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陣雨
陣雨
除了剛才拆的幾個, 沈知序為沈念準備了從零到十八歲所有的禮物。
她拆得有些累,不禁抱怨道,“二哥, 我還是第一次聽說還有零歲的禮物呢, 好多啊,拆完得十一點了吧。”
沈知序乜她一眼,“之前和我要禮物的時候不是挺貪心?”
“...”
十八歲以前的每個禮物, 都是按照她的年齡準備的。
大到十七歲的滿天星。
十六歲的巧克力。
...
小到兩歲的襪子。
一歲的奶瓶。
她出生那天泛黃的格外有年代感的舊報紙。
沈念撿了幾個喜歡的揣兜裏, 和沈知序一起離開了酒店。
她的一頭粉發在沈知序看來格外顯眼, 看着鬧心,沈知序提議她戴個帽子。
沈念不以為意,哪能就這麽巧遇上熟人。
然而根據墨菲定律,越覺得不會發生的事就越會發生。
沈念和沈知序乘坐專用電梯下到地下一樓停車場, 沈知序按開車鑰匙,車門遠遠打開。
兩人來到車前,沈知序打開後車門,示意沈念上車。
沈念把着車門不動,“我要坐副駕駛, 二哥你之前可是說了副駕駛是給女朋友坐的。”
“記性倒是挺好。”
沈知序幹脆随了她,打開副駕,沈念将包包放後座, 男人手撐在車頂, 護着她上車。
還沒坐穩, 想起什麽,沈念一溜煙又跑下車。
頂着男人輕微疑惑的眼神, 沈念嘻嘻一笑,雙手攀上沈知序的肩。
落在男人唇角蜻蜓點水的一個吻。
女孩眼睛亮亮的, 嗓音綿軟泛着果汁一樣的甜,“二哥,給你一個吻。”
喉結輕輕滾動了下,他掌心撫上她側腰,摩挲,“上車吧。”
沈念哼一聲,“反應好冷淡。”
還沒等沈念再次坐上車。
不遠處傳來一道隐約熟悉的男聲。
“沈二!”
是蔣正安,話音充滿了幸災樂禍的看戲,“這次終于被我逮住了吧?大晚上來酒店泡妞!”
“...”
和沈知序對視一眼,沈念一溜煙鑽上了車。
兩人配合簡直天衣無縫,車門被沈知序輕輕摔上,門外的噪音瞬間隔絕。
車外,蔣正安走到車前,雙手攏在副駕的窗上往裏看。
什麽也看不見。
車裏能清晰看見蔣正安整張臉的沈念:“...”
盡管知道外面看不見,心底還是生出幾分緊張。
“沈二,這次可如實交代吧,我可看見了是粉色的頭發!念念可沒有一頭粉頭發,最近可沒有生病,說,到底是誰,大晚上的帶人家女生來酒店。”
男人撩起眼皮淡淡看向蔣正安,“我有什麽好跟你交代的。”
陸奚白在後面跟過來,調侃蔣正安,“人家沈二談個戀愛你也管,你不會喜歡他吧?”
蔣正安罵了一句,“有病啊,我喜歡他?哥們性取向有問題你該擔心了。”
“诶,不對,你倆每次見面必掐,你這是在幫沈二說話?”
陸奚白‘噗嗤’一笑,“這次我家城南那個項目多虧了沈二,我可不得好好捧着他。”
他們口中的男人松散地點點下巴,眉目舒展,“嗯,還算上道。”
随後沖陸奚白道,“蔣正安交給你了,要殺要打,改天請你吃飯。”
“...”
...
沈念擔心得不行,一路上問了沈知序好幾遍蔣正安沒發現她吧?
沈知序看了眼沈念腦袋上頂着的一頭粉發,忍不住勾了勾唇。
嘴裏安慰她,“放寬心,沒看見你,再說了,就算知道了又怎樣?”
“不行不行,除了我們兩個誰都不準知道。”
男人滑動方向盤的動作頓了下,從前方路況裏分出心思看她,“沈意凝,你态度倒是奇怪。”
“哪…哪有啊,”
心砰砰砰跳了好幾下,沈念舔舔唇,和沈知序解釋,“不是和你說過嗎,以防萬一,萬一他不小心在媽媽那裏說漏嘴了怎麽辦,媽媽身體又不太好,我擔心嘛。”
沈知序靜靜看她幾眼,收回視線,沒作聲。
沈念摸了摸自己的一頭粉毛,識趣地轉回視線,也不再吭聲。
...
