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2.O型Rh(-)
O型Rh(-)
李老醫生嫌棄那個男人吵,領着小虎去了裏屋抽血。
小虎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次血,胳膊上被紮了多少針了,他都已經習慣了,一點都不怕,眼睛不眨的看着針頭紮進肉裏,看着暗紅的血從自己身體裏流出來都沒有問題,就跟蚊子叮了一口似的。
旁邊的李老醫生倒是一個勁的問他疼不疼,把小虎都問煩了,“李爺爺,我這又不是第一次,你幹嘛老問我啊。”
李老醫生低聲的嘆了一口氣,摸了摸小虎的頭,“這麽個稀罕的血型,對你來說也不知道是福是禍啊!”
“當然是福,要不然你們能給這麽多錢嗎。”
小虎一開始也挺疑惑,為什麽他的血特別值錢,他媽的不值錢,他哥的也不值錢,就他的值錢,有一次他趁着他媽不在,就偷偷的問醫生。
那個時候給他抽血的還不是李老頭呢,那個醫生嘆了一口,也拿可憐的眼神看着他說,你的血型是O型Rh(-),要不是看你的血型,你媽媽又哭又求的,說日子過不下去了,你這麽小的孩子,我們是不能給你抽血的,他又啰啰嗦嗦的說了一大堆,張小虎只聽明白了一點,他的血稀有到一萬人才能出現一個,整個市裏,不,算上左右旁邊的那兩個市,也沒有發現第二個O型Rh(-)。
那個醫生又唠叨,現在的人,教育不夠,都沒有獻血的覺悟,要知道血能救命啊。
小虎憋了嘴,不給我錢,我才不給你們抽血呢,難不成我就這救命的血還不值幾千塊錢嗎,他掰着手指頭就一聲的一聲算賬,所謂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你們給的錢還算便宜呢,你們得給我漲價。
那個時候,小虎就聰明的知道,他的血金貴着呢,同樣是賣血,一般的人都沒有他血珍貴,一開始,小虎就整天的祈禱,可不能出現一個O型Rh(-)無償獻血的傻子,就是出現一個和他一樣來賣血的也不成。
東西一多,價錢就沒有,小虎十一歲的時候就知道什麽是壟斷了。
小虎為自己有如此珍貴的血液而沾沾自喜,自然不知道他的一生将會因為他一身珍貴的血液而改變,他更忘記了,有買,才有賣,如果沒有人需要O型Rh(-)的血液,醫院哪裏會一次又一次的破壞規矩,在他這麽一個小孩子身上取血。
“李爺爺您什麽時候回家啊?你走的時候,幫我一個忙好不好,你跟醫院裏說一聲,找個好醫生給我抽血,先前那個醫生笨死了,說我血管細,每次都要紮我好幾針,哪裏是我血管細啊,分明是他笨,李爺爺你就從來沒有紮過我第二針。”
小虎不怕疼,但是有句話怎麽說來着,有比較才有差距,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沒有李老頭的時候,挨了那個醫生那麽多針,他也只覺得自己血管是真的細,等李老頭一來,手起針落,一針見血,小虎才知道,先前那個醫生是真的笨。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再讓自己換上笨醫生,被他紮幾針冤枉的,小虎覺得自己不光胳膊疼,最主要的是他心疼啊。
“我還要再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呢。”
李老醫生是半年前來的,來到這個偏遠的城市做義診,恰巧看到了被紮了四五針還沒有紮進去的小虎,當時小虎坐在椅子上一臉的無所謂,那好像麻木的樣子當即讓李老頭疼到了心坎裏,把那個醫生訓斥了一頓,從此以後,每逢小虎過來的時候,他就專門過來給小虎抽血。
李老醫生把針頭取下來,一臉不知道是心疼還是安慰的看了一眼小虎,心道,我不走,恐怕你要走了。
“好了,今天挺快的。”小虎看了一眼血袋,發現裏面血量連上次的三分之一都不到,把我紮了一針,血不抽夠,難不成還要紮我一針啊。
“李爺爺,你們是不是不需要我血了啊?”要是這樣,就有點麻煩了,以後他家錢不夠了可怎麽辦啊!
李老醫生人老成精,一眼就看出小虎在想什麽,“別亂想啊,這次還給你一樣的錢。”
小虎點了點頭,錢照給,他這就放心了。
小虎從裏屋出來的時候,外屋的氣氛不大和諧,張媽媽坐在沙發上,好像脊梁骨被人抽去似的,無精打采的垂着頭,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腳底,小虎站在門口,仔細看了幾眼,發現張媽媽的眼睛還有點紅,他立刻就沖了過去,“媽,是不是他欺負你了?”扭頭瞪着坐在對面的那個男人,“說,是不是你欺負我媽了?!”
那個男人坐在對面,在小虎虎視眈眈的眼睛下,端了一杯茶給張媽媽,“大妹子,你考慮一下吧,我不會虧待孩子,我肯定把他當成親兒子!”
小虎直覺有些什麽事情要發生了,他拽了一下他媽的袖子,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媽,他跟你說什麽了?”
