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才吼完, 樹下傳來一聲輕笑, 似乎終于如願以償。
林善推窗前,其實心裏面就清楚會是誰。
她手機在充電, 并沒注意後續動靜, 想來以他的性子,很有可能會锲而不舍地撥打。
再者, 她走了才打招呼, 又沒任何解釋,估計讓他窩着一兜火。
但夜間找上門來,倒是讓她有些吃驚。
這真是一個年少氣盛的家夥。
林善自知理虧,再開口時氣勢也弱了下來:“你別發瘋, 周圍人都睡了。”
“我又沒打擾他們。”他閑閑地站着, 理直氣壯。
她頭疼起來, 預感不好對付:“你打擾到我了,我要睡覺。”
他反而跟她對上了, 語意不善:“我就是要打擾到你,誰讓你一聲不吭走人, 電話也不接,知道我找你多久?”
林善沒說話,她在想怎麽才能讓他盡快離開, 看這樣子非得給個态度才能說得通。
她躲得了今晚, 躲不了明天。
在學校,他只要想找,大把時間能耗上她。
可當下她沒空掐架, 索性三言兩語打發他:“因為我突然發神經,不想跟你來往了,以後你也別來找我。”
這話她說得很心虛,也知道很沒良心,即便兩人并沒有太深交情,但他昨晚救她一事不能抹滅,包括她還蹭了他兩頓飯,又額外借他面子辦事,以及欠下的五千塊。
真正算下來,是她欠着他的,還不能用金錢衡量。
而之于這一切,他做得情願又純粹,她嘴上不說卻看在心裏,所以出口時還是有些後悔。
“我看你是真的發神經了。”他從樹影下站了出來,離她窗臺之下近了幾分,面部的冷然之色也變得更加清晰,“我又怎麽招你惹你了?你說出來,我識相的就會馬上滾。”
林善自然說不出來,所以在她發愣之際,他又丢了一粒小石子上來。
他手勢很準,丢的不是她人的方向,而是一邊的玻璃窗。
細細的敲擊聲,吵得她煩躁。
這間接有意的騷擾,擺明了今晚不讓她安心睡覺。
林善奇怪地想,他們現在這關系也說不上多親密,不過才剛熟悉起來的半同學關系,她這邊出點小情緒,在他看來就跟女朋友要鬧分手一樣,連家都不回了。
“你能不能別那麽幼稚?”她擔心隔壁鄰居聽多了誤會,手扶上窗戶邊打算關上,“你沒錯,是我心理扭曲,不值得你勞心勞神,趕緊回家洗洗睡吧。”
這回答明顯敷衍,林善又聽得他一聲諷笑:“算我看走眼,碰上你這麽個沒心沒肺的。”
林善心裏頭一梗,索性順水推舟:“我就是這樣的人,麻煩你以後裝不認識我。”
冷言自然會冷場,這話說完,她還沒來得及關窗戶,他涼涼地哼一聲轉身就走。
走出三步,他又在她的目光中回頭,估計是面子上過不去,丢下一句:“我告訴你,沒人稀罕你。”
林善沒有将他的話放在心上,也沒拿餘光掃他的背影,關上窗戶拉上簾幔,轉身躺回床上,卻感覺渾身冰冷。
她用被子将自己裹緊,好一會兒了,才稍稍回暖。
不過就是一個半熟人而已,用不着在意,睡前她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
次日,林善準時醒來。
出來時碰到關嘉謠在燒面條,便省了去外面買早飯的心。
關嘉謠廚藝不好,只能做點簡單的,外加平時也不太樂忠于做飯,母女倆常常随意在外解決了。
今天她特意起早,林善便知是為了昨天的事。
吃面時,她很安靜,一言未發。
關嘉謠把找工作四處碰壁的情況講給她聽,又說明前段時間錢財透支,剛好有這麽一份工作,念在薪水不錯,腦子一熱試了兩天,在能力範圍之內,幹脆就做上了。
至于工作的細節內容,關嘉謠選擇避重就輕,只道相對她是清白的。
林善對這一點并不多疑,她知道媽媽是什麽樣的人,只怕是進入這行,預料被人落下話柄,勢必下了很大的決心。
而這一切的決心,如她所講,都是為了将來的生活,她們不可能永遠躲債,也不可能一輩子租房子住。
即便對林善來說,只要兩人在一塊,住哪都無所謂。
……
當天上學,林善是騎着車去的,所以一路到校,都沒有碰見任何熟悉面孔。
她心底很慶幸。
月考成績已經出來,整個早自修都在分發各科考卷。
總分出乎林善預料,竟然一次排在了全班第五。
班主任對她贊賞有加,在課上特意表揚鼓勵。
林善捧着課本,謙虛笑笑。
她還有進步空間,接下去的時間,都是用來努力的。
于是,考完試才松懈下來,別人都還沉浸在失常追悔中,她已經開始為期中考拼力。
鐘潇潇作為同桌,見她愈加刻苦的勁,笑稱即将見證學霸的成長史。
林善笑笑,學霸她不敢稱,這一切不過是自覺而已。
按照以前的家庭條件,她的目标是去藝考,所以并沒在文化課上多費心力,就連關嘉謠也逢人自誇,咱們善善算過命,以後是跟我一樣的富貴命,什麽也不用愁。
誰知,殘酷的現實給了一個大嘴巴子。
林善後來不再信那些神神叨叨的話,自己的命運應該自己掌握。能仰望的總歸不會太虛,至少有一天觸手可及。
