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告白

告白

陸卿歌把季錦如送回裴家時，裴佳賜一把拉過季錦如護在身後，看着那個眉眼含笑的男人直吓得發抖。

季錦如握着裴佳賜的手安撫，對着陸卿歌說了聲“謝謝”後就離開了。

“小季，你怎麽又和他呆一塊了，你沒事吧。”

裴佳賜前前後後拉着她檢查了一遍，都快哭了。要擱以前，裴佳賜性格也算比較莽，從不會說被什麽東西吓成這樣，可偏偏陸卿歌給她留下的陰影實在是太大了。

季錦如随口糊弄了幾句，又安慰了裴佳賜一番，裴佳賜便沒再追問，只是叮囑她，“以後你再碰到他必須給我躲得遠遠的。”

季錦如笑着連聲說好，裴佳賜又想到沉野打來電話的事，提了一句，“小季，剛剛沉野打電話給我說聯系不上你，我和他說了你去找他了，他就挂了。”

她摸了一下口袋，果然是出門太急，忘了帶手機，想到沉家現在的亂象，情緒低落地應了裴佳賜一句。

後面，兩個人又聊了下找工作的事，裴佳賜讓她安心在這住着，但是她實在是不願意多麻煩朋友的人，決定過幾天就出去把工作找好。

破舊的單元樓下，一輛名貴的汽車從下午起就停在那，天色漸黑，四處無人，只有這車隐藏在黑暗裏，孤獨地等待着什麽。

陸卿歌點燃煙，靠着椅背輕吸一口，煙霧缭繞間，他的眼神越發迷蒙，面色變得不清晰起來。

像他這般怨天恨地的惡人竟然也會怕回到那個黑暗的屋子裏，怕聽到那些刺耳的詛咒，他只能待在這裏，期待獲得多一刻的安寧。

一支煙燃盡，車窗外匆匆忙忙閃過一個人影，陸卿歌混沌的眼瞬間清明，緊接着死死盯着來人。

沉野在樓下等了一會，季錦如就下來了，他憨憨傻笑着，像只犯了錯讨好主人的二哈。

他似乎只會一個勁的看着她傻笑，季錦如有些臉熱地別開眼問沉野，“你總看着我做什麽？”

“好久沒見你，我不得好好看看。”

沉野笑得開心，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可他們分明每天都見着。

季錦如不想再聽他說些肉麻的話，又問他，“這麽晚了你過來做什麽？”

“可別再說是路過，那樣的鬼話只有你自己信。”

沉野嘿嘿笑起來，摸了下她的頭發，聲音柔下來，“小爺什麽時候說是路過了。”

他停頓了下，眼神認真地看着季錦如，雪天裏四周寂靜，他們什麽也不說，卻也能從彼此眼裏看到掩藏不住的真情。

沉野說，“我每次都是想見你。”

這樣認真的沉野是很少見的，但是不管是怎樣的沉野，季錦如都從未懷疑過他的用心，而她也一直在為真摯的他動容。

季錦如心跳得越來越快，想藏又無處可藏地撲進他的懷裏，沉野僵硬了下，轉而緊緊抱住她。

這樣一個大男孩，聲音裏也染上了哽咽和委屈，他輕輕地附在耳邊說，“季錦如，對不起。”

冬季冰寒，他說話時的氣息是唯一的溫度，讓她軟了耳朵，也軟了心。

“你今天都看到了是不是？我不應該和別的女人講話的，也不應該和她們待在一塊，你這麽好，我實在太壞了，都配不上你。”

他的頭伏靠在季錦如的頸彎處，脆弱地說着自己的不好。

季錦如輕輕地撫摸着他的後背，聽他帶着悔意的聲音繞着耳朵，“可是，你來找我為什麽不和我說，為什麽都不看到我再走，你不知道我還以為你嫌我麻煩，不要我了。”

從沉家到這的距離裏，沉野一路都在煎熬，他不敢想季錦如離開到底意味着什麽，會不會是她已經把他剔除了出去，可是季錦如的一個擁抱讓所有不好的猜想都消失了。

她還要他，這個認知讓沉野心動又心碎。

季錦如蒙在沉野的懷裏，她原本以為自己根本沒什麽感受，可是見到沉野才知道她原來還是介意的。

她甕聲甕氣地說，“這和你又沒什麽關系，你爸安排的，你也不知情啊，而且你沒做什麽對不起我的事。”

“怎麽會沒關系，你走了，就是有關系。”

季錦如又往他懷裏鑽了下，被他這樣縱着，心裏的情緒全被牽扯出來，頭都不敢擡。

他忽然牽起她的手，往她手心裏塞了個東西，季錦如呆呆地擡起頭看他，低頭看到一個碧綠的镯子，晶瑩剔透，周圍籠罩着溫潤的光。

沉野攏住她的手，讓她把玉镯握緊，忽然單膝跪地，渴慕地仰望着她，“季錦如，我喜歡你，星辰為證，日夜不改，你能給我一個男朋友的身份，讓我陪着你，保護你嗎？”

她人還沒反應過來，眼淚已經先掉落了，急得沉野來不及聽她的回答，慌忙站起來哄她。

“別哭呀，就算不喜歡小爺也沒事，大不了我再繼續努力，追你一輩子我也認。”

沉野故作鎮靜地替她擦着眼淚，小心地看向她。

季錦如吸了下鼻子，張開手心遞到他面前，沉野瞬間炸開，“這是什麽意思？我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拿回來的道理，你不答應我也沒必要分得這麽清吧。”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甕聲甕氣地解釋，“我只是想問問你這镯子哪來的。”

沉野撓撓頭，“就随便買的呗。”

