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恥笑

第52章 恥笑

楚堯怔住了, 眸中一瞬間閃過許多複雜的情緒。

視線掃過搭在沙發上的手臂，他突然想起羅歲言第一次摸他手的樣子----害羞、生澀、紅着臉，眼裏全是激動。

記憶交錯, 轉瞬間又将他拉回到Y國那晚，黑暗中的羅歲言大膽放肆、與往日判若兩人。

陽光、清純、不谙世事。

陰暗、消極、追求刺激。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 居然是同一個人身上表現出來的？

楚堯無法形容自己當下的感覺, 已經蓋棺論定的事情, 竟然還會有反轉？回頭再看那份研究報告，字字句句都像是恥笑, 笑他眼瞎心盲。

至此楚堯也終于明白了一件事，自從認識羅歲言開始, 他就總覺得哪裏有些不對勁——她太完美了, 除了和楚明誠的交易，幾乎沒有缺點, 這不正常。

如今再看，恍然大悟, 原來之前那個乖巧的羅歲言只是假面，是她為了迎合周圍人而僞裝出來的模樣，僞裝得太久, 連她自己都信了。

心口處忽然感到一陣奇異的拉扯，楚堯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麽東西緊緊勒住了, 喘不過氣來。

他喜歡研究人格的複雜性，在今天之前，聽到這樣的案例，他只會覺得興奮, 如同當初在羅歲言母親家門口, 不慎流露出的情緒一樣。而此刻他卻沒有絲毫興奮, 反而覺得心情陰郁。

或許，改變的人并不是羅歲言，而是他自己。

“她坐在那裏，氣質詭秘，像S，又像M，不斷地有人上前搭讪，但她都不怎麽搭理，”留給楚堯足夠的緩沖時間後，賀陽開口繼續說道，“後來有人邀約不成惱羞成怒，跟她起了沖突，本來事不關己，我也不想多管閑事，裝作沒看見，但是她突然擡起微醺的眸子，看着二樓的方向喊了我的網名。”

“我當時吓得魂都掉了，足足愣了好幾分鐘才反應過來，叫人下去幫她解了圍，然後……”

“然後我就把人帶回去了，”賀陽看了一眼楚堯的臉色，坦蕩蕩地說道，“那時候她狀态不佳，一個人四處漂泊，我就讓她暫住在我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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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馬甲掉落那一瞬間的震驚，正式接觸後，他們之間迅速熟稔起來，陌生感只持續了不到三天，彼此就接受了這個朋友。

因為工作的關系，賀陽沒什麽真心朋友，平日裏為了維持形象，幾乎每天都在裝，裝高貴、裝冷豔，甚至到了床上都要裝，他不能做被控制的那一方，要随時保持高高在上的姿态，為此，甚至不得不壓抑自己的真實欲/望。

而他自以為遮掩得很好的一切，卻被羅歲言一眼看透。

當賀陽發現自己在羅歲言面前無所遁形的時候，反而徹底放松了下來。

租公寓、送機車、找工作，他以朋友的身份為羅歲言打點好一切，對她不要任何回報，只有一個請求：能陪在他身邊，經常聽他說說話。

“你還沒有正面回答我的問題，”楚堯眼神犀利，“你們究竟是什麽關系？”

“嚴格算起來的話，她勉強稱得上是我的生活助理，”賀陽聳聳肩膀，“我求她照顧我的日常生活和情緒，然後死皮賴臉地非要給她發工資，就這樣。”

沒等楚堯一口氣吐完，賀陽又壞心眼地補充道：“不過這只是暫時的，也許很快我們的關系就要進一步了。”

“什麽意思？”楚堯眉宇間驟然僵硬起來。

“确認過身份後，我們兩個曾經坦誠地深聊過，加上後來的接觸，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愛阿言這種性格，所以這次回去後，我打算正式追求她。”賀陽大大方方地坦白道。

楚堯面色不變，冷笑一聲，“如果沒猜錯的話，你的取向應該不是這種。”

“人是會變的嘛，而且我的取向本來就不怎麽固定，為了喜歡的人，做出一點小小的改變又算什麽？”賀陽笑得暧昧，沖楚堯眨了眨眼，“世界這麽大，凡事都有無限可能……”

攝影師在喊人了，場景已經布置完畢，助理上前來幫賀陽整理頭發，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楚堯沒跟任何人打招呼，沉着臉起身走了。

