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腳接觸到地面的時候,葉菱還處在靈魂出竅的狀态中。

“葉老師,到地上了,醒醒了。”謝霜辰扶着他笑道,“那麽害怕麽?來,我摟着您就不怕了。”

“你滾吧!”葉菱擡腿就往謝霜辰身上踹,不再是那副要死的模樣了,“滾!”

“哎呀葉老師我這不是不知道您怕高麽?”謝霜辰死皮賴臉地說,“我賠禮道歉,給您跪下了!咱不生氣了啊,真不至于啊!葉老師最可愛,脾氣最好了!诶葉菱仙兒!”

“你閉嘴!”葉菱被謝霜辰叫嚷的頭都快炸了,“我要回北京!”

“行啊回北京。”謝霜辰掏手機,“我看看票。”

葉菱問:“合着你還沒買回北京的票呢啊?”

“京津城際不是很快麽?我尋思着什麽時候想走什麽時候再買……”謝霜辰刷了一圈,擡頭苦笑道,“不過好像沒票了?”

葉菱說:“站票都沒了麽?才三十分鐘,站回去也可以。”

謝霜辰說:“這會兒的沒有了,再有就是晚上十點之後的了。”他還把手機給葉菱看,只剩下末班幾趟車有票。

“那要不然就晚點再回去吧。”葉菱說。

“好麻煩啊,那現在幹嘛啊?咱倆大眼瞪小眼?”謝霜辰問。

葉菱說:“幹點什麽不能消磨時間?”

謝霜辰說:“要不然咱今兒晚上住天津吧?葉老師您回家麽?”

“……不回。”葉菱不願意提起。

謝霜辰想了想,說:“那我去開個房,今兒甭回去了,大晚上的還得瞎折騰怪累的,咱倆還能夜游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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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菱不知道謝霜辰葫蘆裏賣什麽藥,可他本能地覺得謝霜辰沒安什麽好心,于是自己掏出來手機打算買票:“你先麻煩就自己在天津呆着吧,我要回北……”他正按屏幕呢,手裏一滑,手機就飛了出去。他的目光往上一擡,謝霜辰早就搶過了他的手機跑遠了。

“謝霜辰你幹什麽!”葉菱喊道,“把手機還給我!”

“不還!”謝霜辰也喊道,“我買煎餅去了!”

葉菱覺得自己是瘋了才會跟謝霜辰大半夜地排隊買煎餅果子吃。

謝霜辰美其名曰閑着也是閑着,葉菱問他為什麽不能早上買?謝霜辰說早上懶得起。

倆人排隊排到半夜一點半,葉菱合理懷疑謝霜辰就是為了吃套煎餅果子而強行留在天津過夜。謝霜辰要給他買一個,他心情很糟糕,堅決不吃。

煎餅果子剛出鍋太燙,謝霜辰左手倒右手,吹了好半天才咬了一口,嘴裏呼哧呼哧地冒白氣。

“好吃麽?”葉菱忍不住問道。

“您嘗嘗?”謝霜辰換了一邊自己沒咬過的遞到葉菱嘴邊兒,葉菱晚上沒怎麽吃飯,抗到現在也有點餓,就張嘴咬了一口。

“怎麽樣?”謝霜辰問道。

“還行。”葉菱評價說,“但是排到半夜就為了買個煎餅果子就不太值當了,還不如我們家門口的。”

謝霜辰說:“我又不知道您家門口在哪兒。”

葉菱說:“沒必要知道。”

謝霜辰捧着他的煎餅,一邊兒吃一邊兒追着葉菱問東問西,葉菱都困了,打着哈欠不想說話。謝霜辰把一個熱騰騰的煎餅吃完了,肚子裏暖洋洋的,很滿足地打了個飽嗝,拉着葉菱扭頭就進了一家酒店。

很快地拿了房卡,葉菱困瘋了,直接趴在了床上。謝霜辰還有功夫洗個澡,出來見葉菱似乎是睡着了。

他悄摸地上了葉菱的床,雙手撐在葉菱的身邊。葉菱閉着眼睛沒有動,仿佛對于睡着之後的世界毫無防備。謝霜辰頭發上的水不小心滑落,滴在了葉菱的臉上,葉菱“唰”地睜眼,模糊的視線裏一團肉色,等完全聚焦之後,才看清謝霜辰光着膀子撐在自己上方。

“你——”葉菱吓了一跳,連忙往後縮,結果一個不小心就“噗通”一聲翻下了床。

謝霜辰起身哈哈大笑:“葉老師您這麽大動靜兒幹嘛?我又沒怎麽您?”

