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帝後
帝後
“府內有太醫,太子妃不必憂心。”
少年垂着眸,聲音中溫和透着疏離,似在模仿舉案齊眉的夫妻,“孤不喜後院争風吃醋,失了體面,太子妃謹記。”
林元瑾的目光落在他的面龐,認真聽着他的聲音。
“拜見父皇、母後,宮中會賜下宴席。”他睫毛顫了顫,又叮囑道,“你我即新婚,理應鹣鲽情深,所行所言不得有失。”
“好,知道啦。”林元瑾笑起來,“嬷嬷教過臣妾。”
崔夷玉提醒到位,便不再多言。
太子将這燙手山芋丢到他手上,便再不管其他,他卻不得不考慮之後事端。
林元瑾看着崔夷玉的眉眼,不知不覺陷入了思索。
她曾聽聞有人愛而不得,便在其他模樣相像之人身上尋求慰藉。她不知旁人能否辨別太子與崔夷玉的真假,但她完全無法透過一個人去尋另一個人的蹤跡。
多看一眼,便覺亵渎。
馬車行駛,兩人一路無言,又各懷心事,到了宮門口下來,又乘上輿轎,花了些許時候,最後兩人相攜步行至帝後所在的宣陽宮前,容太監通禀。
宮殿威嚴如山,門窗通紅,殿前的白色石階鋪着長毯,欄上攀着栩栩如生的龍雕,龍口銜玉,龍須似雲,氣派又顯赫。
四周守着精兵侍衛,無聲地注視着殿前之人。
“宣太子、太子妃觐見!”
林元瑾聽到太監尖細的聲音,心口一緊,亦步亦趨地走在崔夷玉身側,周圍寂靜無聲,天家威壓不自覺地壓到了肩背上。
“莫怕。”崔夷玉微偏過頭,注視着她,眉目裏透着平靜與從容。
林元瑾驀然想到之前他無聲的回應。
她是皇帝選中的太子妃,他們自然知曉她是什麽性格,所以也不必躊躇。
更該緊張的并不是她。
林元瑾心下一定,臉上也不再緊繃,輕松了些,順着長毯步入宣陽宮。
兩人行至高臺之下,雙手向前,齊齊行下跪拜大禮,直至拜八下,才聽到上方的笑聲。
“快起來,賜宴!”皇帝笑着朝他們身邊的侍從揮了揮手,讓他們扶着兩人站起身來,龍顏大悅,“家中好久沒遇喜事,如今太子成婚,當真值得大慶!”
皇帝頭戴旒冕,濃眉細眼,目光如炬,欣然中摻着些打量,眼尾和鼻翼都有歲月的褶皺,許是年事已高,又或是忙于政事,蓄起的須花白交雜。
早已準備好的宮女們手捧長盤,魚貫而入。
一道道精心準備的細菜和酒飲置于桌上,接着便有腰若纨素的宮娥們與樂師們有序地進來,宮娥們長袖如雲,在中央舞動,沖散了方才凝固的壓迫感。
“早便聽聞林愛卿家中小女毓秀婉娩,溫良淑德,幸得太子與朕心意相通,方成就今日良緣。”皇帝手執起酒樽,滿意地看着桌案後肩并着肩的一對璧人。
林元瑾細眉如葉,明眸善睐,黝黑的眼眸中還充斥着對眼前一切的好奇,一聽此言不禁笑着抿了抿唇,似年少出嫁,還未受世事污濁,心思澄明,所以顯得格外幹淨。
兩人坐在一同便是郎才t女貌,格外登對,恰似珠玉置于瓦礫之間,目光觸之只覺光映照人,讓人身心舒暢。
“陛下說得極是。”崔皇後坐于皇帝身側,姿容昳麗,笑容端莊,倒似被那一樹梨花壓的海棠,“你們現下年輕,但也別只顧着整日蜜裏調油,也要考慮考慮子嗣綿延之事。”
“兒臣謹記。”崔夷玉微躬身,順從地回道。
他轉眸見林元瑾小口嘗着果酒,目光一滞,擡手用公筷給她碗中夾了筷嫩白的魚肚肉,指節輕輕敲了下她的手腕。
林元瑾擡眸看向他,朝他笑了笑,卻并沒有如崔夷玉所想放下酒杯乖乖吃菜,而是轉手給他夾了塊燒得軟爛的鴛鴦肉。
你來我往。
皇帝見少年夫妻融洽,太子妃面頰的笑意情真意切,全不似僞裝,滿意地眯起眼,難得露出幾絲懷念,壓低聲音對着崔皇後開口:“太子側妃之事再緩緩。”
崔皇後看着皇帝的臉色,便知他是觸人生情,捏着筷子的手緊了禁,裝作若無其事地笑了笑:“自是無礙。”
“只是難為了與太子青梅竹馬長大的辛夷,不過既等了這麽多年,也不介意再等等。”
皇帝敷衍着“嗯”了聲,似完全沒聽進去。
崔夷玉自小便對目光格外敏銳,不可能注意不到,只是愈發認真地扮演着關心妻子的夫君一職。
皇帝想看什麽,崔夷玉就怎麽演。
“你別光顧着我呀。”林元瑾碰了碰他的手臂,将他頻頻夾的菜吃完,手帕捂着唇實在吃不下了,倒是旁邊被奪了盥饋事務的宮人笑而不言。
崔夷玉一怔,倒是沒想到正值成長的女孩吃這般幾口便飽腹了。
他轉頭看向自己碗裏的鴛鴦肉,在帝皇的目光下強忍住不自在,耳廓微紅,用筷子夾起來,若無其事地放到了唇齒裏,都沒怎麽細細咀嚼,喉結一動,囫囵吞下,食不知味。
“說來,朕聽聞近幾月太子府中常召太醫問診。”皇帝不經意間提起,似慈父憂心道,“可是秋來忙碌,沒注意身子?”
