邊看，眼裏全是驚豔和驚奇。

男生就靠着門邊，眉梢還帶着淡淡的笑意，揚着唇，問她，

“喜歡嗎？”

“裴一。”

她回過頭，早就忘了之前的志氣，沖他比了一個大拇指，

“我第一次覺得，你花錢花的這麽有格調。”

“是啊，沒有用長輩的饋贈，這座房子，從買地到設計到建造，花的都是我自己的血汗錢，完完全全是我的東西。”

裴一帶着她走到二樓的露臺前。

露臺前擺了一張大大的桌子，上面早就準備好了晚餐。

三菜一湯，都是家常菜，并不算十分豐盛。

就連旁邊擺的飲品，都是紅彤彤的旺仔牛奶。

他率先邁開腿走上去，然後拉開一邊的椅子，挑起眉，笑意璀璨，

“林蔓茜小姐，請問我有這個榮幸邀請你共進晚餐嗎？”

......

蒼翠的樹林，清爽的山風，鳥獸蟲鳴為樂，眼前的男主角也英俊的不可思議。

——林蔓茜有點懊悔自己沒帶一件漂亮的裙子過來了。

這樣美麗的場景，唯獨她這個女主角，穿了一身寬松随意的T恤牛仔褲，臉上的紅印還沒完全消失，與這樣的精致浪漫格格不入。

但是還沒等她懊悔完，男生已經伸手拉住了她，把她帶到了椅子邊，按着她坐下。

語氣懶散又滿含笑意，

“我天天都可以給你看，但是菜不吃，就馬上要冷了。”

林蔓茜這才覺得，自己好像是盯他盯的太久了。

為了掩飾這份不自然，她主動提起另一個話題，

“裴一，為什麽配的是牛奶，沒有紅酒嗎？”

“有啊，你要是想喝，我去幫你拿過來。”

“你不喝嗎？”

“我就不喝了。”

他揭開旺仔牛奶的罐蓋，

“我喝了酒，記性會變得不太好。”

“但是今天晚上的場景，我想記得清楚一點，所以還是不喝了。”

“......那我也不喝了。”

林蔓茜接過他揭了蓋的牛奶，傲嬌地揚起了下巴，

“裴一，我收回剛才說的那些話，這個屋子，其實還是很不錯的。作為七夕節禮物，這份驚喜，就勉強算你合格吧。”

男生一愣。

然後忽然笑了起來，彎着唇，

“親愛的，這是禮物，但不是我準備的驚喜。”

“那你準備的是什麽？”

“吃完飯，我再給你看，”

“可是我就想現在看，我都等了一天了，你這樣故意搞懸念，很沒有道德诶。”

“你先吃，這些菜再不吃就冷了。”

林蔓茜喝了一口旺仔牛奶，端端正正地看着他，

“我吃飽了。”

......

“我真的吃飽了。我忘了跟你說，我這段時間減肥呢，晚飯都是不吃的。”

裴一和她對視了半分鐘，最終還是妥協了。

他微微往後一靠，語調懶散，

“那你往九點鐘的方向看。”

“什麽？”

女生下意識轉過頭去。

九點鐘的方向啊......

九點鐘的方向，就是一片翠綠的山林，除了優美的風景，找不到任何特殊點。

“就是樹啊，怎麽了嗎，我看不......”

林蔓茜突然停下了聲音，覺得哪裏不對。

為什麽在那重重疊疊的翠綠之後，有一塊地方，顯得那麽不對勁呢？

可就在她站起身，靠近欄杆，想要看的更仔細一點的時候，山林裏的燈光忽然全部熄滅了。

四周霎時漆黑一片。

——只剩下面前一塊巨大的屏幕。

真的十分巨大。

就像是平時逛街時，在商場大樓外看見的那種大型廣告屏。

而屏幕上全是郁郁蔥蔥的樹木，和林蔓茜剛才看見的覺得不對勁的那一塊一模一樣。

原來這壓根就不是自然景色，而是利用大屏幕，巧妙拼接，隐藏在周圍的樹木裏，讓人乍一看，完全瞧不出有什麽不對。

女生直覺這塊大屏幕上會出現什麽東西。

果然，下一秒，大屏幕上的翠綠就不見了。

出現了一個身着名族風的長裙，在陽光下燦爛微笑的少女。

——是林蔓茜。

與此同時，整片山林，凡是目光所及處，陸陸續續亮起無數LED屏幕。

比中間這塊稍微要小一點，但是幾十塊圍成一圈，錯落有致地藏在山林裏，這會兒全部亮起來，就像是璀璨的繁星。

每一塊屏幕上的人。

——都是林蔓茜。

她有一本相冊，裏面裝了她覺得自己最好看的那些照片。

有雜志圖，也有自己出去旅游時随手拍的游客照。

裴一專門挑了一下，挑的全部都是她笑起來的照片。

此刻輪番出現在這些屏幕上，一時之間，視野裏都是她燦爛的笑臉。

她怔怔地站在欄杆前，看着滿世界的自己，有些夢，又有些不知所措。

“裴一......”

