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餘念

餘念

季錦如是被一陣吵鬧聲吵醒的。

再次醒來，身體已經不在像先前那樣的疲憊，反而有種睡了個好覺的舒适。

如果不去計較脖頸那處的痛感的話。

“念念…”

輕緩而溫柔的話語，帶着纏綿的眷戀，是陸卿歌。

他的聲音似乎很适合說某種情話。

季錦如躺在床上，雙眼呆望着頭頂的天花板，還有些沒緩過神來。

她只記得失去意識前，陸卿歌抓着她的手固執的确認着什麽，那時，他才像是有了點溫度。

還有那聲哥哥，那個從門口跑進來的小女孩，一切都很模糊。

陸卿歌試探地去勾季錦如的手，那雙原本要用來殺她的手，此刻輕輕地摩挲着她的手，像是安撫。

他又将頭輕輕靠近，靠在那雙緊握的雙手上。

他的聲音依然很輕，幾乎是通過手來傳到季錦如的耳裏。

“是你，對不對？”

這句話由他說出來竟然不存在半分疑問，只有确信。

季錦如這才扭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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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書裏的反派，沒有發狂，也沒有讓人毛骨悚然的惡，反而像個匍匐在她腳下的奴仆。

恰好陸卿歌也擡起頭，他們的眼就這樣碰在一起。

他的眼亮亮的，裏面當真有一彎明月，專注的看着哪個人時，沒人會人忍心騙他。

季錦如不禁想，這樣一個人，真的會像書中寫的那樣，愛上除餘念外的別人嗎？

她并不相信，可現在卻只能相信。

按照書中的劇情，餘念因為男主沉野的欺騙而失魂落魄，過紅綠燈時被車撞死。

男二陸卿歌因為餘念的死徹底黑化，成了一個報複男女主的工具。

他用極其殘忍的手段把撞死餘念的大叔殺害，又将女主季錦如抓來囚禁，用非人的手段去折磨她，以此來報複男主。

可是，在朝夕相處下，陸卿歌卻漸漸被女主季錦如善良純粹的性格打動，對季錦如動心。

季錦如雖然并不怨恨他的報複，卻也不喜歡他，她和沉野早就兩情相悅。

縱然陸卿歌使盡手段把女主困在身邊，女主卻只想逃離他，最後或許是還有些良知，又或許是知道得不到，男二陸卿歌越發陰鸷，他通過自殘來沖淡內心的痛苦，最後一步步走向自殺。

想到這些，心口竟微微發痛，季錦如茫然地看向胸口。

要活下去，或許只能僞裝成死去的餘念，暫且先穩住陸卿歌了。

可能是看過書，所以季錦如非常了解書裏的餘念，連餘念和陸卿歌相處的很多細節都記得很清。

她知道陸卿歌和餘念真正的戀愛時間也不過就短短一年，或許陸卿歌根本沒有那麽喜歡餘念也不一定。

只不過受書裏設定影響，先是對餘念一見鐘情，又在短短一年裏就愛餘念愛到深入骨髓，甚至在餘念移情別戀後依舊念念不忘。

這一段看似刻骨銘心的愛情，其實不過是讓男二和女主虐戀的鋪墊，而讓陸卿歌肝腸寸斷的餘念，也只是個戲份不多的工具人。

現在，只要僞裝成陸卿歌心裏的白月光，先熬過接下來這段被折磨的時間，在按照劇情走向，等陸卿歌愛上所謂的女主，一切都會好辦很多。

季錦如緊了緊手心，對說謊還有些忐忑。

“哥哥。”她說完，臉立刻燒紅了，看向陸卿歌時，好像真在害羞。

“哥哥”是書裏餘念對陸卿歌的稱呼，餘念原本逗陸卿歌叫他“歌歌”，結果一向端莊穩重的陸卿歌聽完竟非逼着她叫“哥哥”。

所以“哥哥”是餘念對陸卿歌的專屬愛稱，這也是為什麽地下室裏陸卿歌聽到季錦如叫哥哥後那麽激動。

房間裏十分安靜，就在季錦如差點以為陸卿歌壓根沒聽到時，陸卿歌忽然抱住了她。

淡淡的橘香，似乎還帶點苦，籠罩着季錦如，清新而澀。

她的心髒劇烈的跳動着，是不知所措的緊張。

他們靠的那麽近，幾乎緊貼着沒有一絲縫隙，而他的心似乎也為她活了，在跳動着。

季錦如覺得呼吸都是困難的，雙手無措的垂在身側，又想去拉扯開他。

太近了，又太緊了，好像他們真的相愛了很久很久。

“念念，好想你，好想你…”

陸卿歌貪婪的嗅着屬于她的味道，從頭發，到耳朵，再到脖頸。

他的視線落在脖頸處青色的一圈，帶着疼惜地用唇瓣去舔舐那處傷痕，去試探那裏的溫度。

季錦如的頭偏了偏，他溫熱的呼吸流連過她的耳，貪戀的停留在脖頸處。

幾乎是在那唇瓣觸上來的一瞬間，她渾身一個機靈，拿手去推開他。

卻是一個響亮的巴掌，打在陸卿歌臉上。

季錦如遲鈍地看向自己的手，不知所措，天知道，她真的只是想推開他。

她的嘴張了張，剛想說對不起，就見陸卿歌要來捉她的手。

季錦如慌張得向床後退，在陸卿歌捉到她手的那一刻驚慌開口，“我錯了！之前的事我忘了好多，我真不習慣！”

