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咨詢

第3章 咨詢

前臺小妹一邊帶着羅歲言朝後面走廊走去，一邊不動聲色地默默打量她----

活潑的高馬尾稍微有些淩亂，皮膚白皙稚嫩，五官精致，鼻尖和耳朵輪廓微微發紅，隐約可以看到嘴角有兩個淺淺的梨渦。

是讓人會怦然心動的那種女孩子。

穿過走廊，來到東邊角落的辦公室前，白色的木門敞開着，前臺小妹擡手輕敲了兩下。

“楚老師，有人找你。”

西裝革履的男人正站在書櫃前翻閱資料，聞聲轉過身來，露出一個略帶訝異的淺笑：“你好？”

跟一周前在演講臺上潇灑從容的狀态不太一樣，今天的楚堯看起來要內斂許多，深色西裝搭配純色領帶，鏡片背後的眼神清冷孤傲，帶着股淡淡的疏離感。

看他這個反應，恐怕已經忘了自己是誰吧？

“楚老師，我是羅歲言，上個周末您在我們學校做心理健康講座，抽到我上臺配合催眠，您還記得嗎？”羅歲言委婉地提示。

“先請坐吧，”楚堯合上書櫃，走到辦公桌後面坐下，臉上浮出一絲歉意，“你是麓大的學生？不好意思，那天人太多，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前臺小妹給羅歲言倒了杯花茶放在桌上，轉身退出了房間。

“我确實是麓大的，不過不是學生，而是輔導員，”羅歲言把手中的硬幣項鏈輕輕放在桌子上，“那天你們離開以後，我打掃衛生時撿到了這個，最近學校事情有點多，等到今天才來還給您，抱歉。”

近期學校事情多是真的，但是也不至于抽不出一個小時的時間，說到底，她就是故意的，故意晾上幾天，讓楚堯着急上火，然後自己上門來雪中送炭，這樣不就顯得就珍貴多了？

然後，對方提出感謝報答什麽的……不也就順理成章了？

羅歲言心裏的小算盤打得叮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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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丢在那裏了……”楚堯拿起硬幣，放在掌心凝視許久，擡眸彎了彎嘴角，“謝謝，這個東西對我非常重要。”

他的神色看起來的确是愉悅而感激的，但或許是作為心理咨詢師，控制情緒的能力也比正常人要強得多，坐在對面的羅歲言沒有感受到任何波動。

端起茶杯，喝了一小口花茶，羅歲言在等着他後面的話。

接下來，他肯定要說，我得好好感謝你。

然後自己就說，不客氣不客氣。

他肯定會說，感謝還是要的，你有什麽需要的嗎？

接着自己就可以說，我失眠、抑郁、需要心理救助，能不能插個隊，請他做自己的咨詢師，哈哈，這不就有繼續近距離接觸的機會了嗎？

心裏盤算着，羅歲言美滋滋地又喝了幾大口花茶。

然而，茶杯已經見底了，對方卻始終沒有說起她期望的那個話題。

就算羅歲言臉皮再厚也坐不住了。

輕咳一聲，她放下杯子，遲疑着起身，“那個……我就不打擾您，我先走了。”

羅歲言的雙腳已經挪到了門口，楚堯似乎才反應過來，終于意識到自己該說幾句客套話，“如果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楚老師，我确實有點小問題！”生怕他反悔，羅歲言迫不及待地猛然回身。

楚堯被她吓了一跳，身形微微一頓，“怎麽了？”

即使受到驚吓，這人仍然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實在太挫敗了。

羅歲言站在門口，使勁眨了眨眼睛，在眉心擠出一道褶皺，“我最近經常失眠，情緒還很不穩定，您能幫我做一次咨詢嗎？”

楚堯盯着她看了好幾秒鐘，嘴角帶着笑，說出來的話卻冰冷無情：“抱歉，我不能擔任你的咨詢師。”

這、這、這麽不給面子？

羅歲言懵了，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打得措手不及。

好在楚堯很快遞來了臺階，讓她不至于太過難堪，“我們這裏還有許多優秀的咨詢師，我可以給你推薦一位合适的。”

說完，又補了一句：“咨詢費記在我賬上。”

“啊這……”羅歲言還想再努力争取一下，但是楚堯已經叫來了前臺。

“帶這位羅小姐去二號咨詢室，然後讓鄭老師過來一下。”

“好的，”前臺小妹飛快地看了楚堯一眼，接着把目光落在羅歲言身上，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請跟我來。”

羅歲言強擠出一個生硬的微笑，“那就謝謝楚老師了。”

