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章

第 22 章

媛菲梗着脖子：“我離家太久了，我媽經常打電話催，我要回家了！”

他擡起眼眸凝視她許久，終于确定她是認真的。

下一秒，他将手裏收好的棋盤狠狠摔在行李箱裏，許多堆放在那裏的物件被帶倒，一片狼藉。

房間內響起玉石棋子落地嘩啦啦的聲音，震得媛菲渾身一顫。

咬着唇，不許自己透露一絲一毫的軟弱。

有一點他說對了，她真害怕的時候，反而不會哭，如果有眼淚，那都是演的。

陳予安額頭青筋突突地跳，大步往外走。走到門口時腳步一滞，像是下定所有決心般深深吸了一口氣，回頭又問：“真要回去？”

她毫不猶豫地說：“我說真的，我就是要回——”

話音未落，他已經擡腳離去，臨走時還狠狠摔了門。

她不甘示弱，随手撿起桌上的水杯砸在門上，同樣發出震天響聲。

水花四濺，玻璃渣滿地都是，她氣得腦殼發昏，站在原地老半天才緩過來。

她都已經這樣服軟了，陳予安居然還是水潑不進。

啊啊啊！

稍微冷靜一點，再仔細一想，靠，失策！

原本回深圳就是一時氣話，不過就是欲擒故縱的小把戲，沒想到他一點都不接招，這下騎虎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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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跑路吧？她就沒遇見這麽難伺候的金主。

不行，一想到合同上各種天價生活費和津貼，錢還沒掙夠……

要不她也給他戴個綠帽啥的，就算他不生氣，至少也讓他結結實實丢次人。他那個大哥蔣桂庭就不錯，上次抱一起了，這次可以直接親個嘴啥的，熟門熟路。

唉也不行，她當時簽的合同，忠誠條款只約束她一個人。

當時她改這條合約，一心想的是這貨肯定耐不住寂寞會談戀愛，到時候她假裝受害者、炒作一番。她單方面約束自己，他就不會和她計較。

誰想到他完全不接招呢？

氣死人啦！

氣得原地跺腳。

正在想怎麽給自己找個臺階下、怎麽哄陳予安高興，手機響了。

是國內的電話，打電話給她的人，自稱是陳冉陳女士的助理。

她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陳冉？陳冉是誰？

像是被氣斷片了一樣，正沒好氣地想挂掉，忽然靈光一現——

陳冉？陳予安的姑媽、陳冉？！

陳冉……

著名女企業家，被譽為“陳家唯一的男人”，鐵娘子一般的人物。

啊這。

語氣立刻尊敬了許多：“姑媽，請問有什麽事呢？”

對面頓了頓，明顯愣了：“我不是陳冉女士，我只是她的助理。”

一樣的、一樣的，一樣要尊敬。

媛菲：“姑媽讓你找我，是有什麽事嗎？”

“首先陳女士想向陳予安表達祝賀。其次她想咨詢下姜小姐什麽時候有空回香港，我們可以為您預約一次身體檢查。”

身體檢查？什麽檢查？體檢嗎？

媛菲根本沒多想，只當這是體檢的員工福利，連忙應下來。

“好的好的，我正好要回香港呢，醫院地址在哪兒？”

她彎腰找紙筆，地上亂七八糟，她随手翻開一本舊書，拿水筆在封底背面記下這個助理的電話，還記下了家庭醫生的地址和電話。

挂斷電話，媛菲還沉浸在欣喜中。

根據她的調查，整個陳家多的是坐吃山空的纨绔子弟，陳冉在其中耀眼得格格不入。她單槍匹馬，把整個陳家的事業版圖從東南亞向東亞拓展了許多，自己建立不少分公司。和媛菲接觸的不少公關公司、新媒體，都是陳冉經營企業旗下的。

嗯，搭上姑媽這條線，有她在東亞的人脈和影響力，以後做網紅可就更有門路了！

哈！哈！哈！

她狠狠在紙上親了一口，正要把這本舊書的封面撕下來，忽然發現，她随手撿的這本舊書，好像是陳予安的舊棋譜。

媛菲：“……”