葉菱扶着床站起來,說:“你睡覺的時候別人靠你這麽近你沒反應?”

“別那麽提防嘛。”謝霜辰轉進衛生間去吹頭發,葉菱既然醒了,他也就無所謂噪聲大不大了,開着房門喊道,“我又不會拍您的床照出去賣錢!”

葉菱說:“我又不是明星,能賣什麽錢?”

謝霜辰走出來,一屁股坐葉菱床上,伸手捏了捏葉菱的臉,無賴一樣地笑着說:“包少爺,八百過夜,還能輔導高中物理。”

葉菱把謝霜辰的手揮開,認真地說:“高中物理太簡單了,我至少是競賽物理起步。”

謝霜辰一個沒繃住倒在葉菱的床上大笑出聲兒。他赤裸着上身,陷在柔軟的被子中,頭枕着一點枕頭,姿勢傾斜,鎖骨的凹陷更為清晰,身上的線條也幹淨勻稱。他籠罩着一股朦胧的濕氣,笑得眼角流淚,紅紅的,好不風情。

葉菱說:“你才像個少爺。”

謝霜辰嘴角一勾,伸手就搭上了葉菱的肩膀上,再從他的肩膀貼着後背慢慢地滑下來:“大爺來玩兒呀——”

葉菱長嘆一口氣,剛才讓謝霜辰弄得困意全無,腦子都清醒了,見謝霜辰還玩這套,便俯下身去,居高臨下地看着謝霜辰,捏了捏他的下巴,問道:“你說你是不是賤得慌?非得玩浪騷的,玩深了吧,你自己又不樂意,自己惹麻煩自己收拾不了,煩不煩?無聊不無聊?你多大了?”

“不,這次我絕對不可能輸。”謝霜辰不要臉歸不要臉,但是多少得好幾分面子。他确實覺得調戲葉菱很好玩,但是葉菱也不是次次都落在下風,偶有幾次反擊尖銳地能叫謝霜辰當場投降。葉菱這句話說得沒錯,謝霜辰就是賤嗖嗖的,玩性重,一玩起來就無法無天。

他叫葉菱戳了軟肋,頓時覺得有點挂不住,他小五爺何許人也?那可是北京城排的上號的頑主——當然僅限于他們家那條胡同的範圍內。不過這并不影響謝霜辰的自我認知。

誰認真誰先輸,這一次,謝霜辰絕對不會低這個頭。

他擡起上身,雙手捧住了葉菱的臉,迅速地在葉菱嘴上嘬了一口,翻身下床颠颠兒地跑去關燈,然後麻利兒地鑽進自己被窩裏。

“葉老師晚安。”謝霜辰說,“這次是我贏了。”

他用被貨把頭一蒙,當場下線。

葉菱呆愣在原地,大腦在空白了幾秒鐘之後才緩緩回血。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他回想今天一整天被謝霜辰欺負的遭遇,頓時感覺肺都要氣炸了。

真的特別委屈。

他一腳踹到謝霜辰床上,掀開被子把謝霜辰提溜起來:“謝霜辰你有病吧!有你這麽玩的麽?!我招你惹你了還是欠你錢?你給我滾吧!”

“葉葉葉老師息怒!”謝霜辰知道自己這是點了炮仗了,玩過了,趕緊求饒,“大晚上的不要驚動鄰居!”

“哪兒來的鄰居!”葉菱把謝霜辰往外面攆,開門就要把謝霜辰轟出去。謝霜辰死活擠在門框那裏苦苦哀求:“您好歹給我件兒衣服吧!”