張媽媽此時已經拉着小虎的手慌亂的站起來了,好像碰見洪水猛獸似的,就要拽着小虎出門,“您不用說了,您說的那些我不會答應的,我們該回家了。”
那個男人也知道張媽媽一時之間是接受不了的,但是他有信心,張媽媽會答應的,他看見小虎的時候,就覺得這個孩子太适合了,給張媽媽一點時間,張媽媽遲早能想明白的,他也不再逼了,他站起來道,“我送你們回家吧。”
張媽媽使勁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拉着小虎飛快的就走了,只出了門口,就聽見那個男人在背後道,“您考慮一天,我明天去找您。”
小虎被張媽媽拽着一路飛跑,出了醫院,坐在汽車上的時候才喘了一口氣,他問他媽為什麽跑,張媽媽只說要趕緊回去給他妹妹做飯。
“媽,下次咱們不來市裏了,這裏太遠了,每次坐車來回要花四塊錢呢,我和人打聽過了,鎮上的醫院也能賣血!”小虎被抽了血,又跟張媽媽走了一路,此時才有時間,他卷起袖子,看着一下自己的胳膊,見沒有血絲,就隔着窗戶把手裏的酒精棉簽給扔了。
張媽媽看着張小虎的小臉有點發白,趕緊給拉過來看了一下,“對不起,小虎,媽剛才有點急,忘了你才剛抽過血。”
甭看小虎性子野,無論是夏天還是冬天,在泥裏打滾,在雪地蹦跶,他的皮膚卻格外的白,此時,白白嫩嫩的胳膊上,有了一塊猙獰的青紫,張媽媽摸了摸小虎的臉,噼裏啪啦的就掉眼淚,她蹲在地上,抱着張小虎嗚嗚的哭,“媽媽對不起你……”
小虎倒是沒有覺得他媽對不起他的,雖說他家附近的那些人,每次見到他從市裏回來,就拿“你這可憐的孩子”這種眼神看他,但是張小虎從來不覺得自己可憐,不就是拿針紮一下嗎,抽出來的血也不多,他媽比他抽的還多呢,但是賣的錢還沒有他四分之一呢。
“好了,媽你別哭了,不就是一點血嗎,人們都說了,人身體裏的血多着呢,抽出一點來,還能加快血液循環呢。”小虎亂七八糟的哄他媽媽,拽着他媽媽坐下,“今天是星期四,明天我哥就能回家了。”
小虎家住的地方就做張家村,因為整個村子大部分都是姓‘張’的人家,相鄰的村子也有叫李家村王家孫的,每個村子都有小學,但是如果上初中就只能去鎮上了,上高中,就只能去市裏。
那個時候,實行的還不是九年義務教育,村裏的孩子就是上初中,哪怕全鎮只有一所初中,沒有選擇學校的餘地,也是需要考試的,考上了就去,考不上,就下地務農,張小虎的哥哥張小龍就是拿着全鎮數得着的分數邁進了鎮初中的大門。
張小龍學習很好,市一中是全市最好的高中,要考上市一中對張小龍并不難,可是張小龍不僅想要上市一中,還想要一份能讓市一中免除全部學雜費的成績,張小龍在初三下半年就住了學校,每逢星期天才會回來。
張媽媽帶着小虎在鎮初中的門口下了車,把小虎留在了門口,自己進門,去找了張小龍的班主任給張小龍請了一天假。
小虎在門口轉圈正無聊,就看見張小龍推着那輛破舊的自行車出來了,“哥哥,你今天放假了啊,今天不是星期五呢?”
張小龍也有點奇怪,不管出了多大的事,哪怕是農忙的時候,張媽媽忙不過來,他們要耽誤一天去幫忙,張媽媽都不會答應,就怕耽誤他們的學習,今天去主動給他請了假。
小虎和張小龍同時看張媽媽,張媽媽目光躲躲閃閃的沒有敢看他們,拉起張小虎就要走,“回家再說……對了小虎你想吃什麽,媽買點肉,回去給你包餃子好不好?”
小虎每逢抽血回來,張媽媽總是給他買一點好吃的,多半是有營養的肉和骨頭,如果不是小虎的血值錢,按照張媽媽的補法,恐怕賣血的那點錢,都不夠給小虎補身子的錢。
三個人順道去了農貿市場,稱了兩斤肉,又買了一斤芝麻糖,肉是補身子的,糖是當零嘴吃的,這些小虎倒是沒有反對,這是他們家的慣例,不話這些小錢,萬一生病了就會花一次大錢,可是當張媽媽買了肉,買了菜,還買了一條魚,還準備去買排骨的時候,小虎就不依了。
“媽,你買這麽多咱們吃不了的,現在的天氣這麽熱,會壞掉的。”小虎攔着張媽媽不讓她再買了。
“沒事,一會兒咱們全吃掉,咱們回家做酸菜排骨吃,上次做的時候,我就見你很喜歡吃。”張媽媽執意要買,撿了幾塊小肋條骨放到了袋子裏,又找了幾塊好的,一同遞給了賣肉的師傅。
張小龍看着張媽媽這個架勢,心裏就是一沉,他下意識的就去朝着小虎看去,這個時候,他也沒有想到什麽,只能想到張媽媽的反常肯定是和小虎有關,不過,他只會想到頻繁的抽血,可能對小虎的身體産生的傷害,所以張媽媽才這麽不怕花錢的給小虎補身子。
想到這裏,張小龍反而拉着小虎,不讓小虎攔着張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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