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臺上一張桌子倆人,臺下零零散散,生意冷冷清清。

謝霜辰在《珍珠衫》這出戲裏可忙活得不行,裹着個頭巾分飾夫人和丫鬟的角色,自己在那兒精分地跑來跑去,葉菱站在一邊冷嘲熱諷。

按照劇情的安排,葉菱所飾演的老爺端坐在椅子上,謝霜辰飾演的夫人跪在地上一邊兒哭一邊兒向老爺求情,此處有大段的唱。

然後就不得了了,謝霜辰一開始是抱着葉菱的大腿唱,然後又開始抓着葉菱的手一邊兒晃蕩一邊兒唱,哭哭啼啼的,好不可憐。

史湘澄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見門口一個穿着風衣的高個兒男人走了進來。

“喲,姚老板來啦!”史湘澄上前迎接。姚笙跟她點了點頭,一看臺上,表情立刻就變成了嫌棄,問道:“第幾個活了?”

史湘澄說:“最後了。”

“叫什麽?”姚笙問。

“《珍珠衫》。”史湘澄說,“姚老板您先坐吧,我給您沏壺茶去。”她說着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張卡片,“這是二維碼,一共是八十塊錢,您掃一下。”

“啊?”姚笙說,“還跟我要錢啊?我能掏張票錢進來就不錯了!你這也太貴了吧?黑店啊?”

史湘澄說:“那沒辦法啊,班主特意囑咐的,說姚老板來了要伺候最好的,還得收姚老板的錢。”

“邊兒呆着去。”姚笙說,“不喝了,渴着!”

“诶!”史湘澄說,“那您有事兒叫我啊。”說完就跑一邊兒呆着去了。

姚笙今兒是沒什麽事兒幹,下午起來之後出來晃蕩晃蕩,順便也看看最近謝霜辰過得怎麽樣。不過看看周圍,大周末的就坐了兩排人,看樣子是不怎麽樣。

不怎麽樣活該!還敢跟他要茶水錢,窮瘋了吧!

再看臺上,謝霜辰還跪地上哭哭啼啼呢,早就偏離了原本的內容,唱完之後還不起來,跪在地上抱着葉菱扯凍扯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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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菱很想踹他,并且心裏默默打定從今往後再也不跟謝霜辰演夫妻戲。

“老爺……”謝霜辰握着葉菱的手佯裝給自己擦眼淚,那叫一個楚楚可憐,“哎——”

葉菱反手摸摸謝霜辰的臉:“你接着唱啊。”

“我忘詞兒了。”謝霜辰說。

“去你的。”葉菱終于能踹謝霜辰了,他毫不留情,謝霜辰就軟趴趴地跌倒在一邊兒,這一出到此結束。

兩個人鞠躬下臺,因為是最後一個節目了,所以還會有一個小返場。一般來說都是觀衆掌聲熱烈強力要求。可這會兒臺下坐着沒幾個人,還走了一半,只剩下幾個姑娘和姚笙在那兒拍手。這返場返得實沒有什麽滋味。

本來沒有就沒有,可是鳳飛霏冒充主持人跑上來攔了他倆一下,不想返也得返了。

“剛剛演的是一出《珍珠衫》。”謝霜辰站在話筒前開始唠家常,“取自評劇,是白派的經典曲目,诶我是不是學白玉霜學得還挺像的?這個身段兒,這個唱腔……”

他是沖着葉菱問的,葉菱低頭擺弄桌子上的扇子手絹,默默地說:“嗯,性別也挺像的。”

“噫——”姚笙大叫。他前面的幾個女孩兒“嘿嘿”地跟那兒笑。

謝霜辰一眼就看見了下面的姚笙,指着姚笙對葉菱說:“他才最像。”

葉菱說:“嗯你們姐兒倆都挺優秀的。”

姚笙大聲說:“葉老師下來玩兒呀!”

葉菱一抱拳:“恐同。”

姚笙佯裝生氣,謝霜辰一臉糾結地問葉菱:“那我怎麽辦?”