男生輕輕地應了一聲。

視線也落在了中間最大的那塊LED屏上。

“茜茜，我知道你特別喜歡旅游。”

“不喜歡呆在家裏發呆，一有空就愛跑到世界各地玩兒，但是因為我們的時間和行程問題，過去幾年，大多數你休假的時候，為了陪我，都只能跟我一起呆在屋子和辦公室裏。”

“因為行程都忙，所以盡管你去了很多地方，我也去了很多地方，但我們卻很少能一起去同一個地方。”

大屏幕上，像幻燈片一樣，出現了很多照片。

左邊是自己，右邊是裴一，

她去某個地方拍戲時，會在某些景色前拍下自己的背影。

而下一次，裴一再來到這個地方時，也會在同樣的位置，留下自己同樣姿勢的背影。

林蔓茜從來不知道，他居然會做出這麽幼稚又......浪漫的舉動。

每次兩張照片放在一起，景色相同，姿勢相同，時間和人，卻始終不能湊到一起。

他們兩個人都是事業繁忙的人。

繁忙到幾乎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裏，有三百多天，都是遠距離戀愛。

而且一個是經常在戲裏，和各種各樣的帥哥演感情戲，身邊從來沒有斷過追求者的當紅女明星。

一個是年輕帥氣又多金，時刻都有美女暗送秋波的財閥繼承人。

他們這段感情能維持這麽久，還維持的這麽穩定這麽幹淨。

在熟識的人眼裏，都有點不可思議。

“每個人，在自己的每個年齡段，都有自己必須要去做到的事情，所以我從來不覺得，過往幾年的繁忙，是一種遺憾。”

“因為曾經的辛苦，都是在為此後的幸福做鋪墊。”

“所以茜茜，往後我們還會有更多的四年，我可以陪着你去這些我們都已經去過的地方，然後在每一個曾經孤單的景色前，再拍一張我們的合影。”

“最後再回家裏來。”

“每個人都無法保證，自己一定會對某件事，某個人忠貞一輩子，所以盡管我現在愛你愛的要死，我也不能跟你保證說，我會一輩子這麽愛你，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他用那雙明亮的眸子看着她，視線專注，熾烈又澄澈，

“但是最起碼現在，我的願望是，我會一輩子都這麽愛你，我們會一輩子在一起。”

“你是我永遠的茜茜小公主。”

......

前方的照片緩緩落到最後一張，定格在他們在澳洲大農場上的合影。

林蔓茜崴了腳，裴一背着她往回走，夕陽在身後落下，女生捂住他的眼睛，對着鏡頭大笑，眉眼彎彎，牙齒潔白。

是一位農場主抓拍的。

當時他說了一句話，林蔓茜到現在印象還很深刻。

他說，

“你們看上去像是會永遠在一起的樣子。”

回憶在腦子裏自動回放的時候，總是泛着燦爛的金光。

她仰了仰頭，忍住眼底溫熱的淚意，聲音微微有些咽哽，

“你好煩哦。”

明明是抱怨的話，她的語氣裏卻全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男生勾勾唇，

“茜茜，你要是忍不住，就轉過去哭吧，我保證不看你，也不笑話你。”

女生撐着哭意，瞪了他一眼，直接轉過了身。

——結果下一秒，那排長長的，從林蔓茜進屋就覺得很奇怪的簾子，突然被拉開。

露出後面的一整面牆壁。

約莫有二十來幅畫吧。

有大有小，裝裱古樸，是卷軸的樣式，中間留出一個大大空白，錯落有致地挂在牆壁上。

“......這是什麽？”

她情不自禁走上前去。

然後發現這二十來幅畫，畫的全部都是那些照片裏笑着的自己。

還都是精致極了的工筆畫。

林蔓茜稍微懂一點畫，看得出來這些筆觸并不算十分大家，但非常細致，每一道線條仿佛都帶着韻味。

裴一......裴一好像就是學工筆的。

她驀地轉回頭，

“這不會是你畫的吧？”

男生揚了揚眉，沒有說話。

——這個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你、你畫了多久？”

“畫了好多年，其實有好多，只不過我挑了最好看的十七幅，挂在這裏，祝你十八歲生日快樂。”

“那還有一幅。”

女生頓了頓，指着中間那處大大的留白，

“是要挂在這裏的嗎？你為什麽沒把它也一起挂出來？”

“那一副啊......”

他望着那處留白，停頓了一會兒。

然後輕輕地勾起唇角，

“其實我十分想挂，但是就怕你不同意。”

“什麽？”

裴一走上前去。

在沙發前停下腳步。

然後彎下腰，從裏面拿出一幅卷軸，走回來，遞給她。

“你先打開看看。”

“你要是喜歡，我就挂上去。”

“你要是不喜歡，我就尊重你的意見，以後再挂。”

因為他的眼神和語氣始終鄭重，林蔓茜遲疑了一會兒，才緩慢地解開上面的帶子，打開畫卷。

很長。

背景好像就是這片山林和這座屋子。

一位紅袍公子。

一位紅裙姑娘。

公子手裏拿着一杆喜秤，姑娘的頭上蓋着一層大紅色的薄紗。

雙手交握，四周散着漫天的桃花。

“親愛的茜茜小公主。”

耳畔傳來熟悉的、低沉的男聲。

她把視線從畫卷上移開，微微低頭，就看見了身前單膝下跪的男生。

面容俊朗，眉目璀璨，就這麽專注地，含笑地看着她。

然後輕輕牽過她的手，把手裏的戒指比在她的無名指上，語調微啞，

“你願意我把這幅畫，挂在我們家的牆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