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

第 41 章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鄧考兒似乎終于察覺到媛菲心情不佳。

她仔細觀察媛菲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說：“你們吵架啦？”

媛菲冷哼：“和死人有什麽可吵的？”

媛菲已經決定，人家下三濫都說出來，再死纏爛打多沒意思？

不如咬死先讓陳予安愧疚一把，然後趁機敲他一筆、解除協議。

嗯，就這麽辦。

還有件重要的事忘了做。

媛菲從包裏拿出剩下的一半證據，把掃描件用鄧考兒的真名舉報給了教育系統。

鄧考兒張大了嘴：“我、我剛簽了保密協議……”

媛菲奇怪看了她一眼：“你只答應那一半要保密，這一半又沒簽。”

她抖落着手中的文件：“這一半才是要他命的東西。”

鄧考兒糾結再三：“要不，算了吧？我以後根本不想再想和他有任何瓜——”

“放屁！你這個人耳根子有多軟自己心裏沒點數？我不斷了你的後路，不出48個小時說不定你倆又滾到一張床上去了。”

鄧考兒怏怏地低下頭：“可是……我也，不想，趕盡殺絕啊……”

“這叫什麽趕盡殺絕？只是把不屬于他的東西拿走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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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考兒惴惴的：“菲姐，你心情不好嗎？你真的和Andy吵架了？”

媛菲眉頭緊皺：“說了不跟死人吵架！要不我帶你去他墳頭，你吵一個我看看？”

鄧考兒咬着奶茶吸管，不知想起什麽，嘆了口氣。

她幽幽地說：“我才不信你們吵架，你們感情那麽好，唉，羨慕甜甜的戀愛。”

媛菲：“……”

快閉嘴吧你。

如果 “性緣腦”三個字有具體的形象，那它一定長鄧考兒這樣。

剛剛從一段爛泥一般的感情中脫身，居然能無縫憧憬羨慕別人的戀情，還看錯了。

真的是，不知道該怎麽吐槽。

媛菲忍不住雙手提着椅子離她遠點，真擔心白癡會通過空氣傳染啊。

可惜這厮根本看不懂她的疏離，媛菲連人帶椅子遠離她十公分，她居然提溜着椅子笑嘻嘻湊過來。

媛菲：“……”

這裏的空氣好像比剛才稀薄了欸，是因為笨蛋攝氧量超乎常人？

媛菲不自覺地看向門口——

找個借口溜吧？

正想說話，鄧考兒卻搶先一步說：“其實，我以前追過Andy的。我以為我這麽漂亮，肯定能追到他，可是他連看都沒多看我一眼。”

媛菲：……媽的這是什麽進展？

鄧考兒兀自說下去：“他真的好紳士啊，簡直是我見過最紳士的人，哪怕不喜歡我，拒絕的時候也一直顧及我的感受。我問他我到底哪裏不好了，他說他并不是嫌棄我不好，只是根本不合适。唉，他說話超真誠，你會相信他真的是這樣想的。”

媛菲：……以前怎麽沒發現你講話這麽機車？

媛菲冷哼一聲，是，他媽罵人他不反駁，也可真誠了。

Vocal！她到底為什麽要在這裏聽別人花癡陳予安？

連借口不願再想，她正要拿包走人，鄧考兒忽地拍桌：“他這麽好的人，跟他那個只會玩女人的爸完全不一樣。唔，我就說他不像陳頌青的兒子，肯定是他媽當年那個情人的！”

媛菲：……

？？？

！！！

妹妹你剛才說什麽？

聽八卦的好奇碾壓了離開的欲望，她把包慢慢放回去，主動湊到鄧考兒身邊：“你說什麽？陳予安他媽當年有情人？”

“對啊，他們這樣的人婚前婚後有個把情人很正常啦。”

難得見她有興趣，鄧考兒趕忙從包裏掏出一個pad，翻了很久：“看，這是當年的新聞。黃嘉晴那時候才21，剛剛畢業，就忽然嫁給了名聲特別差的陳頌青。他那時候都35啦，情人一堆，據說還有私生子，哪個白富美還想嫁他啊？據說富豪圈子裏他根本讨不到像樣的老婆，他爸愁得不行，結果黃嘉晴和他相親一個多月就閃婚了。看，這是兩口子結婚照。”