葉菱心裏怎麽想是一回事兒,但站在這個臺上了,他始終都是能鎮定自若地進入一個表演的狀态。只要在這裏,他時時刻刻都能記得住自己只是一個“乙”,說什麽都是不用負責任的。

而謝霜辰同他一樣,是那個“甲”,所做的一切都給觀衆呈現笑料。

舞臺是一個冷漠的地方,不必傾注演員本人真正的情感在裏面。

“你能一樣麽?”葉菱面帶微笑地對謝霜辰說,“你當然不一樣。”

謝霜辰愣了一下,不過那是一個短暫的瞬間,他很快換上了那副賤嗖嗖的模樣,說:“哎呀這種事情您這麽堂而皇之的說出來,人家可是會害羞的。”

葉菱點頭:“那就晚上回屋再說吧。”

那幾個姑娘已經有點情難自禁了。

“我覺得這麽說仿佛更羞恥了。”謝霜辰說。

“有嗎?”葉菱裝傻,“淫者見淫吧。”

他們兩個人在臺上你來我往,姚笙一開始本來還會起哄,但是後面實在太直白了,他甚至開始有點冷漠。那個幾個姑娘叽叽喳喳的,謝霜辰沖他們說:“你們聊什麽呢?一起聊會兒?”

其中一個說:“沒什麽,別問了。”

謝霜辰說:“我就要問!”

另一個說:“知道了對你們不好,請不要過多幹涉粉絲生活!”

謝霜辰驚了,說:“我怎麽幹涉你們生活了?不行,求知欲!快點告訴我!”

“你真要知道?”她們問。

葉菱很無奈地說:“他想知道你們就告訴他吧,要不然今兒你們就都別走了,保不齊還給你們扣下來當保潔小妹。開場打快板兒的那個就是被這麽扣下的。”

聽了這話,那幾個姑娘又開始瘋狂的讨論。

“大點聲兒嘛!”謝霜辰原地撒嬌,葉菱在旁邊兒扶額。

“你真的要聽麽?那你可別後悔啊。”一個姑娘特別平靜地說,“真說了啊!”

謝霜辰催促:“趕緊着!”

姑娘還是很平靜:“只是讨論一下你和葉老師的上下問題。”她說完又補了一句,“是你逼我說的啊,可不是我自己要說的,不要回頭扣一個影響你們正常生活的帽子,這個鍋我們不背哦。”

謝霜辰和葉菱看看彼此,葉菱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了,他只能賴謝霜辰。謝霜辰也消化了一下這個問題,然後住着桌子稍微彎腰,問道:“這個問題,有那麽難區分麽?”

葉菱這下一頭霧水了,他很想敲開謝霜辰的腦子看看裏面到底是什麽東西。這個重點錯的也太離譜了吧?你不知道怎麽回答沉默不就好了?為什麽要突然問人家一句“很難區分麽”?這根本就不重要吧!

姚笙在下面托腮看好戲,史湘澄湊了過來,悄悄地問:“姚老板,您怎麽看?”

“我?”姚笙說,“我當然是坐着看啊!怎麽着,還要我躺着看?”

“不是啦。”史湘澄幹脆也拉椅子坐下,“我是說臺上兩位……”她兩根食指往一塊兒一并,笑着說,“您知道吧?”

“他倆?”姚笙說,“搭檔不都是這樣麽,比老婆還親。”

史湘澄說:“可是我剛來的時候,看見過葉老師坐班主腿上。”

“啊?”姚笙根本不知道還有這麽一出,表現得非常震驚,甚至很想抓一把瓜子趕緊嗑一下,“葉菱坐謝霜辰腿上?”

“是啊。”史湘澄說,“當時沒人,他倆這樣……”

姚笙忽然問:“我怎麽感覺你好像還挺開心的?”

“沒有。”史湘澄義正嚴辭地說,“我非常正直。”

“我不能想象那個畫面。”姚笙一臉糾結難以言述地說,“我可能也要恐同了。”

謝霜辰那個問題抛出來,臺下幾個姑娘一句話都沒說出來。他站起身看看葉菱,仿佛自言自語一樣地說:“沒有很難分辨吧?”

