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因禍得福意外破冰

因禍得福意外破冰

這一日，訓練直到酉時方結束。

天黑的越來越早，江暮辭簡單洗了洗身上的汗，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帳中時，天已經黑透。

才剛一進帳，便見長樂公主抱着胳膊，好整以暇的坐在榻上。

見到江暮辭進來，長樂睨了她一眼，冷笑道：“本以為你是個懂眼色的，很愛在穆将軍面前出風頭是吧？不是很能練嗎？本公主便再賞你兩個時辰如何？”

江暮辭暗自攥了攥手指：“公主，今日兩個時辰，是将軍的吩咐。”

長樂面無表情的飲着茶：“現在兩個時辰，也是本公主的吩咐。怎麽？本公主說的話不管用？”

長樂說罷，梗着脖子看着她，眼中隐有火光。

江暮辭默了一瞬，罷了，訓練時便知今日不好收場了，她淡然的朝着長樂行禮：“臣女遵命。”

寒風凜凜，江暮辭在黑暗中重新摸回到校場，嘆了口氣，認命般拿起重石。

許是今日已過了極限，此刻倒并不怎麽覺得累。

江暮辭腦中亂七八糟的想着。

自己進入騎射營，為的便是穆西征，勢必是要在穆西征面前好好表現的。

但如今這架勢，倒是先将長樂公主給得罪了。

接下來的兩個月，還不知要如何磋磨自己。

她能堅持的住嗎？這步棋又是否走對了？

今日看穆西征的樣子，完全是将她們這群人當真正的将士訓練，這樣的情況下，當真能如自己編纂的戲文那般，發生些什麽兒女情長的事？

江暮辭有些不自信起來。

“什麽人？”突然起來的清冷聲音，打斷了江暮辭的思考。

她趁着夜色看去，想仔細辨別來人。

很快又反應過來，這是女子營。能出現在這營中的男子，除了穆西征還會有什麽人？

“穆将軍。”江暮辭出聲，降低穆西征的警惕。

果然，那邊穆西征聽到江暮辭的聲音，整個人松懈了下來。

他從袖中掏出火折子，将校場的篝火點燃了。

火光映出江暮辭的臉來。

“江暮辭？”穆西征微微皺着眉，看着江暮辭滿頭大汗的提着重石，忍不住問：“這麽晚了，怎麽不去休息？”

江暮辭苦中作樂，自嘲又揶揄：“公主賞的。”

穆西征眉頭更緊了，他迅速反應過來，正是白日裏他對江暮辭的稱贊起了反作用：“抱歉，是我思慮不周了。你跟長樂住在一個帳中？”

說着，他一手接過江暮辭手中的重石。

輕松的将其放在地上：“別練了，今日訓練強度已經夠了。”

穆西征靠近的瞬間，江暮辭鼻端聞見一股淡淡的酒氣。

很快穆西征又補充：“長樂那邊，我去說。”

“別。”江暮辭一下抓住他的衣袖，見穆西征看來，又猛的松手：“穆将軍別去了。”

開玩笑，若真請動穆西征這尊大佛去給自己當說客，她保證，明日長樂更會變本加厲的折騰她。

難道穆西征真的不知道，長樂對他存的什麽心思？

江暮辭斟酌着開口：“公主只是一時氣悶，讓她撒過氣就好了，将軍這時候去為我撐腰，恐怕反倒要激起公主的怒氣了。”

穆西征想了想：“長樂脾氣大又好強，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樣吧，你明日與王元珊換下營帳，長樂與王小姐交好，不會為難她。”

這倒是個辦法，如此一來，便可避開長樂公主了。

江暮辭點頭道：“多謝将軍。”

時間還早，為了不招惹長樂，江暮辭此刻還不能回營。

兩人站在寒風裏，接着昏暗的篝火光，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

“這麽晚了，将軍怎麽還在此處？”江暮辭問。

穆西征指了指遠處的京郊大營：“原本是在營中的，隐約看見這邊有人影晃動，便過來看看。”