媛菲仔細看陳頌青和黃嘉晴的結婚照。

很正宗的廣東地區婚禮，黃嘉晴穿着傳統褂皇，渾身沉甸甸的金飾。

可是，照片裏的她眼神冷冷的，完全不像是新娘；

旁邊的陳頌青眼神飄忽，仿佛誤入的醉漢。

事實上除了陳黃兩家的家長，新郎新娘都極其冷漠淡然，嘉賓們也紛紛各懷鬼胎，根本不像婚禮現場。

媛菲不禁想起之前偷聽陳予安和他媽吵架，陳予安說沒感情就離婚吧，黃嘉晴反問一定要有感情才有婚姻嗎？那就沒有你了。

原來這阿姨認真的。

鄧考兒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更誇張的是什麽嗎？他們倆當年是九月結婚，陳予安，是隔年五月出生的。”

媛菲瞧她湊近的大眼珠子，愣了三秒才反應過來。

卧槽！！！

對哦，陳予安是五月份的生日，溫網期間大家還替他過生日。

也就是說，他父母結婚八個月他就出生了？

哪怕把相親的一個多月都算上，這也太……

更何況那兩口子完全不像是剛認識就迫不及待滾床單的人。

媛菲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所以他到底是不是，陳頌青的兒子？”

鄧考兒聳聳肩：“這我怎麽知道？坊間傳聞黃家二小姐念書時和學長談過戀愛，對方出身太寒酸了，黃啓山沒看上，又鬧出了人命，所以才着急把她嫁出去。要不然黃家二小姐欸，哪裏輪得到35歲的陳頌青撿漏？”

媛菲這才想起，難怪看到有黑粉罵他是野種，因為人數太少，媛菲也不知道黃嘉晴婚後八個月生子這件事，所以根本沒往那地方想。

難怪啊難怪。

細細地品味這一古早八卦，媛菲憤而拍桌！

Vocal！這要是真的，到底誰下三濫啊？

黃嘉晴你這個自己屁股都沒擦幹淨的人，怎麽好意思指責別人身上有屎的？！

轉念一想，她又驚了，問道：“你怎麽連這麽久遠的緋聞都知道？”

鄧考兒得意地揚眉：“這可是我的統治區！”

“知道了，拉皮條的，誰誰誰褲腰帶松了緊了你都知道。”

鄧考兒嘴一撇，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菲姐，我要生存啊，我和我姐都要生存啊。她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方，看上去是豪門富太太，其實生活都困難。她公公骨癌死了，她那一房在陳家一點話語權都沒有，全是二房黃嘉晴在管家。她老公、我姐夫什麽都不管，三不五時錢不夠花了還找她要。我不幫着我姐姐，她恐怕要餓死在陳家了。”

媛菲與她對視半晌，最後敗下陣來。

喂喂喂，你這人怎麽專挑軟柿子捏？她就是特別容易心軟，最聽不得女孩子為了生存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故事。

媛菲深吸一口氣：“那你不準再說你和陳予安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

她不愛聽。

鄧考兒恍然大悟：“你吃醋了啊？我懂了我懂了，我再也不說了。哎呀你早說嘛，我跟他真的沒什麽，我都說了，那時候就是我單方面追他，他看都沒多看我一眼，直接拒絕了。”

媛菲：……醋你媽個頭啊。

她就是——

媛菲被自己的想法愣住。

她就是什麽？

答案呼之欲出。

明明都是風流韻事，為什麽黃嘉晴的秘辛她就聽得津津有味，陳予安的她就恨不得捂上耳朵？

換了是以前，她早就雀躍地記到小本本上、慶幸自己又多了金主的一個把柄。

為什麽呢？

為什麽不想聽呢……

她覺得有些呼吸不能。

猛地抓住鄧考兒的胳膊，把對方吓一跳。

她直勾勾地盯住對方：“鄧考兒，你說，你覺得我們倆感情很好，是認真的嗎？”

“當然，大家都這麽覺得。”

鄧考兒翻出幾張路透圖，是溫網後他們在訓練場邊打鬧的情景。

她指着圖裏的陳予安和媛菲說：“這不是熱戀中的情侶是什麽？”

媛菲怔怔地瞧着那幾張圖，圖片裏他在揮舞着球拍、好像在罵她，她垂着頭，卻撅着嘴，明顯不服氣。

這什麽時候的事兒？

哦想起來了，那時候陳予安還沒生病，她纏着他、要他教上手發球。

他嘴上嫌棄她笨，但還是手把手教她站位和發力。

她怎麽都學不會，他就揮舞着球拍罵她是個笨蛋。

她完全不知道，她只記得他們當時在吵架，萬萬沒想到她是這樣的表情。

難怪，鄧考兒、白早卉、教練、安德魯……所有人都說他們感情很好，原來她面對他時已經是這樣的表情……

所有疑雲漸漸散去，所有錯誤答案被排除，只有一個真相，最終浮現在她眼前。

那就是……

鄧考兒見她兩眼發直，忍不住輕聲叫她。

媛菲如夢初醒，她環顧一圈，狼狽到語無倫次：“我、我先走了……我會記得給你開戶——不是！你替我開戶！”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拿起包倉皇而逃。