“沒有!滾!”葉菱又踹了謝霜辰一腳,謝霜辰下意識的撒手,門就“哐當”一聲關了。

他裹着一條浴巾,孤零零地站在走廊裏,很無助。

“葉老師我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惹您了!我要是惹您我就是小狗!”謝霜辰趴在門縫上沖着裏面小聲地喊,“我真的沒有什麽別的意思!您是不是初吻啊?哎呦那我罪過可就更大了!沒事兒我不是,您不欠我什麽!咱們就當無事發生吧您看外面怪冷的,我再這樣下去就該上社會新聞了,某男子半夜跪在酒店走廊裏苦苦哀求為哪般……”

他自己跟門口說了一整段單口相聲,葉菱就是無動于衷。最後謝霜辰都把自己說渴了,才想起來還能去前臺求助。只得灰溜溜的跑下去,在前臺工作人員淡定中透露着複雜的表情中成功獲救。

自打這出之後,葉菱得有小一個禮拜沒搭理謝霜辰。當然他也不是一句話不說,只是玩一玩冷暴力。

謝霜辰定了周末要演的節目去找葉菱商量,葉菱瞥了一眼,不管謝霜辰安排什麽,都輕飄飄一句“行吧”。

等到了臺上,可就不是這樣了。

這是周六的下午場,人不是很多,臺下稀稀落落的,謝霜辰和葉菱在臺上說的是《學評戲》。

這個活顧名思義,就是以學評戲為主,中間有着大量的評戲穿插。這種活捧哏的都沒什麽存在感,桌子裏面一站,看着逗哏的在桌子外面唱就行了。

然而葉菱不想放過謝霜辰。

“那你要不唱一下《秦香蓮》?”葉菱說。

謝霜辰把《秦香蓮》唱了幾句。

“我覺得《花為媒》也挺不錯的。”葉菱說,“要不你給觀衆唱一下?”

謝霜辰就得把《花為媒》唱了。

葉菱又說:“還有那個《玉堂春》……”

謝霜辰又開始吭哧吭哧唱《玉堂春》。

評戲這個東西通俗易懂,沒有京劇那麽費勁,但是不給喘氣兒地唱這麽久也能累得夠嗆。葉菱一出一出的點,謝霜辰只能一出一出的唱,他每每想要進入下一個部分,葉菱都能再想出來一出。

謝霜辰能說什麽呢?他沒脾氣啊!

“要不然再唱一下《人面桃花》吧……”這一茬在葉菱這裏看來是真的過不去了。

“這個《人面桃花》啊……”謝霜辰都唱累了,一手稍稍拄着桌沿,他順嘴說話,說到一半愣了,他學過這出麽?

謝霜辰心想,完了完了,葉菱點了一出他不會唱的,真是要死了。

葉菱也很冤,他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完全不知道謝霜辰不會唱,他看謝霜辰那痛苦糾結的樣子還以為他在裝蒜,問道:“京評梆越你不是樣樣精通麽?給大家來一個啊。”

臺下就那麽寥寥幾個觀衆都不忘記起哄。

“這個《人面桃花》啊,講的是崔護的故事。他不是寫了首詩麽?叫《題都城南莊》,人面桃花相映紅嘛……”謝霜辰面上風輕雲淡地說這個典故,心裏早就慌了。這首詩攏共就四句,一個字一個字地解釋也扯不出個花兒來,說完了他說點什麽?在臺上大眼瞪小眼?

葉菱看出來點不對了,但是他不吱聲,他倒是要看看謝霜辰能掰扯到什麽程度。

“大家知道我是正經拜過師父學過京劇的,這個評戲啊……”謝霜辰繼續扯東扯西,臉上是笑着的,心裏在哭泣。

書到用時方恨少,戲到唱時不嫌多。

前一句是上了古書的話,後一句是謝霜辰現編的,他覺得自己編得很有道理,并且決定下臺寫下來裱上。

上書“謝氏金句”。

他正浮想聯翩呢,只聽下面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來。

“會不會唱啊!不會就趕緊說!”