“兒臣不孝,勞父皇憂心。”崔夷玉當即放下筷箸,看向皇帝,“實兒臣平日勤學不辍,不谙聲色,可大婚在即,不願辜負母後期待,才特請太醫助兒臣調理身體,望早日同太子妃誕下皇嗣。”
說罷,他側眸望了林元瑾一眼,似若非無奈不願當衆承認此事。
崔皇後眉頭一蹙,似是完全不知太子頻繁請太醫一事。
“哦?這才剛成婚呢,皇後倒是心心念念惦記着抱孫兒了。”皇帝哈哈笑罷,看向崔皇後,“朕當年也是将近而立之年才有的玠兒。”
“當時戰亂不休,形勢危急,如何能與現今陛下所治之下的太平盛世相比?”崔皇後當即嗔笑道,“是臣妾心急了。”
這頓飯吃的人心思各異。
出奇的是只有林元瑾吃飽喝好,大飽眼福,獲得了最純粹的開心。
“時候也不早了,朕還有事忙,你們母子間說些話罷。”皇帝揮開身邊李公公的手,徑直站起身來,身後跟随着人,大步離開。
崔夷玉注意到崔皇後有些魂不守舍,看着林元瑾輕聲道:“你帶人出去散散心,孤稍後就來。”轉頭又揮手驅散了周圍的人。
“好。”林元瑾點頭,被崔皇後身邊的嬷嬷領着離開殿裏。
殿內的人走得走,散得散,不過一會兒就清淨了許多,只餘崔皇後和崔夷玉兩人。
他緩步走到崔皇後面前,崔皇後才如夢初醒,慌忙拉住他的手,擔憂至極:“玠兒,怎麽回事?!”
“你身體有恙?都幾個月了,怎麽不與母後說?”崔皇後實在不信方才他看似合情合理的話,“到底怎麽了,可是有事?”
“府中的太醫是誰,他到底管不管用?!”
“娘娘。”
少年的一聲如泠泠泉珠飛濺,打斷了她情急之下一連串堪稱咄咄逼人的話。
在皇後怔愣的目光中,崔夷玉将手從她手中拿出,漆黑的眼眸幽深平靜,周身的氣質如面具般剝落,溫和與清貴漸消,乍然露出了其下的死寂與刀尖般的鋒利。
他不是太子周玠!
崔皇後猛然站起,睜大眼眸,面前的桌子被她起身時的動作掀倒,盤子杯子滾落碎了一地。
“是你?”崔皇後眼神陡變,難以置信地望着崔夷玉,下意識壓低聲音,“怎麽會是你?!”
“玠兒到底怎麽了!他怎麽敢讓你面見聖上的?”
“太子體虛,但并無重病重傷,娘娘不必擔憂。”崔夷玉從容地開口,“奉太子之命,昨日醮戒也是屬下。”
他昨日已經獨自面見過皇帝了。
崔皇後斥責:“人都不能出門了,到底是什麽病,你給本宮說清楚!”
“屬下不知。”崔夷玉平淡地回。
“什麽?”崔皇後滿目荒謬,看着崔夷玉閉口不言,也不知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只是這只會讓她更焦急,“皇帝都懷疑到頭上來了,必然是朝中有大臣問了,外人都知道了,你我還不知!”
“你是我崔家養大的刀子,如今竟把本宮的話當耳旁風了?”
崔夷玉一掀衣袍,跪在地上,眼睫垂下如陰翳:“殿下與太醫房中問診,無不屏退旁人,屬下無從得知。”
更不敢知曉。
寂靜彌漫在空氣之中,他也感覺到肩背之上如針紮般的視線。
崔皇後凝視着下方少年,逐漸回味起來。
剛才宴席上的一幕幕在腦中滑過。
崔夷玉演得很好,堪稱天衣無縫,将她這個親生母親也騙了過去,更遑論皇嗣不少的皇帝,初初成婚的林元瑾。
他剛剛說醮戒是他,只怕遠不止如此。
“昨日成婚,也是你去的?”崔皇後鳳眸微眯,意味深長地問。
“是。”崔夷玉恭敬地答,似只是在完成一次再普通不過的任務,“晚間太子身子尚好,與太子妃共入洞房,今晨離去,換屬下進宮。”
崔皇後審視着看着階下少年的目光像在看一把稍鈍的刀。
他方才在殿中當着皇帝的面與太子妃的那一出戲沒問題,做得很好。
但問題就是做得太好了。
那是她親子的太子妃。
“你做得很好,太子既想瞞你,你便也不必查了。”崔皇後緩和下神色,又變回往日的溫和,輕描淡寫地笑着說,“稍後你替本宮送一封信吧。”
這個年歲的少年與孩童不同,哪怕去了勢,身形和面容也不會有什麽改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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