回到家裏，他打開電腦，在網上瘋狂搜索關于賀陽的消息。

搜索時間設置在一年半之前，楚堯順着時間線一條條翻看過去。

原來那麽早之前羅歲言和賀陽就認識了，居然比認識他還早？他們在網上都聊了些什麽？

楚堯之前從沒發覺過自己好奇心如此重。

鼠标緩緩滑動着，在某個網頁停滞，這是六月初賀陽參加一場活動的照片，楚堯盯着那張精致得連毛孔都看不到的臉，心裏暗想：

這個時候，他是不是已經把羅歲言帶回去了？

他們住在一起，無話不談？

楚堯雙眉緊擰，将鼠标繼續下移，翻到賀陽最近一次出席酒會的照片，一改平日的高冷氣質，這張照片裏的他眉角上揚，笑容燦爛，可以看得出是發自內心的愉悅。

他為什麽這麽開心？楚堯當然知道，因為那天是羅歲言陪着賀陽一起參加的酒會。

他喝多了酒會不會亂來？

羅歲言跟他住在一起安全嗎？

他坐在羅歲言的摩托車後座位時，手放在哪裏？

停！

怎麽回事？腦子裏想的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眉頭幾乎擰成死結，鼠标由于握得太用力，指關節微微發白，楚堯煩躁地關掉網頁，丢開鼠标，用力揉了揉太陽穴。

“嗡嗡嗡……”

此刻是Y國的淩晨一點，鄭燕剛睡下不久，被震動的手機吵醒，心情不怎麽好，“喂？”

“師姐，我想請教一個問題。”楚堯的聲音聽起來疲憊而困惑。

鄭燕嘆了口氣，擰開臺燈坐起來，“你說吧。”

“我最近情緒波動得有點不正常……”

“具體表現呢？”

“狀态消極，頻頻感到煩躁不安，有被動攻擊性……”

“你這種狀态是針對所有人還是特定人物？”鄭燕雖然困意未散，仍能準确捕捉到關鍵。

“特定人物，”楚堯猶豫了一下說道，“看到那個人，心頭就不可抑制地冒火，并且有挫敗感。”

“你這種狀況……”鄭燕思索片刻，給出一個猜測，“像是嫉妒。”

“嫉妒？怎麽可能？”楚堯覺得太可笑了，他怎麽會有那種低/級的情緒。

他一板一眼地背誦着心理學上關于“嫉妒”的定義：“嫉妒是一種人與人之間不良關系的體現，察覺且怨恨別人享有自己沒有的利益，欲将其占為己有，或是與別人比較，發現自己在某些方面不如對方，産生的一種與由羞愧、憤怒、怨恨等組成的複雜情緒狀态。”

“但是，”楚堯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那個人根本沒有值得被我嫉妒的地方，我跟他一非競争關系，二沒有利益糾葛，甚至生活上幾乎沒有交集。”

“幾乎、沒有？”鄭燕加重了這幾個字，問道，“那一點微乎其微的交集是什麽？”

楚堯沉默了。

“嫉妒心理包括焦慮、猜疑、消沉、敵意、怨恨等等不愉快的心理狀态，某種方面上來說，競争力的減弱或喪失，是嫉妒産生的根本原因，”鄭燕委婉地提示道，“你仔細回想一下，他有沒有拿走什麽原本屬于你的東西？”

楚堯遲遲不說話，鄭燕沒有催促他，安靜地給他時間思考。

“如果……”楚堯沉默了好半天才開口，“如果我跟他唯一的交集是一個女人呢？”

這次換鄭燕沉默了。

她應該是好好整理了一番措辭後才遲疑着問出口：“楚堯，你有沒有聽說過一種情緒，叫做……吃醋。”

“什麽？”楚堯不是不明白這兩個字的意思，只是覺得把它套在自己身上太過離譜。

“其實在情感中，吃醋是普遍的一種心理感受，”鄭燕像對待一個懵懂少男般，耐心地向楚堯解釋，“比如說……伴侶的移情別戀，或者愛人與你疏遠卻與他人親近，你讨厭這種感受，同時伴有嚴重的挫敗感。”

“我……”楚堯下意識地要反駁。

“別急，聽我說完，”鄭燕打斷他，“這是人的一種情感本/能，不用覺得難以接受，你要做的是正确面對。”

開導了半個多小時，也不知道楚堯究竟有沒有聽進去，反正他心不在焉地匆匆挂了電話，鄭燕也只能對着漆黑的手機屏幕長嘆一聲。

地球的另外一邊，楚堯重新打開電腦，飛快地敲擊鍵盤，記錄着鄭燕剛剛給出的建議：

“應對這種複雜情緒，不要采取極端手法，要積極面對，首先彌補自己的缺陷，努力創造一個僅能容納你們雙方的親密關系，并且将這段親密關系經營維護下去，這樣就阻止了對方再與他人建立相同的親密關系的可能……”

楚堯做夢也沒有想到，他竟然也有醫不自治的一天。

此時，Y國時間來到了淩晨兩點鐘。

鄭燕打着哈欠将手機放回床頭，手機上最後發出去的一條信息還躺在界面上——

“你的猜測是對的，楚堯的情緒并不是堅不可摧，他的突破口就在嫉妒心，不過建議把握好尺度，免得适得其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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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資料參考自“科普中國”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