“說實話！”

季錦如兇道，他只好如實說，“這是我媽的，當時我媽嫁給我爸那個老混蛋的嫁妝，是我媽最喜歡的一件首飾了。”

後面的話沉野沒再講，可季錦如已經知道這件東西的貴重了，她早就知道，沉野總是想把最貴重的東西送到她面前來。

季錦如再次把镯子遞給他，“我不能要，你拿回去吧。”

沉野站在原地，遲遲沒有伸手，受傷地看着她，她去掰他的手，沒有掰開。

季錦如再次踮起腳抱住他，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她攀着他的肩膀湊到他耳邊說，“我好像還有個問題沒有回答你。”

少年聽到這話，僵硬地轉頭看她側臉，镯子已經被她塞回到了手心，她甜甜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我願意。”

天地失色，人間無聲，沉野像是做了一個不切實際的美夢，在這夢裏聽到了這輩子最動聽的聲音，他呆滞地站着，遲遲沒有動靜。

忽然，天旋地轉，季錦如像只蝴蝶一樣飛舞在空中，他抱着她高興的大喊，季錦如從沒見過他這樣快樂的模樣。

他說，“季錦如，這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

手镯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悄悄地溜到了季錦如的手腕上，恰到好處地紀念着這一刻。

藏在暗處看完一切的陸卿歌眼睛越發陰沉，像只随時要咬人的野獸，他被那樣的笑容和幸福刺痛，心要炸裂了，想要見血，想要毀滅一切。

陸卿歌不肯承認這是因為季錦如，那樣的話，他就只能永遠地成為一個被操控的傀儡。

他怎麽會喜歡季錦如呢？不會，他永遠也不會。

熱鬧已經散場，陸卿歌終于認識到自己有多荒唐，竟然守在這那麽久，他發動車子離開，遠遠地還能看到沉野雀躍的動作。

他眸色越來越暗，心裏被巨大的厭惡填滿，一個聲音在叫他，“撞過去，撞過去，一切痛苦都會消失。”

車子的速度陡然加快，直直朝着那個背影沖過去，電光石火間，他快速轉動方向盤，堪堪擦着沉野駛離。

他一直在殺人，這個認知讓他興奮又惡心，他已經記不起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了，只知道鮮血，傷痕可以讓他短暫清醒。

陸卿歌停在路邊，跑下車劇烈地嘔吐起來，反胃，排山倒海的反胃，全來自于自己。

凜冽的冷風呼呼吹亂他的頭發，他并不覺得冷，甚至這麽難受的嘔吐都不能讓他抓住一星半點的自己，他像是沒有了知覺，完全喪屍了感受。

累了便直接躺在路邊，看着漆黑的夜空像個漩渦一樣要吃人，他想起季錦如說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另一個世界，那漩渦之後會不會藏着個餘念，只是他很快就忘了自己在想什麽。

眼前又開始明明滅滅，出現季錦如的影子，這次他看得很清楚，她朝他伸出手，說，“快起來啊，我帶你回家。”

他笑起來，這次好像抓到了一點東西，陸卿歌伸出手去，在碰到那只纖細的手時，一切都化作了虛無，一片冰涼的雪花落在他的冰涼的手背上，艱難地化成水滴。

陸卿歌看着空空的手心，忽然大笑起來，那笑回蕩在空曠的雪地，很是瘆人。

他從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回到車上，仰靠着座椅，至少現在還不能死。

全身都發白，他的臉尤其蒼白，一點血色都看不到，漂亮的唇幹燥的裂開，像是流幹了血液。

窗外還在飄雪，他的眼睛似乎也落了片雪花，遮擋住了視線，他暈暈沉沉只能看到餘念穿着條白色的裙子在叫他，“哥哥，哥哥。”

她“咯咯咯”地笑着，嬰兒肥的臉上布滿紅暈，漸漸走遠，“念念乖，再多穿一件衣服好不好？”

陸卿歌說完，徹底睡過去。

季錦如關上窗子，看到外面又開始飄雪，也不知道沉野到家了沒。

她站在窗子處發了會呆，游戲裏“北鼻”已經等不及在催她，“姐，你關個窗掉下去了嗎？”

“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

調侃了兩句，季錦如滑動屏幕繼續操縱着自己的游戲角色，她心思不在這上面，總是分神，到最後連“北鼻”都看出來了。

“破空姐，你是不是還在為工作的事煩啊？”

她之前和“北鼻”打游戲時随口提了句找工作的事，沒想到這小子倒是記住了。

季錦如嘆了口氣，“煩也沒用啊。”

原主學得是會計，但是她對會計這專業不僅不感興趣，還一點天賦也沒有，況且之前陸卿歌給她退了學，她現在根本不可能找個專業相關的工作。

季錦如的目标一直是游戲設計，可她這樣的小白，只怕連門也進不了，更別說找工作了。

難道她真得繼續去做那些兼職類工作嗎？

對面的“北鼻”沉默了會，遲疑地說，“破空姐，，我哥哥是開游戲公司的，他最近好像缺人，要不你試試。”

“真的嗎？”

現在還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工作季錦如想都不敢想，連工資什麽的也不清楚，就驚喜地原地跳起來了。

“北鼻”有些尴尬，說，“你別高興太早，我哥哥的公司很小，還不知道你瞧不瞧得上呢？如果你想了解的話，我可以把我哥的聯系方式給你。”

季錦如笑起來，“我可太瞧得上了。”

等出了游戲，陳北立刻把他哥的聯系方式發給了她，季錦如迫不及待地加了，不過對面似乎在忙，一直到她準備睡，對面都沒通過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