靠，陳予安最心疼他的棋譜了。

她心下一慌，只拿手機拍了照，然後拿水筆把關鍵信息塗掉，暗暗祈禱這書已經這麽舊了，陳予安應該不會發現吧？

正要把這書塞到雜物最下面，随手一翻，卻隐隐覺得不太對——

這書紙張皆泛了黃，一看就是經常被翻閱，和其它棋譜完全不同。

她一時好奇，重新拿過來翻看。

幾乎每頁都有手寫的注解和感想，字跡如行雲流水、筆力勁挺。

寫的圍棋步驟，她完全看不懂，無聊地翻到第一頁，扉頁上寫着一段祝福語吸引了她的注意——

“歲月匆匆，情誼長存。感謝有你一路相伴，一同度過花一般的時光。此書妙局甚多、閑暇時可細細揣摩。期望予安在後面的比賽中一鳴驚人、夢想成真。”

落款沒有名字，只有寥寥幾筆鋼筆線條畫的一朵閑雲。

這字跡和書裏的字跡明顯不同，隽秀柔美、輕盈細膩，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字。

想到自己的狗爬字，媛菲忍不住在心裏吐槽，現在還有人會練字嗎？這麽華而不實的東西也練，平時得多有閑？什麽鳥人？估計很會裝，還叫他“予安”叫得這麽親密……

予安……雲朵……

似乎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左思右想，卻好像總是差最關鍵的一塊拼圖，讓她始終不得要領。

她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拿手機将這一頁拍下來、再把書放好，回房間收拾行李準備回深圳。

收拾一半，想起這次肯定要去看看辛女士，再去商場血拼點禮物。

陳予安這個人，氣歸氣，但是沒停她的卡。

嗯，錢還在、愛就在，她已經開始設想讨好陳予安的方法了。等她從香港回來，再好好伺候大金主。

原本是給媽媽選禮物，選着選着她自己開始試衣服。

直接失控、買了十幾件，剛付完錢，手機上有消息推送，她無意間打開——

姜媛菲澄清陳予安緋聞，深夜相會女子系出身名門。

名門？

媛菲嗤之以鼻，白早卉還出身名門？

她怎麽就不信呢？

打開新聞稿，原來是網友神通廣大，僅憑一張側臉就把白早卉扒得幹幹淨淨。

她還真是出身高知家庭，父母都是高校教授，在各自的學術領域裏成績斐然、非常有聲望。但是爸爸涉嫌貪污坐牢，媽媽一氣之下抑郁病死。除了父母外她還有個親姐姐，是圍棋聖手，嫁了豪門，可惜去年意外身亡了——

姐姐？

嫁入豪門、去年意外身亡……

媛菲的眼神落在她姐姐的名字上。

白早雲。

好像有什麽東西唰地串聯起來，這名字真的好耳熟啊。

她人在商場裏，大概是冷氣開太足，只覺得腳底有冷氣往上蹿，背後一陣又一陣地冒冷汗。

慢慢踱到休息區坐下，新買的衣服随便堆在腳邊，她搜索“白早雲”的名字——

她嫁的豪門不是別人，正是黃啓山之子、黃嘉宴！

媛菲聽到自己倒吸一口涼氣。

她調查過陳黃兩家的人口情況，黃嘉宴夫妻去年先後意外身亡，死人沒有影響力，也不值得花心思，所以媛菲對這對夫妻只剩一個大致的印象，很快就忘得一幹二淨。

白早卉、白早雲。

這名字這麽像，她居然遺漏了，真是不應該。

等下，白早雲是下圍棋的？那陳予安那本棋譜上的祝福，還有鋼筆畫的雲——

雲？

白早雲？

可是、可是她死了啊！

媛菲立刻搜索她的生卒年月，再次目瞪口呆——她死的時候，竟然還不到三十歲。

而且她的忌日，就是前幾天。

等下，她忌日，就是陳予安拿大師賽冠軍那天啊！

像是有只無形的手按下了回放鍵，她腦海裏不斷重複着當天奪冠時的一舉一動。

向天豎起的食指、眼角的淚光。

還有深夜寂靜無人處，綴着一根蠟燭的紙杯蛋糕……

“期望予安在後面的比賽中一鳴驚人、夢想成真。”

……

她幾乎可以肯定，那天夜裏白早卉能夠抱他，九成九是打着她姐姐忌日的幌子。

他一時心軟，才被白早卉鑽了空子。

媛菲翻到白早雲在她亡夫黃嘉宴葬禮上的照片，形銷骨立，仿佛暴雨中搖搖欲墜的百合，隔着屏幕都能聞到清冷孤寂的香味。

這樣一位連媛菲都承認的氣質美人，居然三十歲不到，就香消玉殒了嗎？

而陳予安，和她到底是什麽關系呢……

她略一思忖，立刻打電話給安德魯。

“安德魯，我記得你說過，陳予安是從小就開始學下棋的？還師從名門？”