“……你別說話了。”葉菱扶額。

“哎呀這不重要。”一個姑娘擺手,“你不要再問了,你自己不覺得尴尬嗎?我都替你尴尬。”

謝霜辰不僅不覺得尴尬,還利落的把自己的二皮臉給貼上了,伸胳膊摟過了葉菱,說:“我覺得你們不應該對此感到懷疑。”

葉菱在謝霜辰懷裏掙紮,不是很老實。謝霜辰不想讓他動,忽然轉身彎腰,一條胳膊摟着葉菱的肩膀,另外一條胳膊穿過葉菱的膝彎,一下子就将葉菱抱了起來,像個土匪一樣地把葉菱放在了桌子上。

臺下就幾個人都能制造出來一片嘩然的感覺。

謝霜辰攬着葉菱的肩頭,半個人的重量都架在葉菱身上,挑眉說:“葉老師別動了。”然後他又對臺下幾個姑娘說,“你們也不準逆cp,聽見了沒有?”

臺下幾個人點頭。

“我們沒有在營業。”謝霜辰洗腦一樣地說,“我們是很真情實感的。”

臺下幾個人茫然地點頭。

“真是過分啊……”史湘澄說,“換成愛豆藝人的話,粉絲估計就原地爆炸了吧?”

姚笙搖頭:“不是很懂。”

整個園子裏一共也沒多少人,最尴尬的還是葉菱。

他真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搞得自己非常掙紮。他覺得不能用正常人的思路去揣測謝霜辰,因為謝霜辰根本不會按照常理出牌。

這個人沒有底線,葉菱想。

玩歸玩鬧歸鬧,演出總有結束的時候,謝霜辰成功地糊弄了那幾個姑娘沒事兒就來園子裏聽聽相聲,再之後就散場了。

等沒人了之後,謝霜辰幹脆從臺上跳下來,朝着姚笙走過去:“喲,師哥來了啊?怎麽着請我們吃宵夜?”

姚笙說:“你這個‘師哥’倆字出來就沒好事兒。”

“那你看我們跟這兒賣力氣耍把式的,不得犒勞犒勞我們?”謝霜辰扭頭叫道,“葉老師,您還愣那兒幹嘛呢?”

葉菱擡頭看了他一眼,慢吞吞地動了動,沒來他這邊兒,反而去了後臺。

“葉老師臉皮兒薄。”謝霜辰跟姚笙解釋,“這你是知道的。”

姚笙說:“誰讓你這麽欺負不生氣的?玩過了吧?葉老師臉都紅了。”

“那你是沒看見他欺負我的時候。”謝霜辰說。

姚笙說:“那你也是活該。”

“天地良心,我冤啊!不過葉老師臉紅的時候你不覺得很可愛麽?”謝霜辰問。

姚笙說:“你這個思想很危險啊少年。”

謝霜辰沒接茬,說,“走吧,別跟這兒呆着了,不要打擾香腸女士收拾衛生。”

史湘澄說:“是你說讓他們一起出來打掃衛生再走的啊!”

“行吧行吧。”謝霜辰去後臺叫人,大家一窩蜂都出來了。其他幾個姚笙見過,特別是那個給他絆倒了的蔡旬商,姚笙覺得還是很愧對人家的。

“幹嘛要打掃衛生啊!”一個聲音傳了過來,姚笙順着看去,見一個少年毛手毛腳地拿着掃帚亂揮,不是碰到椅子就是撞到桌子,叮铛咣啷亂響一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拆家。

鳳飛霏特別怨念,為什麽演員還要來收拾殘局啊,這種事情不是應該交給那個保潔小妹做麽?

謝霜辰似乎看穿了鳳飛霏的想法,戳了戳他的腦門,說道:“自力更生豐衣足食,你是來賣身還債的,不是來當大少爺的。怎麽着,你還以為你還是家裏的二爺呢啊?”

“那這也太落魄了吧!”鳳飛霏大叫,“為什麽連吸塵器都沒有!”

謝霜辰說:“因為窮!”他看姚笙在一邊兒沒事兒人一樣地站着,說:“浪味仙你也搭把手吧,收拾完了去吃宵夜。”他說到這裏,又對着大家喊道,“一會兒姚老板請吃宵夜啊!随便點!”

大家拍手稱贊,姚笙能怎麽辦?

“那可以吃小龍蝦麽?”鳳飛霏突然說,“這裏挨着簋街呢。”

姚笙問:“少年你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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