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他身上沒有已婚男人的坍塌感,精致地像個流通品

08 他身上沒有已婚男人的坍塌感,精致地像個流通品

2021 年。

這周五下午,盛以晴沒去公司。

曲繁漪訂婚的那家餐廳距離公司大概十多分鐘車程,大家約定了下班後一起出發。這會兒投行部的幾個實習生恰好不忙,又趁着老板不在的大好摸魚時光,端着咖啡就湊在茶水間裏閑扯淡起來。

大家七嘴八舌扯起這兩天的行業新聞:“你們看了沒?證監會昨兒處罰了一批公司。”

“怎麽了?證監會哪天不罰款才奇怪了。”

其中一名叫做賀嘉嘉的實習生壓低了嗓子:“我聽說啊,紅葉證券的胡總進去了,好像是他上市過程涉及重大欺詐。他搞的那公司估值 100 多個億,事發後惹證監會龍顏大怒,項目黃了連帶着幾方中介都得遭殃。“

“紅葉證券?”有人想起什麽,重複了一遍:“那不是……”

“對!“賀嘉嘉點點頭,壓低了聲音,“就是咱晴姐之前在的那家。”

“她之前紅葉的啊?!”有人瞪大眼,脫口而出:“紅葉能跳到咱合盛來,就,還挺牛逼。”

合盛證券屬于內資投行裏的天花板之一,尤其是投資銀行部門,向來狼多肉少,是衆金融人眼中的香饽饽,這幾年別說社招了,就連校招名額都幾乎為零,七八個實習生眼巴巴實習了一整年,充其量只能在簡歷上添上一筆。

賀嘉嘉聳聳肩:“她兩年前來的。這種事情啊,時也運也。而且,我還聽說,她之前就是胡總團隊的。”

“姓胡的我聽過,名聲很差,野路子。這兩年做的幾個項目都有點問題,他之前經手的一個牧場項目,不是剛上市不到幾個月就退市了麽?這回好了,直接進去了!話說咱晴姐可以啊,出淤泥而不染,還直接跳到了咱合盛。”

“運氣和實力并存呗。”賀嘉嘉抿了一口咖啡。

盛以晴到 nugget 的時候,賀嘉嘉他們都已經在了。

她沒想到曲繁漪訂來訂去,最後還是選了這家熟悉餐廳。秋恣寧在兩年前就辭了 nugget 的服務員職位,再後來幾篇文章流量暴漲,抓住最後一波文字媒體的東風,混成了知名情感博主。

上周末,這個名利雙收的死女人方與盛以晴抱怨:“最近行情不好,一條廣告只能收五萬塊,好在幸運的是,一個月多少能發布四五條。”

曲繁漪似乎怕同事們不來,還在昨天特意拉了個微信群,提了一嘴,說在場的還會有許多優質單身男,歡迎大家前來社交。

投行女本來恨嫁,一方面是忙,而另一方面是眼高于頂。聽了曲繁漪這話,大家也難免熱絡起來,加上地點又在三裏屯附近的胡同裏,足夠 fancy,周五晚上跑一趟,也不失格調。

這會兒包場了的 nugget 歌舞升平。放着爵士小調,除了男女嘉賓,還有幾個生面孔,穿着統一的服飾,井然有序搬運各種設備,應該是工作人員。

今日的餐廳顯然和平時不太一樣,木桌子上鋪了白色桌布,兩張桌子拼在一起,六個人一桌,桌子上甚至放置了小小名牌,就連餐廳的頂燈都被調整了,再往前,是平時樂隊現場演出的地方,被兩扇厚厚的橘色絲絨帷幕擋住。

舞臺對面是一張小桌子,桌布與別的桌略有不同,她猜測,那是一會兒曲繁旖和未婚夫就餐的地方。桌子右後方特意放了一盞氛圍燈,被一面古董鏡子反射。而在曲繁旖座位的正對面,則悄無聲息地坐滿了請來的攝影師,長槍短炮,默默守候。

賀嘉嘉見到她目光,湊過來,聲音擠了檸檬:“曲繁漪有點東西啊!悶聲不響讓自己嫁了豪門。你知道 nugget 包場一次要多少錢嗎?我剛問了朋友——”賀嘉嘉用手指比劃了一下,“六位數!”