江暮辭朝着穆西征的指向看去，雖說兩個營地挨着，但這距離并不算近。

從京郊大營那邊朝女子營地看，恰有一個不高不矮的坡頭。此時天正黑着，江暮辭遠遠望去，只能隐約看見山坡的輪廓，至于其他的，全然看不清楚。

“将軍不愧是百步穿楊的神将，竟能在暗夜中瞧見這邊的光景。”千穿萬穿，馬屁不穿，江暮辭不動聲色的拍着穆西征的馬屁。

穆西征失笑：“不算什麽了不得的本領，以前也曾在夜裏行軍打仗，哪裏有動靜都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關注，習慣使然。”

江暮辭搓搓手，感嘆：“西北的夜，也似京城這般冷嗎？”

提起西北，一向冷淡的穆西征瞬間打開了話匣子，變得善談了幾分：“要比這裏冷的多，再加上那裏夏短冬長，一年嚴寒的天氣不少。”

江暮辭由衷感嘆道：“那可真的是份苦差事。”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補充：“如今還是初冬呢，今夜不過在夜裏加練幾刻鐘便覺得冷的受不了，很難想象将士們在西北的寒夜裏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穆西征仿佛陷入了某種回憶：“是很難捱，好在寒天難涼熱血，将士們心是齊的。再加上時間久了，也互相扶持陪伴着，學會了苦中作樂。”

江暮辭狡諧的笑了笑：“飲酒也是其中一樂？”

穆西征回神，短暫的愣了一下，有些好笑：“是，也是其中一樂。怎麽，味道很大？熏到你了？”

江暮辭搖搖頭：“西北也喝稻酒麽？”

穆西征否定道：“那邊不産稻米，多是黍酒。”

“會比京城的酒更烈些嗎？”江暮辭追問。

“天氣冷，自然偏愛烈酒。”穆西征聲音裏染上驚訝：“你一個姑娘家家的，難得竟懂得這些。”

江暮辭有些不服氣：“我一個姑娘家家的，縱使沒喝過酒，家中逢年節待客也該耳聞過一些，稍微懂一點也不足為奇。”

穆西征不置可否：“倒沒別的意思，只不過平日裏鮮少聽見姑娘家談這些。”

說罷他看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營帳。”

江暮辭擡頭看看天空，月上中天，時間的确不早了。

縱使在營中，這麽晚的天，孤男寡女也不該久處。

她點點頭：“不用勞煩将軍，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估摸着此時長樂公主應該也已睡了。”

“走吧，天太黑了，我送你到營帳外圍，不必顧慮。”穆西征又重申了一次，安江暮辭的心。

這樣的夜裏，想來也不會有人往校場過來。

江暮辭略一思索，欣然同意，兩人伴着月光一路走回營帳。

因前頭是衆女子安寝的地方，穆西征不便再往前。他離着老遠站定，語氣不複初識時的冰冷，反而帶上幾分熟稔：“再往前不便，我就送你到這，去吧。”

江暮辭點點頭，往前走了幾步，轉身與穆西征揮了揮手，矮着身子鑽進了帳中。

長樂果然早已安寝，江暮辭不想惹這位小祖宗的注意，鳥悄着湊到自己的床榻邊，脫了鞋襪鑽進了被子裏。

萬籁俱寂，江暮辭能清楚的聽到長樂深沉的呼吸聲，外面噼啪的篝火聲。

她屏住呼吸，嘗試在這樣安靜的夜裏分辨出穆西征離去的腳步聲。

然而距離太遠，實在聽不真切。

但這不妨礙江暮辭此刻的好心情。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若沒有長樂這一遭，自己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與穆西征拉進距離，迅速熟識。

今日分別時，江暮辭明顯察覺到，穆西征的态度已不似初識時那般冰冷。

今日應該是留下了好印象吧。

一定是的！

暮辭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

再醒來時，天已蒙蒙亮，集合的號角又一次嗚嗚吹響。

她打了個激靈，整個人迅速清醒過來，起身穿衣準備出門。

那邊，長樂将被高高的蒙過頭頂，煩躁的捂住耳朵不想起床。

昨日兩人不算愉快，如今看這清醒，長樂起床氣嚴重的很。

江暮辭抿抿唇，到底沒敢打擾她，兀自收拾好出了營帳。

簾子掀起又放下，帶進來一陣冷風。

長樂猛的将頭上的被一把拉下，磨磨蹭蹭的起床，心中有氣：“這個江暮辭，自己就去集合了，竟真敢不管本公主！”