觀衆都出來擡杠了,謝霜辰眼睛向下一掃,鎖定了聲音來源——第一排的一個少年,大馬金刀地坐着,一雙亮晶晶的貓眼直勾勾地盯着臺上。

“我都唱了這麽多了還有什麽不會唱的?”謝霜辰也是閑的,跟一小孩兒擡杠,“我唱之前不得給其他觀衆交代交代劇情麽?您看您這一打岔,我就忘詞兒了,會唱的都變成不會唱了。”

少年“切”了一聲,高聲說道:“你明明就是不會唱!我在這兒都聽了半天了,你唱的《玉堂春》也不好,你這個外行!”

“我一說相聲的唱評戲本來就是外行啊。”謝霜辰說,“那您既然這麽會說肯定會唱,要不然您教教我《人面桃花》怎麽唱?”

葉菱看着倆人都快打起來了,對謝霜辰說道:“你多大出息跟觀衆叫板?能耐了啊?”

謝霜辰說:“我這叫不恥下問。”

葉菱剛要說話,少年又說道:“我還童言無忌呢,唱就唱!”

葉菱扶額,得,這位少年,合着你是花錢來捧哏的?是作業太少還是課外班不夠多?你家長不管管你啊?

少年氣勢沖沖“騰”一下就站起來了,個兒倒是不矮,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輕狂的氣息。

“三春楊柳黃莺唱,碧蝶黃蜂采花香。日暖風和觀麥浪,碧森森和風吹過……”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其他幾個觀衆都覺得這個少年唱得不錯,叫聲“好”,給點掌聲。謝霜辰和葉菱算是半拉內行,葉菱看看謝霜辰,謝霜辰面色如常,心裏早就瘋了。

怎麽回事兒?現在的觀衆戲曲素質這麽高呢?随便一個小孩兒站起來都唱的這麽厲害的麽?怕不是來踢場子的?

他詠評社已經紅到有專業人士來找茬的地步了麽?

沒有,謝霜辰在被害妄想中。

少年唱罷,得意洋洋地看着臺上。觀衆也是壞心眼兒,起哄想看謝霜辰的笑話,等着謝霜辰的後文。

謝霜辰淩空一抱拳,說道:“爸爸!”

觀衆爆笑。

少年插着腰,尾巴都要翹天上去了,說道:“知道厲害就好。”

葉菱不忍心地說:“小朋友,他爸爸早死了,不知道誰占誰便宜呢,甭樂了。”

少年聽了這個,臉“噌”一下就紅了,氣鼓鼓地“你你你”了好半天。

其他觀衆要笑趴下了,謝霜辰學着那個少年叉腰的動作,晃晃蕩蕩的無比流氓,心想少年你還嫩點。

整臺演出結束之後,攏共沒幾個觀衆,散場也快。

那個少年剛要走,一個茶水壺立在了自己桌子上,見一個姑娘叉腰站在面前,說道:“少俠留步,我們班主請您喝杯水再走。”

“你有病吧?”少年對着姑娘嘴也不留情,“我想走想走。”

“哎呦您先別走呢,班主真有話跟您說。”陸旬瀚愁眉苦臉地小跑出來,他後面跟着蔡旬商。蔡旬商走路沒看清,自己叫板凳絆了一跤,陸旬瀚聽見動靜了,又折返回去扶蔡旬商。

“沒事沒事。”蔡旬商笑道,“小場面。”

倆男人加一個姑娘圍在那個少年面前,少年雙手抱臂坐在椅子上,罵罵咧咧地說:“怎麽着?要打擊報複啊?我跟你們說我可未成年,法律會保護我的!你們敢動我一個試試?我搖個電話就能叫來一百多個警察和五百多個記者為我伸張正義!”

“甭操貓了。”謝霜辰撩開後臺的門簾走出來。他還穿着大褂,千層底兒的布鞋,下了臺口渴水還沒喝夠,所以一手還端着他的茶杯。他邁着四方步,拉了把椅子對着那少年坐下,茶杯一放,二郎腿一翹,蔡旬商陸旬瀚還有史湘澄都自覺站在了他背後。

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道上哪家的太子爺。

“說說吧。”謝霜辰不急不慢地開口,“怎麽回事兒啊?”

少年也不懼謝霜辰,坐直了腰板兒說道:“什麽怎麽回事兒?”