兩人回到家已經很晚,孟菀音和沈義宏早就睡了,只給倆人留了門。
第二天的早餐人挺全,孟菀音和沈義宏看着沈念的一頭粉發,反應了好久,才适應一點。
到底年齡巨大鴻溝,審美再多元的時代,還是有差異。
早餐桌上,沈義宏看着沈念那頭粉發,好幾次欲言又止,孟菀音也是。
沈念自然也察覺到了,哭喪着臉,“爸爸,媽媽,不好意思,我知道錯了,我一會就去美發店再把頭發染回來。”
“你這孩子道什麽歉,染個頭發沒事的,我和你父親都不是古板的人,”孟菀音說着拿胳膊肘碰了下沈義宏,“是吧,老沈?”
沈義宏拿起一邊的報紙看,不搭理她。
孟菀音:“...”她暫時不跟他計較。
笑容滿面地看向沈念,“念念是談戀愛了?最近這麽愛打扮。”
“咳咳咳。”
沈念剛喝進嘴巴裏的粥差點嗆出來,“沒...沒有啦,就...就是高考完了閑着沒事幹,什麽都想嘗試嘗試...”
女孩低着腦袋,越說聲音越小。
含笑的眼從女孩的一頭粉毛移開,沈知序老神在在地開口,“孟女士,您別咄咄逼人的,女孩子面皮薄,就算談戀愛了還能上趕着和您說?”
孟菀音點點頭,“也是,不過臭小子,我怎麽咄咄逼人了?你還好意思說,念念都有男朋友了,你老大不小的,什麽時候把女朋友帶回來看看?”
沈知序:“...再說。”
聞言,沈義宏放下報紙,“最近沒和文茵那孩子聯系?”
此話一出,餐桌氣氛幾分凝滞。
男人唇線緩緩拉平,起身,“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沈義宏面色不虞,隐隐有發作之勢。
沈念見狀趕緊起身,“爸爸媽媽我也吃好了,我上樓了。”
二樓。
沈念緊趕慢趕趕上沈知序,扯他衣袖,“二哥,你不開心嗎?”
“沒事,”停在房門前,沈知序轉身,“是約了下午的染發?”
“對啊。”沈念有心轉移話題,“二哥你也去嗎,染完去超市買旅行外出用品呀。”
出門之前,沈知序折返回卧室,出來的時候指間夾着張銀行卡遞給她。
“工資卡辦了個副卡,刷卡用這個。”
“啊?我可以用嗎?”
“給了就是用的。”
“切,你那工作能有多少錢啊,每個月的死工資。”
沈念哼了聲,不以為然地嘀咕了句,莫名傲嬌,“說不定還沒我銀行卡裏多呢。”
“可以看看。”
沈知序低聲告訴她銀行卡的密碼。
密碼是沈念的生日,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輸進去,将銀行卡綁定在手機軟件。
想起什麽,沈念問,“二哥,你手機,電腦什麽的密碼也是我生日嗎?”
沈知序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她內心的想法,淡淡回,“不是。”
“...”算了,沈念沒急着問,早晚會知道。
都弄好,打開餘額頁面,定睛一看,一連串的零。
“啊!?”沈念揉揉眼圈,總覺得自己眼花了。
“二哥,你卡裏怎麽這麽...這麽...”多的錢。
女孩心底冒出不好的想法,表情都不好起來。
沈知序注意到,伸出指尖捏了捏她臉頰,“別想多,除了每月工資,其它都是一些商業投資、經營酒莊所獲得的收益,也都一并劃入了這裏面。”
“哦。”
沈念眨眨眼,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啊?投資?酒莊?二哥原來還有這麽多資産?”
“你以為二哥國外那幾年是白待的?”
“這麽多诶,那我可以随便花嗎?”
“随便。”
...