心中充斥着不快，長樂還是笨手笨腳的給自己穿起衣裳來。

她深知穆西征說一不二的個性，昨日既然說了遲到者仗責十下，今日若自己真的以身試法，他必然不會給自己這個公主留面子的。

好不容易跟父皇母後争取來的入營機會，長樂不想因為這點事兒就放棄。

可誰家天不大亮就起來訓練啊！

追男人的苦，她真的是吃夠了！

長樂在心裏罵罵咧咧，終于趕在一刻鐘結束之前，抵達了校場。

穆西征微微皺了皺眼眉，沒有深說她。

今日晨起訓練，穆西征要教導衆人一些刀槍身法。

他先行演示了一遍，随後将動作拆解，仔細教學糾正。

待大家将動作熟悉的差不多，便命令衆人兩兩相對，互相糾錯訓練。

江暮辭自小沒有學過什麽武功身法，施展起來透露幾分笨拙。

好在她肯用心，一個招式不熟練，便十次百次的練習，直到融會貫通，找到順手的感覺。

長樂轉過身來時，正看見江暮辭以手做刀，不斷的練習揮砍的動作。

整個人重心不穩，像一只蠢笨的大白熊。

她沒忍住，噗嗤一聲樂了出來。

王元珊納悶，順着她的目光看去：“長樂，你在笑什麽？”

話音剛落，便吸引了在場衆人的注意。

江暮辭只覺得一瞬間，許多道目光朝着自己看來。

正疑惑為何，她便聽見長樂奚落的嘲笑：“元珊，你看江暮辭的樣子，像不像一只笨熊！”

江暮辭臉一下子紅了個徹底，在場衆人哄堂大笑。

江暮辭心裏明白，在場這些女子中，她并不是唯一一個頭一回接觸刀槍身法的。

相信今日似她這般笨拙之人也并不少。

只可惜，別人沒有似她一般惹惱了這位活祖宗。

縱是清楚的知道原由，可長這麽大，第一次被這麽多人圍觀嘲笑，江暮辭還是打心眼兒裏覺得難堪。

“安靜！”穆西征清冷的聲音傳來。

他面容上染上怒色，一身威壓吓的衆人不敢多言。

他環顧衆人一周，聲音嚴肅：“你們是覺得，你們今日的表現，比江暮辭強得多是嗎？”

衆人面面相觑，不敢回話。

誠然，她們自己也知道，自己并沒有比江暮辭強到哪裏去。

“我帶兵有條規矩，今日不妨說給你們聽聽。永遠不要嘲笑正在進步的同伴。”穆西征說完，掃視着衆人，忽然厲聲問道：“知道為什麽嗎？！”

陡然增大的嗓音，讓在場衆人鴉雀無聲。

穆西征看向長樂：“長樂公主，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長樂張張嘴，說不出來。

穆西征冷冷的看着她：“因為今日進步的同伴，來日便是在戰場上救你性命的人！”

長樂癟癟嘴：“我們又不真的上戰場。”

穆西征轉向衆人：“你們也是這樣想的？”

無人敢答話。

“我今日把醜話說在前面，縱使你們不需要上戰場，但由我穆西征執教的将士，必須守我穆西征的規矩，若是做不到，趁早滾蛋，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衆人弱弱的答。

“退一萬步講，爾等皆是京中有頭有臉的官家貴女，嘲笑別人不該是你們的家教！”

扯上女子的家教，這話便有些嚴重了。

縱使知道穆西征這話是針對長樂說的，但剛剛笑的厲害的幾個女兒還是忍不住羞愧的低下了頭。

長樂面上挂不住，梗着脖子冷笑一聲。

穆西征也沒心思管她，命令道：“王元珊、江暮辭出列，其餘人繼續訓練。”

自己的對戰搭子被叫走，長樂只能臨時與江暮辭的搭子徐寧組隊訓練。

如今穆西征不在此處，徐寧怕被長樂公主嘲笑，呆愣愣的站了半晌不敢出招。

長樂覺得沒勁，冷嗤了一聲，反正穆西征不在，她幹脆兀自跑到一邊休息。

她一邊壓抑自己的怒火，一邊看向穆西征幾人離開的方向。心中忍不住抓耳撓腮的好奇——

穆西征帶着元珊跟江暮辭，到底幹什麽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