踉踉跄跄去停車場，找了十幾分鐘才找到自己的車，哆嗦着手去插車鑰匙，卻半天都插不進去。

她看見後視鏡裏的自己，一臉慌張。

深吸一口氣。

狠狠罵自己一頓。

慌什麽？！

不就是又喜歡上一個臭男人嘛。

女人嘛，喜歡上一個男人，又喜歡上一個男人，這有什麽大不了的呢？

不慌，姐有預案！

平複許久上路，她開車回了有辛女士的老家。

開進小巷時，街坊鄰居莫名其妙都投來同情的目光，上次因為停車和她吵架的隔壁老頭這次意外地溫和，不僅沒吵她又開車回家，甚至主動把自家的藤椅搬開讓她停車。

車子停得七扭八扭，她飛奔回家，鞋子也沒脫，蒙上被子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熟悉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有雙大手将被子掀開、不由分說地把她扒拉出來。

是辛女士。

她的鷹爪牢牢擒住媛菲的肩膀：“閨女，怎麽外面都說你在逼婚？還說小陳不要你了？我給你們打電話你們都不接，到底出什麽事了啊？”

難怪剛才鄰居看她眼神充滿同情，原來大家以為她被甩了。

媛菲不耐煩地說：“哎呀媽你輕點行不行？你別聽風就是雨的，我們什麽事都沒有！”

不就是陳予安他媽罵她是下三濫逼他們分開，然後她為了洩憤把陳予安【輕輕】打了一頓，然後她才發現自己喜歡上他了嗎？

不就這麽點小事嘛，這不就是很小的幾件事嗎？

她敷衍了辛女士幾句，正好安德魯打電話過來，她假裝這是很重要的電話、直接把辛女士推到門外。

匆忙間接電話，隐約中好像聽見安德魯質問她到底和陳予安說了什麽。

他說陳予安拿着一份奇怪的錄音和他媽大吵一架，已經不見蹤影。

媛菲哪裏知道他在哪裏，直接挂斷電話。

再次埋首于被褥之中。

思考人生。

她這樣一個財迷打工人，居然舍得為陳予安墊了一筆巨款去買錄音？

越來越想睡陳予安；

拼命哄着他，是真的希望他開心；

聽說他要相親，酸得要死；

再早一點，她在場邊看球，不再一心為了出風頭，而是真心希望他贏球；

溫網決賽那次，她不顧風雨、一路狂奔去現場為他加油……

好多好多跡象，好多好多蛛絲馬跡，她居然到今天才意識到。

什麽打工人，她明明就是喜歡上了自己的老板。

啊啊啊！！！

她瘋狂捶頭，她怎麽又喜歡上一個男人呢？

她已經吃夠愛情的苦了！

明明說好只把他當養老保險的啊！

明明只想瘋狂斂財、原地退休的啊！

可是她卻又任由自己陷入愛情的虛假甜蜜和風暴裏。

她喜歡他又怎麽樣？

他的家庭，他對她的态度……

她整個人埋在被子裏，又懊悔，又……

==

她在家裏，沒日沒夜地躲了很久。

已經分不清到底過了多久，期間好像辛女士給她送了兩次飯。

她沒心思吃，辛女士罵罵咧咧要揍她，她舔着臉随便她打。

她不需要食物，她只需要獨處的時間來思考人生。

最後某天夜裏辛女士哭着讓她吃飯，哭着說她現在都瘦得不像樣子了，哭着說人哪能不吃飯。

媛菲最怕她哭了，于是迷迷糊糊坐起來，任由辛女士一勺一勺喂她吃飯。

好像吃的辛女士拿手好菜海鮮粥，剁碎的海參象鼻蚌花膠，糯米幾乎熬成了糊，上面撒了鮮嫩翠綠的小蔥花，香迷糊了。

一碗粥很快見底，辛女士這才滿意地端着小飯桌離開。

媛菲剛躺下，門外忽地傳來清脆的碗筷碰撞聲，可能辛女士把小飯桌摔了？

她捂上耳朵，不想聽，卻有腳步聲由遠及近，很快就來到床邊。

有只手不停拽她的被子。

“啊啊啊又要幹嘛？我都吃過飯了！”

那手不僅不停，反而更用力。

她很生氣，掀開被子一躍而起：“媽，你有完沒完——”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她對上了一雙有些疲倦的桃花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