她目前能一手抓的,就是手中的筆跟試題卷,不斷進化訓練自己的考試腦。
而至于學習之外的,對她來說都是過眼雲煙。
自那天跟韓津在窗臺下冷戰後,兩人雖沒有再聯系,但林善沒有删了他的聯系方式。
她其實不喜歡意氣用事,這回慎重考慮,幹脆設了“一個人”标簽,然後把他扔了進去,之後發任何動态都盡量避開他。
但即便如此,她在校還是能不經意間碰上他,甚至每回都忍不住暗中打量,內心掀起小波瀾。
譬如在食堂,她正排着隊,他會偶然找前面的熟人插位,遲來早吃,霸道之舉引得後排人不快。
出來往後走時,他眼神碰巧撞上她。
林善裝作未覺,神游似的淡淡移開,面色展現地極為正常。
卻聽得他經過時輕嗤一聲,雖目光不向着她,但明眼人清楚是在表達不屑。
林善不想惹事,只能低眉當個冷眼飛刀的受氣包。
除外,體育課也是避無可避。
林善知道他有大半節課在打籃球,也知道專用場地的位置,于是每回都特意不往那兒過,或者幹脆整節課都在操場上閑逛。
有一次,鐘潇潇肚子疼去教學樓上廁所,林善中途收到消息,說讓她去送紙。
她怕等不及,一時也沒在意,就繞着籃球場最熱鬧的邊角過去了。
當時韓津就在裏面打籃球。
林善腳步飛快,低着頭餘光都沒掃過去。
但不知是孽緣還是巧合,原本在裏面正被好好運着的球,突然隔空越過網欄,沖她飛撲了過來。
她完全沒注意,還是被衆人的高呼聲引得回神,然後堪堪站住才不至于被襲腦倒地。
林善原地愣了好幾秒。
那顆球最終落在她前方,蹦到地上彈了幾下,然後被前來接球的人勾住。
韓津手勢很輕易地抓着球,雙手間來回拍着秀球技,轉身時目光略過她頭頂,似乎根本沒瞧清是誰,就落下一句:“走路長點眼睛。”
林善望着他狂妄自大的背影,氣不順低罵一句:“神經病!”
說完也不顧他有沒有聽見,小跑離開。
他們之間其實并沒什麽變化,若要說有,也只是兩條線在中途有了靠近,突然發現不合拍,連相交都沒實現,就再次回到初始,漸行漸遠。
林善覺得,自己是那條可以保持平行的線條,對一切持以漠視不逾矩。奈何他卻走起S線,忽遠忽近地擾人,還會從左邊穿插至右邊,一次次在眼前晃過,讓你沒法心如止水。
即便他并沒有張揚地當面找上她,但林善心裏明白,之前的那次靠近,已經留下了印跡,從他陰陽怪氣的表現中可以看出後遺症很重。
并且他并不是受挫就避的性格,完全可以卷土重來。
對此,林善時刻做着l*q防沙塵的措施。
只是她沒想到,人在家中坐,沙從天上來。
那天是周日,十一月,初冬漸寒。
林善上午睡了個懶覺,起來時已經十點,索性将半天荒廢掉,去街上打包了碗面,回家邊吃邊看劇。
消遣過後,下午就是複習時間。
她塞着耳機邊聽歌邊背書,正晃着椅子沉浸在歷史戰事中,眼前晃過一個白色的東西,直接掉在了地上。
林善頓時驚了。
她拉下耳塞,彎身去瞧,那是一顆羽毛球。
她家裏從沒有這玩意,應該是從外面飛進來的。
撿起球,林善走到通風的窗邊,正想瞧瞧是哪些野小孩搗鬼,伸頭一探,看見窗臺下站着三個男生,正齊齊仰着頭。
校園三劍客。
林善差點想當場縮頭拉窗簾,但她已經露面,也就沒退路了。
她并不想深究他們為何在這,拎着手中的羽毛球,專門避開某道目光,去問陳賀軒:“這是你們的?”
陳賀軒朝韓津瞥去一眼,點了點頭。
韓津則瞪視着二樓的人,拉長着臉。
林善全然無視,将手一松,球垂落了下去。
她什麽也沒再說,順手關上窗戶,阻隔一切不明物體的再次闖入。
然後回到桌前,再次拿起知識本,打算兩耳不聞窗外事,腦中卻一片空白,她完全忘了之前背的內容了。
林善懊惱地抓抓腦袋,手指點在本子上,一字一句重新熟記,每個字她是都認識,但組合起來就不知道什麽意思了。
她的腦子放空了。
扔掉書本,林善呆坐了會,想着明明也沒有看見他,腦中卻仿佛能映現他當時的表情。
如果還要給這個表情加上形容詞,那就是十分不爽。
長嘆一聲,書是看不進去了,畢竟緊閉着的窗,時而還會傳來幾人打球的呼聲。
他一定是故意的,知道她喜歡宅在家裏,選了這麽個寶貴的時間點,拉人來樓前打球。
更何況這樣的大風天,逆風完全飛不出球,窄路來回也跑不開,有這個雅興是見鬼了。
林善在房間內郁悶了二十分鐘,最終忍不下去。
不是忍不了聲音,而是忍不了受人算計,仿佛他就在外面監視她似的。
她偏不讓人如願。
林善背了只出行包,下樓開門。
然而當她走到車棚邊,才明白這趟下來,是如了他的願。
韓津正坐在她的車後座,雙腿分叉兩邊,屁股底晃動使力,帶得她的車頭來回擺動。
她感覺自己如同小白,連帶着被他蹂.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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