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青果

青果

沈念悄悄瞄向沈知序, 男人眸底漆邃,如結了冰的潭水,深不見底。

墨色襯衣折起的衣袖下, 冷白小臂青筋疊起, 似在極力忍耐。

沈念弱弱舉手,“二哥,我可以解釋。”

“事實擺在這裏, ”

沈知序轉頭, 語氣嘲諷, “你打算怎麽解釋。”

“是因為...”

沈念話還沒說完,徑直被沈知序打斷,“念念,”

“啊?”

男人那雙向來清冷, 仿若視周遭于無物的眼此刻被戾氣所浸滿,握在方向盤的骨節分明緊繃,似在極力忍耐,“先別說話。”

幾乎被這些日子沈知序兄長般的溫和與柔情迷了眼,這好像是沈念第一次見到男人滿身戾氣的模樣。

在沈念的認知裏, 沈知序看似斯文,實則冷情,家境優渥的天之驕子, 估計自出生起都沒遇到過什麽挫折, 對任何事游刃有餘。

就連當初放棄斯諾克, 放棄十幾年的夢想。

在別人眼裏的沈知序,大抵都是姿态從容, 清矜自傲的。

沈念從沒見過這樣的沈知序,瞬間有些被吓住了。

像是源于身體的本能, 她悄悄往車窗邊躲去。

順利挪到窗邊,剛松出一口氣。

男人薄白眼皮往副駕駛冷冷掀過來,“怕什麽?做壞事的時候怎麽不怕?”

視線落在車外,人群喧嚷裏精準捕捉到某點。

沈知序開口,“把蔣正恒叫車上。”

“啊?”沈念大腦一時發懵,“叫他做什麽?”

“你說做什麽?”

有下沒下地按着打火機,沈知序轉頭看她,語氣慢條斯理,“念念,你二哥今天就是把他打殘了,蔣家也不敢說什麽。”

“...”

男人眸底漆邃冰冷,猶如千年寒玉,往外泛着汩汩寒氣。

聯想到剛才和蔣正恒一前一後從樓梯下方說話,剛一出來就碰上沈知序。

沈念頓時反應過來,他好像誤會她和蔣正恒了...

“是不是他欺負的你?”

“...不是呀。”

心尖又酸又熱,這個混蛋。

一邊冷漠拒絕,一邊做的卻全都是為她好的事。

大抵是顧忌着對她的影響,沈念忽然不敢想,剛才沈知序是怎麽忍下來的。

沈念扁扁嘴,“和他有什麽關系。”

“所以還是你自願的,沈意凝,我之前怎麽不知道你這麽能耐,”

沈知序忽地傾身,單手掐上她下巴,“嗯?”

眼睫微顫,心跳加速,血液倒流。

沈念握上沈知序手腕,可憐巴巴地制止,“二哥,暴力不能解決問題。”

沈知序‘呵’地一聲,指腹上移,按在她唇角,輕輕重重地摩挲,“不用暴力,我看你能把房頂掀了。”

收回動作,男人指骨落在方向盤上輕敲,“那是哪個男生,名字。”

好像能夠感受到男人聲線裏的極力忍耐。

沈念趕忙搖頭,“沒有沒有,沒有任何男生,真的沒有。”

“不說是吧?”

沈知序忽地俯身,長臂繞過沈念,拉過安全帶卡在了鎖扣裏。

下一秒,車子像急速出竅的箭一樣飛了出去。

車裏沒開空調,車廂封閉,夏季傍晚的空氣粘熱,濕滞,令人覺得窒息,呼吸都難捱。

慣性後仰,沈念緊緊抓着安全帶,轉頭看向主駕駛面色風雨欲來的男人。

“二哥,你要帶我去哪兒?”

沈知序淡淡掀她一眼,“別說話。”

“...”

車子一路開到京北城南郊的護城河。

此時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行人稀稀落落,傍晚的天殘留幾絲初夏的熱。

沈念雙手握着安全帶,哭唧唧,“二哥,你是準備殺人滅口嗎?”

“怎麽,想讓我陪你一起死?”

“...”

沈知序話裏聽不出喜怒,一時不知道他是在開玩笑還是來真格的。

沈念可憐巴巴的,“難道你要先把我殺了再跳河嗎?”

沈知序冷冷一笑,“你倒是想得挺美的,做了錯事,黃泉路上還想找人作伴?”