“是。”

媛菲咽了口唾沫：“他老師是誰？”

“啊，那位老師的名字我不記得了，但是他的姓氏我記得，很少見，是中國姓氏裏難得的複姓——”

媛菲忍不住呢喃出聲：“端木……”

安德魯有些不滿：“你知道啊？知道還來問我。喂？Fei你在嗎Fei？”

她挂斷電話，視線落在另一個手機的屏幕上，已經不需要再向別人求證了。

白早雲的老師端木九段，他在互聯網最火的一張照片，就是和少年時陳予安的對弈照。

這老照片像素一般，頂多十三四歲的陳予安全神貫注地下棋，眉頭緊鎖；對面的端木九段端着茶杯喝茶，氣定神閑，穩坐釣魚臺。

陳予安粉絲很喜歡拿這張照片刷屏，強調他下棋多麽多麽厲害。

媛菲以前從來沒注意過，她怎麽會沒注意呢？

這照片角落裏就站着白早雲大美人如同初綻放的百合，美得清新脫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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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買了最早的航班回國，路上華哥時不時看她的眼神簡直堪稱大仇得報，仿佛下一秒陳予安就會把她掃地出門一樣。

切，等她搞清楚白早雲和陳予安的事情，看她怎麽扭轉乾坤、将陳予安牢牢拿捏。

登上飛機後，媛菲拿出紙筆，在紙上把所有已經掌握的信息一一列舉出來。

然後她就發現了一個天大的謎團——

白早雲的死因。

她死得真是莫名其妙。

不僅僅是她本人，還有她老公黃嘉宴。

媛菲搜索許久，卻什麽也找不到。

白早雲雖然是圍棋七段的職業選手，但圍棋這項運動很冷門，她的死訊只有寥寥幾個新聞稿。

就這點關注度，八成還是托她婆家的福。

媛菲手動總結了零零散散的消息——白早雲車禍身亡，死亡時天降大霧、路況不好，那段山路是事故高發地段，當場車毀人亡。

新聞稿裏說她死狀凄慘，死在那段山路上的人死狀都很凄慘。

她老公黃嘉宴也很凄慘。

是的，黃嘉宴同樣車禍死于那段山路。

兩起車禍就差兩個多月，甚至出事地點都極為接近。

這也太巧合了，這誰能信是意外啊？

黃嘉宴死時熱度頗高，各種陰謀論盛行，到最後黃家不得不出面對公衆發言，說他們已經找警方調查過了，确實是意外。出于對亡者的尊重，希望外界不要再肆意揣測。

兩個多月後白早雲也死了，這次連揣測都沒了，黃家連訃告都不發了。

唯一一條陰謀論，說她出軌，和奸夫一起害死了黃嘉宴，結果奸夫不要她，于是她後悔萬分，跑到黃嘉宴出事的地方自殺了。

媛菲：……什麽狗血港臺年代劇。

調查……

塵封的記憶被擦亮，媛菲驟然想起之前陳予安和黃嘉晴的對話。

黃嘉晴：“我知道你還在找私家偵探調查她的死，我知道你還不死心……”

媛菲當時只覺得奇怪、沒有多想，後來就忘了這回事。

原來是這樣，原來黃嘉晴口中死去的人是白早雲！

陳予安一直在調查，說明他并不相信白早雲的死是意外？

等下，黃嘉宴是陳予安親舅舅啊。

那白早雲豈不是他舅媽？

姜﹒夏洛克﹒柯南﹒金田一﹒阿加莎﹒道爾﹒媛菲思忖再三，下了結論！

白早雲是陳予安的師姐、青梅竹馬的同伴，長大後她嫁給他舅舅、成了他舅媽，沒多久她和她老公卻雙雙殒命、死得不明不白，連個交待都沒有。

家裏倫理劇秒變刑偵劇，陳予安悲憤又疑惑，他請了私家偵探來調查白早雲的死因，家族卻百般阻撓、似有隐衷。

百般無奈下，不知是報複還是轉移注意力，他在大街上選中了姜媛菲來做未婚妻，和家裏人周旋，所以才有了媛菲和他的故事。

唔，越想越正确，簡直是嚴絲合縫。

好了，現在就剩一個問題——

陳予安對白早雲，到底什麽感情？

嚯，不會是禁忌之戀、虐戀情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