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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林焱換了號碼後電話并不多,每天接到的電話大多是助理岳明打來的,每天在電話裏跟她彙報廠裏的事情,事無巨細,除此之外,岳明還會每個星期把賬目發到她的郵箱讓她核對。

不過電話裏,岳明常跟林焱開這樣的玩笑:“林姐,你再不回來的話,我真的把你的廠子給賣了。”

林焱回答:“賣吧,幫我賣個好價格。”

“真的假的啊?”岳明語氣有點誇張,“那好,等我賺了錢,你得第一個賣給我。”

林焱笑。

然後岳明有點猶豫地開口,“那個徐總,從我手裏把你的新號碼拿走了。”

林焱看了看在客廳裏玩釣魚竿的冬冬:“我知道了。”她挂上手機,才發覺自己已經好久沒有跟徐家倫聯系了,只知道他因為揍了顔尋洲一頓後又進了醫院。

徐家倫要了她的電話號碼,但是并沒有給她任何電話,林焱覺得自己有點大驚小怪,其實她并不擅長玩男女游戲,之前嚴珂說她過於死板和正經了,可能是她一直以來都認為用情是一件累人的東西,而且容易玩砸,一不小心就萬劫不複了。

第二天,林焱從香火店出來的時候,一輛銀白小車停在了她的跟前,車窗落下,露出一張戴着墨鏡的男臉,摘下墨鏡,是徐家倫俊朗的笑臉:“嗨,美女,需要搭車嗎?”

林焱歪着頭看着徐家倫:“天哪。”

“我可不是追你過來的,別忘了我的母校也在這裏。”徐家倫說。

林焱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徐家倫把墨鏡丢在擋風玻璃前頭,然後随意地對林焱說:“最近還好嗎?”

有時候人問“最近還好嗎?”除了想知道對方好不好外,還想知道她最近有沒有想起他。

林焱:“好……挺不錯的。”

徐家倫轉頭看了眼林焱拿在手裏的香紙,問林焱:“往哪兒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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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焱指了指前面的公車站牌:“你把我放在那裏就可以了。”

“林焱,你真當我跟你是巧遇上的啊!?”

林焱啞口無言:“那調轉左拐吧,我去祭拜一下我的爸媽。”

徐家倫開口:“我需要買點什麽去嗎?”頓了下,“作為朋友,需要嗎?”

林焱搖搖頭,徐家倫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調轉好車頭的時候感慨了句:“說真的,道鎮的變化可真大,以前多小啊,我記得繞一圈都不需要一個小時吧,現在的發展還真是不錯,林焱你看,我記得你常在那條街上踢毽子。”

林焱看向窗外:“我不會踢毽子。”

“對啊,所以那次一幫女生裏,就你踢得最差,那天我路過的時候給你數了數,絕對不超過十個。”

往事被徐家倫如此具體地說出來,林焱眼前好像也沉陷一副孩童畫面,她仔細想了想:“那時候班裏不是舉行踢毽子比賽嘛,因為計全班總數,所有的女生都要參加……”

徐家倫嘴角帶笑:“是啊,那時候我就奇怪為什麽四肢那麽纖細的女生連毽子都踢不好,是不是腦袋沒發育好?”

林焱輕笑出聲。

“然後回家我想是不是踢毽子太難了,冤枉了那個女生,所以我就買了一個毽子踢了踢,結論是我并沒有冤枉她,她可能真是小腦沒有發育好。”

林焱一邊笑一邊罵:“趙堯,你這人真是……”

徐家倫放慢開車的速度,繼續說下去:“林焱,你一定覺得我們的認識是在初中,其實早在你上小學,我就留意你了,如果我不說,你可能永遠不知道,當時有一個小男孩很想找你玩,他覺得你踢毽子太糟糕了,很想手把手把你教會。”

林焱靜默下來,徐家倫笑笑:“我說那麽多不是讓你産生壓力的,我知道這個時候我不應該再添亂,你煩心事一大堆,我不想成為你的煩心事裏的一件,但是我也有自己的考慮,我希望你轉身想找一個人說說話的時候,可以第一時間想到我,所以我不就來了嗎?”

林焱覺得徐家倫真是一個非常擅長“糖衣炮彈”的男人,如果她早在大學的時候重遇徐家倫,或許她真的不會再等顔尋洲了。

有時候緣分是一場孽緣的時候,它準時巧妙地制造一場場相遇的戲碼,根本沒有給人翻身的機會,一子走錯滿盤皆輸。

林家父母的墳地在後山上,公路上去還要走一段路,路過一個西瓜地,徐家倫眼睛都直了:“林焱你等着,我下去給你摘一個。”

正在這時,不遠處傳來狗吠聲,徐家倫猛地躲在了林焱的後頭,拉着林焱快步走:“誰那麽缺德,在這裏養了一只狼狗。”

林焱有點哭笑不得:“偷瓜的不缺德,防賊的反而缺德了?”