“...”

長指按動按鈕,車窗緩緩降下,初夏的傍晚燥熱猶存,空氣也不流動。

沈知序偏頭,按開打火機,點了根煙,毫不顧忌地吞雲吐霧。

淡淡的橘子味兒飄進車廂,苦與澀在夏季夜晚燥熱的空氣中流動,交織,勾纏。

透過校服薄薄的棉麻布料,向細嫩肌膚侵襲,引起心房細微的顫動,帶起一陣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這是沈念印象裏,沈知序第一次不顧忌她,在她面前吸煙。

盡管這樣,他還是開了車窗,背對她。

沈念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下沈知序後背。

“二哥,別生氣了嘛,氣大傷身。”

“還不說?”

抽煙的空隙,沈知序轉過頭來,“別想把這件事混過去,三個月不見,沈意凝,你真是能耐得很。”

最後幾字,男人一字一頓,幾乎咬牙切齒。

吐出最後一口濁氣。

沈知序徒手掐了煙,緩緩按進煙灰缸,他按的速度很慢,像是一寸寸,借由煙蒂,緩緩在沈念心尖碾過。

沈念扁扁嘴,她還覺得委屈呢。

開口的語氣帶上幾分控訴,“二哥你一點兒都不信任我,我在你那裏竟然一點兒信任值都沒有。”

男人下巴輕擡,往中控臺的方向一點,“你變壞的證據都擺在這兒,還想我怎麽信你,嗯?”

“這件事兒很嚴肅,”

沈知序語氣鄭重,“念念,我不反對你談戀愛,但是該做的和不該做,你确定心底都有數嗎。”

我不反對你談戀愛。

沈念覺得自己要被沈知序氣死了。

她寧願他反對呢。

氣鼓鼓道,“我怎麽就沒數了,你都不聽我解釋。”

“解釋什麽,解釋你剛滿十九歲就偷嘗禁果,剛高考完就迫不及待地見蔣正恒,和他在無人角落拉拉扯扯?”

“...”沈念倒不知道沈知序這麽會聯想。

“哎呀,”她嘆了口氣,眼睛一閉,也顧不得那點小女孩的嬌羞。

幹脆一股腦全說了出來,“我不是例假和高考撞了嗎,害怕耽誤高考,就吃了點短效避孕藥延遲例假!”

“...”

“你不信可以看嘛!”

沈念手探過中控臺,拿過那盒避孕藥,一個字一個字地指給沈知序看,“二哥,你看,這旁邊的小字,短效,就是用來延遲例假的,不信你問沈茜茜!她也吃了!”

靜靜看她半晌。

沈知序捏捏眉心,眼睑下方有淺淺的暗影,和鴉羽般的長睫被車廂內光線投下的重疊。

男人面上泛起幾分倦意,幹脆地和沈念道歉,嗓音帶着被煙氣染過一遭,濃重到極致的啞,“抱歉,今天是二哥不對。”

沈念哼一聲,卻不依了,“反正我生氣了,你不信任我,我怎麽可能是那種胡來的人嘛。”

“二哥,我在你心裏就這形象?”

“避孕藥我暫且相信你,那這又是什麽?”

沈知序微微傾身,指尖捏過那只小藍盒,目光落在上面看了半晌。

男人下巴輕點,“解釋。”

他竟然在認真看那東西,沈念低着腦袋,熱意從發燙的心口一寸寸燒到耳根,蔓延整個臉頰。

如果說避孕藥确實是正常用途,她問心無愧,但是那只小藍盒,才是她即将想做壞事,不容反駁的證據。

簡直出師不利。

沈念手指摳着腦袋,在想到底哪個環節出了錯誤。

倒黴到好巧不巧被出差歸來的沈知序發現。

下一秒。

那只小藍盒被沈知序毫不留情地扔到沈念腿上,男人嗓音冷冽,“別和我說你準備自己用這東西。”

包裝完好的小藍盒在此刻仿佛成了灼人的利器,沈念雙腿忍不住蜷縮,想把那小盒晃下去。

“...”她深吸口氣,佯裝鎮定,“我又不傻,我當然知道這東西是給男人用的。”

沈知序薄唇掀起道弧度,姿态懶倦地點頭,“嗯,你也知道這東西是給男人用的,那你知不知道外面男人都是什麽樣?”

