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親吻

親吻

知道江無下學期就要出國的消息是在一個下午，那天陸伊人在教室裏教江無做閱讀理解。

他出去接水時，周晉時恰好進來，看着還沒走的陸伊人問，“伊人，你怎麽還沒回家呢？”

陸伊人用筆戳着桌子，甜笑着說，“我在等江無，他去接水了。”

就這麽一句話，讓周晉時感嘆起來，“你們關系真好，可惜江無暑假過後就要出國了。”

她瞪圓一雙杏子眼疑惑地看向周晉時，似乎是在消化周晉時說的話，良久才呆呆地問，“你說什麽？”

“江無下學期要出國呀，你不知道嗎？”

見陸伊人的反應，周晉時立刻明白過來她還不知道這事，江無居然沒和陸伊人講過。

周晉時還想要找補，心虛道，“可能是我聽錯了也不一定。”

畢竟連陸伊人都不知道，這未必就是真的。

可是陸伊人已經完全聽不進去話了，她滿腦子都是江無要走的消息，她不敢去想失去江無這個朋友的生活。

他教她打游戲，在巷子裏把她護在身後，偷偷把早餐藏到她的桌洞，在她受欺負時替她出頭，從前的點點滴滴或許會因為他的離開就此按下暫停鍵，陸伊人根本接受不了。

她雖然看起來是那麽的天真爛漫，卻那麽沒有安全感，害怕着一切即将離開的人和物。

陸伊人站起來就要去找江無，起得太急被凳子絆了一跤，跌倒的瞬間被一只大手堅定扶住，周晉時擔心地詢問，“伊人，你沒事吧。”

她的腳似乎被扭到了，裏面隐隐作痛，擡頭看着周晉時，眼裏閃着淚花，“疼。”

周晉時把她扶到座位上坐好，嘆了口氣，“這麽着急幹什麽？他又不會現在就走。”

陸伊人被這麽一說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眼睛仍舊眼巴巴看着門外，紅着臉謝過周晉時。

江無拎着陸伊人的水杯回來時就看到教室裏的男女坐在一處，腦袋湊到一起笑着說些什麽，女孩明媚，男孩儒雅，刺痛了江無的眼睛。

教室裏，他時常看到兩人走在一起的身影，說實話，連他都覺得是那麽般配，說是金童玉女也不為過，陸伊人那樣的人就該配這麽優秀的人。

只是不知道從何時起，自己的心裏已經有了些不該動的念頭，她教他念書，讓他專心，可他聽進去的很少，總是在看着她，陸伊人臉上再細微的表情在他這都無比清晰。

陸伊人是江無世界裏明媚的太陽，只是這太陽照耀了他，卻不屬于他。

他的拳頭握緊，深邃的眼睛盯着教室裏的人，最後無力地松開了手，把粉色的水杯放在地面後狼狽地離開了。

陸伊人很少哭，可是發現江無許久沒回來出去找他時，她看到門口的粉色水杯時，她真要委屈地哭出聲來。

太過分了，她拎起水杯提上桌上的書包快步離開，周晉時趕緊跟上問她，“伊人，這麽晚了，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出了學校，陸伊人的步伐加快，朝着巷子深處去，沒多久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賭對了，他果然在這。

只是江無是如此的萎靡，靠在牆面上，嘴裏吊着一根煙，黑色的夜晚僅僅勾勒出一點他的輪廓，但即便是那樣陸伊人還是能快速辨認出他。

江無是個混蛋，他很混，在認識陸伊人前他就混在這幾條巷子裏，酒吧，網吧哪都去，他沒有人生的目标，大不了就是哪天死去，那反倒是件有意思的事。

偶爾看誰不順眼，拎起酒瓶子上去揍個爽就是了，他知道，自己遲早要爛在地裏。

可是他認識了陸伊人，他開始隐藏自己，不敢讓陸伊人看到那個惡劣的自己，江無覺得自己惡心，只會髒了陸伊人的眼。

他一直知道，他的太陽和他不處于一個世界。

陸伊人一瘸一拐地跑過去，站在江無面前，昏暗的燈光落在陸伊人身後，投下一個斜斜的影子，徹底遮擋了江無的視線。

“滾”，少年的音調冰冷生硬，在擡頭看清眼前的人時戛然而止。

江無手裏夾着煙，僵硬地從嘴裏吐出，煙落在地上，明明滅滅地閃着火星。

陸伊人看了一眼，軟聲軟氣地叫他，“江有有。”

她原本是想問他為什麽不告訴她要出國的事，又為什麽把水杯放在門外就走了，可此刻看着他低落的樣子就忘掉了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

自己的陰暗面全被她看了去，江無索性不再裝成一副聽話少年的模樣，就為了她一句好人，他乖得和她的狗沒差。

聲音冰冷，像是初見，“好學生，有什麽事就直說，別來煩我。”

江無不敢靠近她，更不敢癡心妄想去擁有她，陸伊人是致命毒藥，他一沾上，命就沒了。

知道江無心情不好，陸伊人沒有同他計較，她的腳腕扭傷，又走了那麽遠的路，索性坐在地上，擡頭看着他不服氣地嘟囔，“你現在心情不好，我在這等你心情好了再說話。”

一時間無人開口，只有一盞昏暗的路燈照在他們之間，劃出一條分明的界限。

女孩仰着頭看他，少年則低着頭沉默，陸伊人忽然叫他，“江有有，快看我。”