徐家倫大大咧咧地把胳膊放在林焱的肩膀上:“小爺我就是那麽橫!”

林焱轉頭看了眼徐家倫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徐家倫同樣看了她一眼,用力把林焱往自己懷裏一帶:“看什麽看,小爺我就是那麽橫。”

林焱笑出聲。

那麽多年,林焱給林家父母掃墓的次數屈指可數,她蹲在地上燒香的時候對徐家倫說:“我現在真明白子孫滿堂的好處了,死後墳前也能熱鬧一點。”

“是嗎?我怎麽看不出來你是一個喜歡熱鬧的人?”徐家倫說得賤兮兮。

林焱:“不是喜歡熱鬧,是怕寂寞。”

徐家倫啧啧了一聲:“我也怕寂寞,林焱,如果你老了還找不到想嫁的人,我們也像這樣爬爬山看看風景,活動活動筋骨,預防骨質疏松。”

林焱點頭:“行啊。”

徐家倫慢悠悠地從地上站起來,然後拉了林焱一把,看着地上還沒有燒完的香紙:“還有地兒?”

林焱對上徐家倫的視線:“顔家的。”

徐家倫微微默了一會:“行,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你應當去燒個香。”

顔家的墓地常年都有人打理,看起來幹淨又整潔,每個墓碑前面都放着一束還沒有幹掉的鮮花,林焱猜想是顔尋洲留下的。

徐家倫沒有走進顔家的墓園,而是在外頭等林焱,林焱出來的時候,他嘴上咬着一根草,笑嘻嘻地對她眨了下眼睛:“如果當時我也給我找個童養媳就好了。”

林焱走到徐家倫跟前,開口問:“什麽時候回去?”

“我請了好幾天假呢。”徐家倫說,“主要是公司也沒有我多少事,我就當來這裏度假吧。”

“有地兒住嗎?”

“沒啊,你要招待我?”

“想得美。”

“也是,你那裏養着一只小老虎,看到我就咬人。”徐家倫口中的“小老虎”是指顔舒冬。

林焱猛地想起,再過幾天就是顔舒冬的生日了。

因為江雨在道鎮有投資項目,江氏房産出事在道鎮也傳得紛紛揚揚,林焱回來的時候聽到兩個中年男人坐在樹蔭下讨論。

“你還沒有把江氏房産的股票賣去啊。”

“這次真被套牢了,老子想跳樓了。”

……

林焱看了江氏房産今天的收盤價,十六塊八毛,之後她又看了股東信息,江雨有江氏房産百分之三十四的股份,江岩百分之八,兩個人加起來是百分之四十二。

第二股東是一位叫胡靖駿的,林焱搜索了下這個人的信息,然後心裏多少明白過來。

如果她沒有記錯,上次在香港她看到過顔尋洲跟這個男人見過面。

真是一個可怕的男人,林焱關上電腦的時候這樣想,然後她站起來翻着牆上的挂歷,冬冬要生日了。

林焱跟冬冬提起他生日的時候,冬冬還相當擺譜:“有什麽好過的……”

林焱:“可以邀請你的夥伴們一塊兒給你慶祝啊。”

“我不喜歡。”

“顔舒冬!”

“好吧……”其實他覺得應該沒有人來。

院子前面有一塊兒空地,一群小朋友正在玩貼膏藥的游戲,林焱帶着顔舒冬出門的時候,一個紮小辮子的女孩跟顔舒冬打招呼:“Hi,舒冬,要跟我們一起玩嗎?”

顔舒冬不感興趣地搖搖頭:“不要。”

林焱對顔舒冬的夥伴們說:“明天是冬冬生日,你們過來給冬冬過生日好嗎?”

林焱說完,顔舒冬相當倨傲地擡了擡下巴,然後整個人被林焱推到前面:“快去邀請他們。”

“不要,他們愛來不來。”顔舒冬說。

林焱擺着臉:“顔舒冬!”

顔舒冬終於移動腳步,走到一群小朋友跟前開口:“明天你們來幾個,要來的舉個手。”

顔舒冬說完,氣氛頓時就微妙了,立馬鴉雀無聲,根本沒有舉手的人,顔舒冬掃了一眼,正要掉頭就走的時候,林焱笑眯眯走過去把顔舒冬拉回來,開口對小朋友說:“明天阿姨會做很多好吃的,另外還有大蛋糕,你們明天都過來好嗎?”