“什麽樣?”

“分分鐘能把你吃了。”

“所以沈知序,你到底為什麽這麽生氣?”

“因為我是你二哥。”

“所以只是因為我二哥,嗯好,那我成年了,高考也結束了,以後幹什麽都不需要你管。”

女孩神情緊繃,“這是你最後一次管我。”

沈念作勢想解開身前禁锢的安全帶。

低頭還沒動作,手腕一把被男人扣住,“去哪?”

沈知序低眸看她,眸底如車外愈加昏沉的夜色一般晦暗不明,嗓音微沉,帶着幾分喑啞。

沈念眨眨眼,眸底泛起一陣狡黠,“車門都被你鎖着我能去哪兒。”

話落,她一把解開安全帶,夏季短款的校服裙下面是一雙又白又直的腿,連鞋子都顧不上脫。

女孩膝蓋微蜷,越過中控,跪落在男人腿上。

一鼓作氣,沈念徑直翻身跨坐到男人腰腹處。

夏季面料偏薄的襯衣緊貼在男人腹部,裏面肌肉線條若隐若現。

沈念猶豫了下,手心撐上去,實在忍不住上下滑了滑,輕‘唔’了聲,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語氣,“二哥,我摸到你腹肌了哎。”

“沈念。”

往日規整的襯衫泛起淩亂褶皺,男人額角狠狠一跳,他虛攬着她腰防止她掉下去,半挽起的襯衣袖下方小臂青筋浮起,隐隐有發作趨勢。

“二哥,”沈念眨眨眼,語氣無辜,“我知道你是我二哥。”

“如果我說,這只小盒子是給你準備的...”

沈念攀上男人肩,仰頭,“那二哥,你打算怎麽...”

微頓,刻意換上暧昧的詞語,女孩眼底波光流轉,“懲罰我?”

“沈念,別再讓我說第二次,”

男人眸眼半阖,低啞的聲線忍耐,“下去。”

沈念不管不顧,繼續膽大包天,老虎頭上拔毛,“如果你擔心外面男人,那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如你先把我吃了呗。”

“...”

額角一跳,沈知序緩緩睜開眼,微暗的眸色落向女孩泛着水光的唇,“又喝醉了?”

停頓片刻,男人看着她語氣輕哂,不知是嘲還是諷,“我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個詞還能這樣用。”

“我剛考完試我怎麽喝醉,我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二哥...”

沈念腦袋往沈知序胸膛趴,尾音拉長,像是帶着鈎子,語氣帶着不自知的嬌憨和依賴。

男人曲指抵在她下颚,兩人漸近的距離被拉開,“所以叫我什麽?”

“沈知序。”

他長指抵着她的力度加大,“再說一遍,叫我什麽?”

“...”沈念扁扁嘴,哼唧一聲,“二哥!”

“嗯,你還知道我是你二哥。”

沈知序長臂微伸,兩指夾起那只掉落在副駕駛的小藍盒,“所以這是給你二哥準備的?”

男人嗓音冷冽,眼眸清冷。

再次提醒他們之間。

不容任何、絲毫逾矩的關系。

他大掌扣住她的肩,單手握上沈念落在車門方向的腿,不顧鞋子上的泥塵染髒襯衫,男人腕骨穿過她膝蓋。

不容拒絕地,沈知序将沈念抱回副駕駛。

眼睑微垂将襯衣的最後一絲褶皺抻平。

男人長腿緩緩交疊,側頭,好整以暇看向她,“那你可能不太了解我。”

突然的分開帶來的落差導致心神恍惚。

沈念愣了下,怔怔轉頭,“嗯?什麽?”

淡淡的雪松香拂面而來,沈知序忽地探過身,指心揩上她的唇。

輕輕緩緩,一分一寸地摩挲,研磨,“凝凝,你是不是不知道,”

微頓,男人嗓音低沉,帶着被這夜色襯托更加的危險。

“這種東西,也是分尺寸的,嗯?”

“...”啊?

什...什麽意思。

唇部嬌嫩的皮膚傳來幾分砂礫般的粗粝感,夾雜着男人指腹炙熱的溫度,燙灼,心癢,難耐。

沈念眨眨眼,大腦一時宕機,停止思考。

難道她買小了?

不對,思緒有些混亂,沈念迷迷糊糊地想着,還是說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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