“小鬼,評戲唱得可以啊!”謝霜辰笑道,“大周末的不寫作業跑我這兒來找茬?能耐不小啊?你叫什麽?要不要叫你家長來領你?”

少年說:“你還不叫我家長來你這破地方。”

“哎呦喂!還破地方啊!”謝霜辰擡高音量,陰陽怪氣矯揉造作地說,“破地方您來個什麽勁兒啊!”

“你別這個腔調。”少年嫌棄地說,“跟個太監似的。”

葉菱換完衣服出來正巧聽到這一出,他愣了一下,見謝霜辰臉都黑了,心中忍不住地想笑。謝霜辰一老北京,那口音濃的,陰陽怪氣起來可不就跟清宮大太監似的麽?

對于能讓謝霜辰吃癟的人,葉菱還是可以給予好感的。

初生牛犢不怕虎,可以可以。

“我跟你說小兔崽子,拇們詠評社不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踢館砸場子是吧?行,我讓你在這兒唱個夠!”謝霜辰恐吓小朋友,一副壞人嘴臉,“叫你們家長過來領人!要不然別走了!不管飯!餓上三天!我這兒就是百年黑店!”

“你別他拉逼吓唬我!”少年站起來嚷嚷,“我姓鳳!你找我家長去吧!”

“你姓鳳?我還姓龍呢!”後面的史湘澄脫口而出。

謝霜辰手掌淩空點了點,示意史湘澄別說話。他仔細打量眼前這個少年,說的是保定話,評劇造詣了得,姓鳳……

“我曾有幸見過評劇大師鳳朝山先生。”謝霜辰說,“你跟他老人家是什麽關系?”

少年神氣地說:“那是我爺爺!”

“你是鳳七?”謝霜辰疑惑地說,“不對啊,鳳七應該比我年紀大才對啊,而且他不唱評劇啊。你到底是誰?別跟我裝逼,再裝逼卸了你!”

“鳳七是我大哥鳳飛鸾。”少年說,“我是鳳飛霏。”

幾個人都好奇地看着鳳飛霏,鳳飛霏惱了,站在板凳上說:“怎麽?我沒面子的麽?”

好半天之後,謝霜辰仰着頭說:“名字挺可愛的。趕緊下來吧,你蹦得再高也沒人認識你。我就知道你那個叛逆的大哥,你下來,管我叫聲‘叔’,我就放了你。”

“憑什麽?你誰啊就占我便宜?”鳳飛霏叫道,“你哪兒來的小餅幹?!”

“你這小崽子怎麽沒大沒小?”謝霜辰說,“我師父是謝方弼,跟你爺爺一輩兒人,你說你不管我叫叔能叫什麽?你再跳就算破壞公物!我給你們家打電話了啊!”

鳳飛霏從椅子上下來:“你敢打!”

“哎呀我有什麽不敢的?”謝霜辰伸手,“來人啊!把老夫的手機拿過來!”

史湘澄狗腿地跑去後臺拿手機遞到謝霜辰手上。鳳飛霏看謝霜辰真的在撥號碼,立刻說:“你別打電話!你要是打我就……我就一頭磕死在這裏!”

“你以為我吓大的啊?”謝霜辰說。

“我!我!”鳳飛霏見謝霜辰不為所動,只能弱了下來,說道,“我從家裏跑出來的。”

“哦,離家出走啊?”謝霜辰笑着把手機收了起來,其實他根本不認識鳳家的人,也就鳳飛霏小屁孩一個好騙。他站起來看了看被鳳飛霏踩過的凳子,上面有一個鞋印,他突然說:“你看看你把我這凳子踩的!以後還怎麽坐人?”

鳳飛霏驚了:“這不好好的麽?”

“它被你玷污了!”謝霜辰說,“你得負責!”

“你扯什麽雞巴蛋?”鳳飛霏爆炸。

“我不管,反正你今兒是惹了禍了。我這兒可都是上好的紅木家具,一張板凳都萬八千的,你這踩了以後客人還怎麽坐?”謝霜辰開始睜眼說瞎話,“賠錢!”

“我沒錢!”鳳飛霏叫道。

“沒錢?那就賣身還賬!”黑心老板謝霜辰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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