盛以晴做了一個驚訝的表情。

賀嘉嘉接着說:“不過錢還是小事,主要是花的心思和時間,你看看這些場地布置,還要找對應的公司,盯着他們上工,麻煩要死。我發小之前搞了一個,花了大幾十萬就算了,累沒了半條命。”賀嘉嘉看着這周遭啧啧感嘆:“果然啊,找男朋友還是得找有錢的。”

周遭的男士,大概就是曲繁漪口中的優質男,優質或許真的優質,文質彬彬中透露着被資本壓榨的疲憊,看人的目光嚴肅中帶有幾分拘謹,衣服品牌大多數是 cos 與鱷魚之流,經濟适用型,顯然入不了大小姐賀嘉嘉的法眼:

“被曲繁漪那丫頭騙了!”賀嘉嘉非常不屑,“都是普男。”

還不等盛以晴回,小姑娘想到什麽又問:“诶!對了,咱姐夫呢?”

盛以晴笑笑,“有事來不了了。下次見吧。”

兩個人正有一搭沒一搭說着,音樂變了調子,服務員端上開胃小菜,盛以晴下意識看了一眼之前空着的那張桌子——

果然,男女主角來了。

曲繁旖穿了一件藕色連衣裙,掐着腰身,一個月不見,瘦了一圈。冷色頂光當頭澆下,反倒襯着皮膚閃耀,耳朵邊賀嘉嘉的語調高了八度,聲音又低了幾分:"啧,水靈了好多,果然,不上班以後。整個狀态都好了。工作是最讓人衰老的社會活動。媽的這個新郎竟然可以啊,你說曲繁漪難怪要大張旗鼓把我們弄過來,這擱誰誰不得炫耀三天啊!"

耳邊人劈裏啪啦,盛以晴卻沒應。

她的目光被釘在了坐在曲繁漪對面的那個男人身上,男人看向未婚妻的目光小心翼翼,頗有幾分誠惶誠恐的味道。像是生怕自己的舉動出了差錯——這樣的目光盛以晴再熟悉不過,畢竟他曾經,也是這樣看着另一個女人。

遲威?!

我靠!

曲繁漪嫁的竟然是遲威?!!

當然,還沒等盛以晴反應過來,身邊的賀嘉嘉迅速撞了撞她的胳膊,“诶诶诶诶,有收獲有收獲!!看帥哥!!你看你看未婚夫後面那桌的那個男生,穿潮牌那個,好帥噢!你說我怎麽才注意到他…日日日日他看我們了!”

盛以晴總算舍得将目光順着賀嘉嘉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幾米開外,自己幾日未見的丈夫,擡眸對她笑了笑。

“姐!他在對我笑啊!”賀嘉嘉耳朵泛紅,“桃花桃花桃花!我的桃花到了!”

盛以晴捋了捋頭發,試着解釋:“有沒有可能只是眼睛進沙?”

“這個長相是我的菜。衣品也好,氣質好冷。你看他和別人說話的樣子,冷冰冰的,眼神像在看狗!好冷漠,好喜歡!姐——”賀嘉嘉轉過頭,“就他了。我的新目标。”

“哈?”盛以晴差點被嗆到,“有沒有可能人家已經結婚了呢?”

“結婚?!不可能!”賀嘉嘉搖搖頭,示意這一桌的同事們一起鯨吞陳撰身影,“欸,請問大家,你們覺得這個男人結婚了嗎?”

霎時一群投行女精英的目光嗖嗖打過去,片刻之後,各自發表結論:“肯定未婚。他太精神了!”

“精神?”盛以晴不太理解。

“已婚的人身上有一種松懈感。”其中一人開口,“唔……類似晴姐這樣,當然不是貶義詞,是指晴姐穿衣風格非常松弛,怎麽舒服怎麽來。”

盛以晴瞪大眼睛:“我這麽邋遢的?!” 她環顧了周遭,好像只有自己今天一身寬松衛衣搭配套頭牛仔褲和運動鞋,連妝都沒化,草草架了一副框架眼鏡。

“不不不,不是邋遢。是說你不會刻意緊繃自己,沒有迎合世俗審美。但擇偶期的人就不是這樣了,被凝視的人,多多少少會需要應對審視,而不得不穿一些不那麽舒服的衣服——緊身裙、高腰褲、細高跟鞋…俗稱,戰袍!”

“所以,這位……咳,男人…”盛以晴眯了眯眼睛:“你們覺得他處于擇偶期?!”

“太他媽擇了!”賀嘉嘉用力點頭,“他身上沒有已婚男人的坍塌感。渾身精致,這一看就是流通品。 ”

盛以晴眼裏殺氣閃過。下一秒,又被賀嘉嘉打斷,只見大小姐晃着盛以晴的胳膊,一臉虔誠提出:

“姐,你幫個忙,我想要他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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