咨詢室設在二樓，前臺小妹走在前面，帶着羅歲言從拐角的樓梯上去。

因為楚堯的過分平靜，羅歲言差點以為自己一夜之間失去了分辯情緒的能力，直到看着前臺小妹的背影，那種熟悉的感覺才再次回來。

她身上散發着一絲不悅，還有些許隐隐約約、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羅歲言努力凝神分辯這股奇怪的情緒，好半天才琢磨明白，似乎是……嫉妒、生氣？

直覺告訴她，這位前臺小妹大概是對楚堯有什麽非分之想，可是楚堯明明已經拒絕給自己做咨詢了，這位小妹在氣什麽？

氣她臉皮厚？

氣她不給錢？

咨詢師還沒到，羅歲言一邊坐在沙發上等候，一邊默默打量這間咨詢室。

不愧是麓港市最有名的心理咨詢中心，裝修處處透着用心，淺色布藝沙發，同色地毯，牆上的壁燈發出柔和的光線，長條木桌上擺着一盆說不出名字的小花，一切陳設布置都讓人覺得很舒服。

“羅小姐您好，我是鄭燕。”

幾分鐘後，一位長相溫和的女咨詢師走了進來，面帶微笑地做了自我介紹後，從抽屜裏取出幾張紙，遞到羅歲言跟前。

“這裏有一份來訪登記表，麻煩你先填一下。”

“好。”羅歲言匆匆掃了一眼，上面是一些基本的個人信息以及簡單測評，不費什麽時間，很快就填完了。

“第一次做心理咨詢嗎？”鄭燕坐在側面的沙發上，聲音和她本人一樣，輕輕柔柔的。

“嗯。”羅歲言點點頭，兩只手交叉着握在一起。

“放松點，我們只是聊天而已，”鄭燕微笑着說，“聊聊你的事情吧，有任何煩惱都可以跟我說。”

羅歲言确實有點緊張，她就是臨時起意，壓根沒想好自己有什麽“毛病”，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聊：“我也說不出到底哪裏不舒服，就是覺得很累……”

好在初始訪談比較簡單，主要是了解一下來訪者的背景信息、認知水平、自我意識，五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結束的時候，羅歲言松開手指，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一會走的時候到前臺拿上資料，帶回去看一看，注意調節心态，放松情緒，很快就能恢複好睡眠的。”鄭燕把手中的夾子遞給推門進來的助理，笑着對羅歲言叮咛道。

“好的，謝謝您了！”

從咨詢室出來，順着樓梯下到一樓，剛走到拐角，羅歲言遠遠看到從等候室裏走出來一個女孩，她低着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這個女孩看着有些眼熟……

眯着眼睛回憶了好半天，直到那個瘦弱的背影拐進門廳，消失在視線裏，羅歲言終于想起來，這是他們學校的一個學生，公開課上見過的。

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到熟人，正好，一會兒回學校也有個伴，羅歲言匆匆追上去，可惜晚了一步，趕到前臺時，那女孩已經離開走遠了。

羅歲言的資料袋還沒裝好，趁着等候的功夫，她和另一位前臺姑娘聊起了天。

門口的照片牆上挂着中心所有咨詢師以及助理的照片，羅歲言挨個看過去，好奇地問：“我記得上周楚老師來我們學校時還帶着助理，怎麽這上面沒有他的照片？”

“楚老師的助理外出學習了，暫時空缺。”前臺解釋道。

“哦。”羅歲言盯着那個空出來的位置，若有所思。

在公交車上搖晃了半個小時，剛走進學校大門，手機上就收到了學生處的通知，明天早上十點要召開臨時輔導員聘期考核會議，讓他們準備好彙報資料。

換句話說，明天的會議直接決定了羅歲言的去留。

來不及回宿舍，羅歲言調轉腳步，匆匆趕去辦公室整理資料。

雖說這次競争異常激烈，但是面對考核她倒不怎麽慌，平日的表現如何自己心裏還是有數的，她是本校畢業生，做事認真，又能吃苦，在這一批臨時輔導員裏，算得上拔尖的。

來到辦公室，羅歲言随手将從咨詢中心帶出來的文件袋丢在桌子上，打開電腦開始寫彙報。

埋頭奮戰了兩個小時，将電子文檔通過郵箱發過去後，肚子早已餓得發慌，羅歲言伸了個懶腰，安心起身去食堂吃飯。

第二天早上的考核會議開得很順利，述職彙報、集體評議，無論是從哪方面來說，羅歲言都挑不出錯，她能力突出、親和力強，老師和同學們對她的評價幾乎是一致的好。

下午，羅歲言信心滿滿地發信息給錢小冉，邀請她下周末去吃大餐，慶祝自己順利轉正。

然而，還沒到晚上就收到了學生處的通知----

她被解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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