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章

第 70 章

媛菲回到家，對辛女士直截了當說她和陳予安吹了。

“媽，我沒事，但我現在只想睡覺，等我醒了，不管你有多少問題，我一定老實交代。”

辛女士平時很聒噪，這種時候反而安靜得很，一句沒多問。

她對着天花板發了一天的呆，然後熬不住又睡了一天，最後餓到不行才掙紮着起床。

辛女士一直守在外面，做好一大桌的菜在等她。

見她出來，就說了一句。

“我把菜拿去熱熱。”

媛菲哽咽個不停。

都是些好消化的米糊糊和清爽小菜，可是吃到嘴裏都是一點味道都沒有，味同嚼蠟。

辛女士一直安安靜靜，媛菲想說話，一張嘴，哭得不行。

等她終于平複了些，說：“媽，我和陳予安分手了。”

辛女士點點頭，極其平靜：“不喜歡就分手，現在結了婚的還能離了婚呢，多大點事？咱再找別的更好的，實在不行就咱們娘倆兒過。要不要媽媽陪你出去散散心？”

媛菲不僅不覺得欣慰，反而更難過了。

她丢掉筷子、嚎啕大哭，把辛女士吓死。

“媽，我對不起你，我居然沒選你而選了一個男人嗚嗚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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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辛女士聽得莫名其妙。

她颠三倒四地把陳卓傅騙她在機場二選一的事情說出來，辛女士一怔，哈哈大笑：“就這麽點事，你就愧疚到和他分手啊？”

辛女士伸手揪她耳朵：“姜媛菲，老娘有沒有教過你人生在世，難得糊塗啊？我又不是真死了，你非要較真、好好日子不過，把這麽個絕品優良金龜婿往外推？你腦子瓦特了？”

她拼命救下自己的耳朵，頭暈目眩：“啊——媽！我不想在他面前像——像什麽似的拼命讨好他！我今天能為他丢下親媽，明天我也不知道能為他做出什麽來！我一點都不想變成那樣毫無自我的舔狗，你懂不懂啊？”

辛女士恨鐵不成鋼地瞪她好幾眼：“懂懂懂！你們年輕人都要什麽自我啦、人格啦，啥虛頭八腦的東西都看得比錢重，最不值錢的就是錢。我看啊，就是我的錯，我太慣着你了，沒讓你真的吃過沒錢的苦，都是我的錯！”

媛菲：“……”

等她吃完，辛女士把碗筷收拾了去廚房。

媛菲略坐了坐，想喝點酸奶，在門口腳步一頓——

門內傳來隐隐約約的啜泣聲。

鋪天蓋地的愧疚如海嘯般襲來。

媛菲心想，她恐怕要用一輩子來贖罪了。

躺平三天。

收拾好心情，開機。

陳予安的電話和信息都是三天前，這三天都沒有聯系過她。

她深吸一口氣，撥通了他的電話。

很平靜。

“我們見一面吧。”

“冷靜下來了？好，我們見面好好聊聊。”

“把律師帶上，我要解除合約。”

“……我不聊合同，那是拿了我工資的團隊成員幹的。你要解除合約，你單獨和律師談，不要拿這種無聊的事情浪費我時間。”

也行。

總要說清楚的。

她說“好”，對面又是一愣。

她正要挂掉，對面忽然說：“我剛才那樣說，如果換做以前，你早就開始罵人了。”

媛菲狠狠怔住。

以前、以前……

老是懷念過去、比較現在，是懦夫的行為！

她早就不是以前那個姜媛菲了！不要再和她說以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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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小香汀。

長桌，一人一邊，諾大的房間關了門，只有他們兩個人。

他看上去有點憔悴，神情萎靡，衣服寬大，空落落的。

陳予安說不聊合同，但是媛菲還是一見面就拿出了準備好的協議。

在看到那堆合同的瞬間，他神情一凜，看向媛菲的眸底閃過一絲錯愕和受傷。

解除最開始簽訂的合同，她付不起違約金，如果陳予安不同意，那就只能走漫長的民事訴訟。

她正襟危坐：“好歹認識一場，我希望能好聚好散、和平解約。”

“好歹認識一場……”他念了好幾遍，忽地冷笑一聲，“我說了，別拿這種東西給我看，浪費我時間。”

他直接拿起文件丢一邊，漆黑的眼眸像淬着寒冰。

他看了她好久，像是在不斷審視她、想在她臉上看到不舍。

他的眼神像把鈍刀，一刀又一刀地割着她。

她打定主意不說話，只能他先開口。

“為什麽一句話不說就離開？”

她直截了當地說：“我的行為、做過的那些事情已經被曝光，我勾結你堂兄、挑撥你和陳冉的關系……還有，那杯熱茶是我自己潑自己的，不是你爺爺，這些事情都是我做的。這些事情，換了誰都不會原諒。既然不能被原諒，我也懶得再把姿态放那麽低地哀求你，索性一步到位、直接跑路。”