江無過了會才冷着臉轉頭看她，女孩一張明媚的臉被她用手扯成搞怪的模樣，看起來很是滑稽，見他看過來，陸伊人率先被自己逗笑了。

她的笑容比燈光還亮眼，讓江無久久移不開眼。

陸伊人順杆子往上爬，扯着江無的衣袖軟軟問他，“江有有，你現在心情好點了嗎？”

那聲音甜到江無心裏去了。

他壓下心裏蠢蠢欲動的心動，大步朝巷子外走去，陸伊人撐了兩下才起身，一拐一拐地去追他，“江有有，你去哪裏呀？”

“你喜歡我呀，不喜歡我就別跟着我。”

江無猛地轉頭，聲音兇狠地問她，見她徹底僵在原地，心下泛冷，腳步邁得更大，像是落荒而逃。

陸伊人向來是個聽不進去話的，仍然跟着他，江無帶上點狠勁，忽然把她制在牆上。

女孩很乖，眼裏帶着對他天然的信任，被他抓住雙手控制住也沒有掙紮，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看，沒有半分防備。

“喜不喜歡我？”

江無惡聲惡氣地問，幾乎用光了所有勇氣，可是一向話多的女孩卻少見的不說話。

他氣急敗壞，被她耍瘋了，揭下她的書包把裏頭粉色的錢包掏了出來，當着她的面晃了晃，“上趕着給老子送錢？真當我是好人吶。”

“江有有，我們是好朋友，你不能搶我的東西。”

現在她倒是有話可說了。

江無惡劣地勾了下嘴角，調侃她，“我們是好朋友，你給我點錢花怎麽了？”

他的壞已經被她看盡，索性更壞也無妨，最好是把她吓哭，她就再也不會管他，對他這麽好了。

陸伊人遲遲沒有開口，江無又說，“現在還覺得我是好人嗎？”

他這麽問，自己也不知道想要聽到哪個答案。

陸伊人扁了扁嘴，真摯地看着他低聲說，“你要是缺錢了，我就把我的零花錢都給你，江有有，你不要去搶，那樣不好。”

手上的粉色錢包像是個燙手山芋一樣，江無随手将它扔回書包裏，熟練地将書包背在背上。

那畫面十分可笑，高大的男子把嬌小的女孩堵在牆角，後背卻好好地背着個書包，正不正經還是兩說。

陸伊人揪着手指頭沉默，良久低低地問江無，“你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個巷子裏。”

當時是初升高的暑假，陸伊人晚上獨自出來逛，結果碰上了小偷，她學了點武術，便大着膽子追着那小偷到了這巷子。

後面的事情可想而知，一個會點武術的女生和一個健壯的扒手，陸伊人被困在這巷子裏出不去。

也就是那時，江無從巷子的昏暗處走出來，他那時大概也是躲在這僻靜處抽煙，她跑進來，打擾了他的安靜。

陸伊人指着扒手對江無控訴，“他是小偷，偷了別人的東西。”

江無并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那時他是怎麽說得來着，他吓唬她說，“小妹妹，我和他是一夥的。”

看着陸伊人被吓傻的樣子，他得逞得笑出聲來。

可即便是這樣，當小偷要對付陸伊人這個多管閑事的人時，江無還是站出來了。

小偷帶了刀，幾次心驚肉跳後，刀還是劃破了江無的手臂，江無也狠，雖然年紀小又沒有武器，但打起架來拳頭和石頭一樣贏，跟不要命一樣，一拳拳下去直接把小偷摁在地上打得直告饒。

後來就是陸伊人跑出巷子去找人幫忙，等回到巷子時只剩下小偷躺在巷子裏，那個漫不經心的男孩已經不見身影。

陸伊人提着藥把附近都找了一遍也沒找到人，後來只好回家。

也就是那時候，她堅信江無不是個壞人，他雖然嘴毒，但是做得事情卻從來都是相反的。

她仰着頭，即便已經見識過他的肮髒，仍然渴慕地看着他說，“所以，江有有，你是個好人，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好的人，我很聰明的，我說是就是。”

陸伊人的笑是明媚的，聲音是溫軟的，眼神是純稚的，燈光暈染下，江無覺得這就是一場夢，他惡劣地想讓這夢破碎，讓自己從夢裏清醒過來。

他的大掌不知道何時已經撫在陸伊人的後頸處，在女孩乖巧信任的眼神裏忽地彎神下去，眼裏帶着晶瑩的笑意。

江無的唇碰上她的，像果凍一樣柔軟，他松開鉗制她的手，任由女孩的手縮在他的胸前推拒着，他像狼一樣啃咬着陸伊人的唇瓣，穿過她的唇齒，拉着她與他共舞。

女孩的馨香萦繞在江無鼻尖，他沒有閉眼，一雙眸子在黑暗中是那麽明亮，眷戀地看着女孩因為呼吸不暢而憋的通紅的臉蛋，那就是他看過最美的晚霞。

她在推搡他，他卻不知足地繼續進攻，想要汲取她所有的甜美，直到女孩軟軟地窩在他懷裏，嗚嗚捶打他，江無才松開那處香甜。

陸伊人眼裏閃着晶瑩的淚光，臉蛋紅得像是塗了胭脂，見江無笑，她徹底委屈地哭出來。

從前只知道她笑起來好看，原來哭也這麽誘人，江無輕輕哼笑一聲，心髒震動胸膛，他嗓音略微沙啞地低頭問她，“聰明的姑娘，現在我還是不是最最好的人。”

她哽咽地看着他，連哭也是躲他懷裏，乖得要命，“壞人。”

這時他才知道，吻她是因為他早就想吻，而不是想把她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