“我可以帶我弟弟一起來嗎?”一個小女孩提問。

“當然可以。”林焱回答。

回家的時候,顔舒冬對林焱有點不滿,然後被林焱批鬥了一頓,許阿姨看到了笑着說:“冬冬還是聽你的話,以前顔先生真是用盡了辦法也改不了冬冬的倔性子。”

許阿姨想起幾件有意思的事,話題一打開,便跟林焱說了起來,主要是說顔尋洲跟顔舒冬平時的相處情況。

“顔先生有時候氣急了就讓冬冬上樓,冬冬火氣更大,上樓也要砸了碗,然後晚上,顔先生又要我重新給冬冬做點吃的,剛開始我真難以想象世界上會有那麽一對別扭的父子……一個正常家庭,夫妻兩個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是最好的,顔先生之前的太太呢,表面上是挺關心冬冬的,但是一個沒有多少心腸的女人,連自己親手養大的兒子都不要了,能對冬冬真的好嗎……現在要說可憐,那個小孩才是真的可憐……”

林焱睜大眼睛看着許阿姨。

許阿姨這才意識自己說多了,對林焱扯扯嘴巴:“我再去買點菜。”

第二天很早有人敲門,林焱起來開門,敲門的是快遞。

林焱簽收了這份來自顔尋洲的生日禮物,她回卧室把禮物遞給冬冬,冬冬還睡在床上,伸出兩只胳膊開始拆禮物:“不用想肯定是模型,他每年都送這個,一點新意都沒有。”

果不其然,盒子裏面是新的模型金剛,顔舒冬從裏面拿出來的時候還是有點兒興奮:“是最新版呢。”

林焱摸摸冬冬的頭,然後把自己準備的禮物也拿出來,她的也是模型,她托徐家倫給冬冬買的,因為她第一次參觀冬冬的房間,看到裏面那麽多模型,她以為冬冬是喜歡模型的。

“天哪,居然是一樣的模型。”冬冬有點受不了了,看到林焱微微低落的神色,“也不一樣啦,一個紅,一個藍。”

徐家倫也過來參加冬冬生日,他送冬冬的是一套兒童叢書,因為林焱早早叮囑過冬冬,今天冬冬沒有對徐家倫使臉色,相反還有禮貌地表示了感謝:“謝謝徐叔叔。”

“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徐家倫說。

顔舒冬哼了哼:“誰讓你那麽死纏爛打啊。”

徐家倫的手覆上冬冬的腦袋,然後對林焱說:“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林焱和許阿姨從大清早就開始忙了,現在就要到中午了,小朋友們也快要來了,林焱看了看時間:“不知道蛋糕怎麽還不來,家倫,你幫我打電話過去催下吧。”

“好。”

林焱遞了一張蛋糕店的名片給徐家倫,徐家倫走到陽臺撥號,樓下院子外面的街道停了一輛黑色越野車,正是顔尋洲的車。

車窗落下,顔尋洲往陽臺看了一眼,然後緩緩合上車窗。

徐家倫看到黑色車子開遠的時候,轉頭看了眼裏面開心忙活的女人,微微扯出一個笑。

徐家倫在大學有過一段相當滑稽的生活,當時他有個名號是“沒有追不上的女人”,至於林焱,他是第一次如此用心地追一個女人,所以最後結果,她千萬不要讓他失望了。

顔尋洲是在冬冬生日結束後找林焱的,晚上冬冬已經睡覺了,林焱跟顔尋洲去了一趟道鎮中學的小吃店。

在這家小吃店,林焱跟顔尋洲有了第一次平靜的談話。

因為有夜自習,小賣鋪還在營業,不算亮的燈光下,顔尋洲在林焱面前點了煙又擰滅,然後開口說:“林焱,我想帶冬冬去香港念書。”

……

兩個月時間,江氏房産易主,虞警長以自首方式給林焱上訴,顔舒冬也辦好所有的手續跟顔尋洲要去香港了。

冬冬跟顔尋洲在香港生活後,江岩問過林焱:“姐,你當時放棄冬冬的原因是什麽?”

“我沒有放棄他。”林焱笑着回答說,“我只是覺得這樣對冬冬真挺好的,我現在天天可以跟冬冬視頻,而且寒暑假冬冬就過來陪我了,平時我想去看他,幾個小時飛機就到了。”

江岩不信:“是不是因為媽。”

林焱:“別把我想的那麽偉大,冬冬現在在香港挺好的,其實他一直跟着我,反而沒有那麽好。”

林焱真的給不了冬冬顔尋洲可以給冬冬的一切,雖然物質上她并不怕,但是連一個照顧冬冬的好身體都沒有,這個實在是太糟心了。

其實有時候松手,并不代表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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