她坦白的這些事情，半真半假，真假混合，才更難分辨。

他起先不可置信，許久後嗓音暗啞地問：“那你現在找我，就只是為了解約？分手？”

“是，就是這樣？”

“一句解釋都沒有？”

“解釋什麽？”

“解釋你為什麽那麽做！”他吼出來，“你說啊！我給了你時間，這麽長時間，你就給我這麽個理由？你連騙都不想騙下去了嗎！”

她作出不耐煩地表情：“你說我和你二哥被拍的照片？錢哪有賺夠的？你二哥願意給我錢，我為什麽要拒絕？至于你爺爺那件事嘛，他欺負我，我就報複回去，你看，我演技還是挺好的，你們爺孫倆被我耍得團團轉——”

“我沒有問你這些！”他忍無可忍般厲聲打斷她，“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你是我女朋友，我們在戀愛，你為什麽要背着我做這些事？”

她作出不屑的模樣：“我們是在戀愛嗎？可為什麽我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以前的事情，老以為是那段被你當成員工、被你冷嘲熱諷、被你推出去給家人粉絲罵的日子。一想到老是被人指着鼻子罵，我就沒什麽安全感，就想着多拿點錢傍身，正好你二哥找我，還有報酬，我根本沒多想，直接就答應了。”

“你是這樣想的？”

“不然呢？我還能怎麽想？”她聽見自己高聲反問，“多少人罵我撈女，連你的司機都說我念完書才配得上你，你讓我怎麽想？！”

他的表情如同被打了迎頭一棍，剛才的冷冽融化了些，悶聲許久後啞着嗓子：“抱——抱歉，我太忽略你的感受了，我以後——”

“用不着以後，我不伺候了。你家所有人都把我當陪房，你爺爺直接說要我什麽工作都不做、給你當免費保姆陪睡到退役才允許結婚，他還洋洋得意得說你一定會答應他，我算什麽？我不想守着一個虛無缥缈的承諾有問題嗎？”

她盡全力放松面部肌肉，讓自己看上去毫不在乎。

來之前她做好了準備，這些話半真半假，說着說着就能勾出心底深處的怨氣，不會惹他懷疑。

可是看着他的眼睛……

她真的不想繼續糾纏下去，太痛苦了。

直接把文件推過去：“再掰着手指頭數誰對不起誰沒有意義，這段關系從一開始就不正常。我受了委屈，最後也捅了你一刀，大家扯平，彼此放過吧。”

他眼神落在那堆文件上，動也不動。

許久，擡眸看向她。

眼底滿是紅血絲，和怨怼。

像是在對她控訴，為什麽這樣單方面就做了所有決定。

只一眼，媛菲就挪開了眼神。

來之前準備了很多，但是臨上陣後，一切都偏離劇本。

他咬着後槽牙，聲音又嘶啞了幾分，話題一轉，冷笑着問了一句：“我哥給了你多少錢？”

他窮追不舍，勾起的嘴角像是浸着毒：“說啊，能說服你背叛我，要多少錢？”

哦，玩精神攻擊是吧？

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了鬥志，媛菲幾乎本能地譏諷：“沒多少，我已經待不下去了，與其說是為了賺錢，不如說借坡下驢、臨走前再撈一筆。”

“也是，我當初也沒花多少錢。”

當初也沒花多少錢。

她狠狠怔住，萬萬沒想到他會說出這樣一句。

鬥嘴的本能也救不了她，她腦子裏一片空白，說不出反擊的話。

陳予安平時沉默，關鍵時刻，出口能殺人。

話一出口，他有些坐立難安，一眼都沒看她。

她冷笑着：“話說到這個份上，再聊下去就沒有意義了。大家兩看兩相厭，擇日不如撞日，也別找律師了，直接簽字吧。”

說罷扭頭看向別處，再也不想多看他。

TMD，來之前還和自己說要克制點，在陳家已經給了他一個突如其來的巨大炸彈，他現在肯定被家人折磨得遍體鱗傷，她只想解約分手，并不想繼續傷害他。

沒想到啊沒想到，他這語言攻擊還挺溜，悶騷，冷不丁放個炮出來，死傷無數。

她正暗自腹诽，對面的陳予安驟然臉色大變，驚恐地盯着她的臉。

冰涼的觸感滑過臉頰，媛菲這才意識到，她居然哭了。

好沒出息啊。

媛菲索性破罐破摔：“看什麽？我被前男友騙錢的時候也哭過啊。”

并沒有。

“便宜沒好貨也好，我高攀不上也好，怎麽樣都好，你趕緊把字簽了，我直接走人。你要是覺得不公平，我再退你錢，我把錢都退給你，行不行！”

“……”

他還是不說話，眸底盡是愧意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許久，他剛要張口，她卻搶先一步、奪門而去。

想說話？

我就不讓你說。

放完了狠話想說軟話？

我憋死你。

但是轉身一瞬間，自己也潸然淚下。

她再也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