她的語速又快又急，生怕解釋不清。

陸卿歌看着她，輕輕笑了笑，兩個小括號浮現在他的唇角。

他牽起她的手，用臉靠在季錦如手心，蹭了幾下，唇角又帶了些幸福的笑意。

“打的那樣重，手該疼了。”

他說着，還将季錦如的五指都細細看了遍。

“念念沒錯，都是我太壞，把念念給吓壞了。”

陸卿歌把玩着她的手，眼卻總黏在季錦如的脖頸處，眼裏多出了些不常見的懊悔。

季錦如看着他，心跳的更快了，不是別的情緒，只有害怕。

他還在自顧自地說些叫她別怕，什麽都聽她的之類的話，嘴角一直挂着笑。

季錦如才發現他似乎高興壞了，沒一刻不在笑的。那笑挂在他慘白的臉上，活躍在蒼白的唇彎處，一點也不合事宜。

他好像比剛見時更加破碎，季錦如覺得現在捧起手來或許還真能接到一兩片他的碎片。

不過，可能會先接到他那顆腦袋也不一定，他可太愛将臉頰放在她的手心磨蹭了，譬如此刻。

“哥哥！”

門口這時跑進來一個小女孩，看到床上清醒着的季錦如，又驚喜的叫了聲“季姐姐！”

季錦如看過去，靠着模糊的印象回想起那時地下室跑進來叫哥哥的女孩正是她。

她朝着那女孩友好的笑了笑。

女孩跑到床邊坐下，看了眼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陸卿歌。

躊躇地挪動了下，才開口，“哥哥，沉叔叔來了，爸叫你下去。”

“直接把人領走就是了。”

陸卿歌貪戀的看着季錦如，連個眼光也沒給自家妹妹。

沉叔叔？季錦如猜估計是沉野的父親，看來是沉野的父親來要人了。

那沉野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了，現在陸卿歌以為自己是餘念，便不再想着花時間去報複沉野。

至于那位叔叔，只要好好說，想來也可以按照法律來判決。

只是自己，恐怕陸卿歌根本不會。放。

她無奈的看向身旁的人。

陸伊人氣惱，“爸是叫你下去賠罪！”

想抓就抓，想放就放，哪是那麽容易的事。

這次的事還是陸鋒許了好處給沉家的老狐貍才讓他松口。

當然，好在是陸卿歌沒真做出殺人的事，不然那沉家哪怕拼死，也要把陸卿歌一并送走。

哪會像現在，只是許好處，賠個罪的事。

看着自家哥哥的眼睛只會黏在季姐姐身上，和失了魂似的，陸伊人是真心累。

“哥哥，你就去吧，早點扯清楚早點回來陪季姐姐。”

她邊說着，邊推着陸卿歌往外去，全然不顧陸卿歌的怒火。

若是之前，陸伊人當然怕他，但現在她心裏很明白，哥哥就算再怎麽生氣人也是高興的。

這才有了膽子。

季錦如看着陸卿歌被推走，一直到出房間門，那人都扭着頭看着她。

雖然書裏的他罪大惡極，心理變态，可當下真有股可憐巴巴的勁。

直到他們出去，季錦如還能聽到陸伊人的聲音，“你放心吧，待會我先陪着季姐姐。”

應當是在和陸卿歌保證。

陸家兩兄妹剛出去沒多久，就有阿姨進來。

阿姨把藥膏放在床頭櫃上，又将端來的熱水遞給季錦如，問候了一句，“小姐，喝點水嗎？還是給您放邊上。”

季錦如接過，道了謝。現在她的嗓子幹澀的很，一口熱水下去才緩解了些。

喝完才注意，水杯裏的吸管。阿姨還真是細心。

把杯子放在一邊，阿姨又拿着藥膏問季錦如要不要給她抹上，季錦如還是有些不習慣，便拒絕了。

還是晚上洗完澡對着鏡子抹好了，她想。

樓下。

一個晚上過去，沉野的火在看到陸卿歌時又猛竄上來。

他忍耐着，拳頭握緊，手上青筋疊起。站在一旁的沉父沉修止拍拍他的拳頭，腦袋搖了搖。

想到昨晚季錦如是如何的痛苦，被這惡魔傷害的，沉野眼都要紅了。

陸卿歌仿佛什麽也沒看到，眼裏照舊是空無一物，只是望了眼陸鋒，又很恭敬的對上沉修止。

“是我不對了，過于沖動，一不小心傷了沉少爺。”他開口依舊不急不緩。

沉野瞧不慣他這副傷了人卻絲毫不愧疚的模樣，作勢要沖上去教訓他，被沉父一手攔住。

沉父眼裏絲毫沒有芥蒂，笑道，“誰都有年輕氣盛的時候，小孩子小打小鬧罷了，不是什麽大事。”

他頓了頓，又看向陸鋒，打着哈哈，“還是老陸非要說什麽賠罪，我早說我們兩家哪需要這麽生分。”

“父親也常說和沉伯父一家當是兄弟，父親又最重情義。”

話到這裏，沉修止便也知道以後沉陸兩家想來會有更多機會了。

這罪也算是賠了，那些好處，合作，陸鋒自然會處理好。

陸卿歌将輪椅輕轉，就要離開。

“姓陸的，季錦如呢？小爺不接受你的賠罪，你給我把季錦如放了！”沉野追上去，一把摁住輪椅。

陸卿歌低着頭，輕輕哼笑一聲。擡頭時，眼睛微微眯起，帶了些陰狠，話音也沾染了不滿，“看來，還得沖動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