沈念對着自己的一頭粉毛拍了好幾張照片,依依不舍地去美發店染回了正常點的顏色。
相比先前亮眼的粉紫色,稍顯低調的奶茶灰,灰調融進奶茶色,帶一點亞麻。
長及鎖骨的發,發尾稍彎,發質柔順。
額前散着稀薄劉海,女孩明亮圓潤的鹿眼黑白忽閃,眼尾挑勾,長睫如羽,唇粉如桃花。
她又對準自己現在的模樣拍了張自拍,發在朋友圈。
配文:【變回來了,看起來應該還挺成熟的叭?】
幾秒鐘,沈知序點了個贊。
幾分鐘,蔣正恒在下面評論:【怎麽又染回來了?】
摸着自己頭發,沈念回:【感覺還是更喜歡這個發色呢。】
又幾分鐘過去,蔣正安評論:【?之前是什麽顏色?】
沈念:“...”
啊啊啊啊,她竟然忘記屏蔽蔣正安了!!!
什麽時候加的好友竟然都忘了!!!
“二哥二哥,我該怎麽辦?嗚嗚嗚。”
沈念一邊和沈知序抱怨,緊張的不行,幹脆把那條朋友圈删了。
下一秒,蔣正安刷新朋友圈,剛才沈念的那條朋友圈像是從來沒有存在過。
蹙着眉,總覺得哪裏不對,陷入深深疑惑。
沈知序無奈,“你确定又删掉,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不确定,但是,嗚嗚嗚,二哥,我打死不承認,蔣正安是不是就會覺得他其實只是做了一場夢?”
沈知序嘴角抽了抽,想說蔣正安沒那麽傻。
看了沈念好幾眼,還是沒開口。
對于沈知序給沈念安排了畢業旅行的事,沈義宏和孟菀音沒什麽意見,孟菀音還囑咐可以多去幾個地方玩玩。
望着母親坦然又和藹的神色,沈念心底不由升起幾分愧疚。
...
時間一轉來到畢業旅行的前一晚。
晚餐的時候,孟菀音囑咐了沈念很多出遠門的注意事項,叮囑沈知序照顧好沈念。
沈知序神色如常,一一應下。
沈義宏難得地沒說什麽,讓他們注意安全,玩得盡興。
吃完飯,孟菀音把沈念單獨叫到一邊,“念念,雖然媽媽早就把你當成自己的親生女兒了,你二哥,別看平時不着調,關鍵時刻該有的擔當還是有的,有什麽事盡管麻煩他。但是畢竟這趟旅行只有你們兩個,大人不在身邊,還是要多注意知道嗎?”
孟菀音說得隐晦,“女孩子本就是弱勢群體,要懂得保護自己,念念,懂我的意思吧?”
沈念怔了下,垂下眼睫,很輕地點頭,“懂的,媽媽,您放心,我會注意的。”
她知道孟菀音的意思,讓她注意和沈知序避嫌。
心底有一瞬間覺得挫敗,外人眼裏的兄妹,想要改變固有的印象,實在太難。
...
深夜,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着。
沈念打開微信對話框,找到沈知序。
念念無絕期:【二哥,你睡了嗎?】
那邊回複得很快。
沈:【沒。】
念念無絕期:【那我可以去找你嗎?】
沈:【現在?】
念念無絕期:【嗯。】
沈:【...】
沈念發了個貓貓撒嬌的表情包。
念念無絕期:【到底可不可以嘛?二哥?】
沈:【來。】
沈:【門鎖你生日。】
第二條信息接踵而至。
心間像是有煙花炸開,沈念顧不上換衣服,就穿着睡衣,鞋子都沒穿,抹黑下了樓。
打開門,沈知序靜靜立在門內半步之遙,沈念恍惚了下,下一秒徑直撲進男人懷裏,話裏滿含依賴,“二哥...”
視線落在女孩在燈光下泛着奶茶灰的發旋,眸色微凝。
沈知序問,“怎麽了?”
沈念摟着沈知序後頸不松手,整個人往他懷裏賴,搖頭,“沒什麽。”
沈知序卻早已洞察一切,“孟女士和你說什麽了?”
沈念仰頭看向沈知序,“我可以不說嗎?”
她現在實在是沒心情。
沈知序沒強求,“那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不過明天出發之前,先把項鏈戴上。”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掌擡起,指間的項鏈在空氣中墜出漂亮的弧線。
那一瞬間,也像是墜落在了沈念的心上。
瞬間被轉移了注意力,沈念眨眨眼,驚喜不已,“嗯?二哥,這條項鏈怎麽在你這裏?”
沈知序沒多解釋,捏捏她後頸,“轉身,給你戴上。”
“好癢。”
咕哝了句,沈念撓了撓剛才被他觸碰的皮膚,乖乖轉過身。
正對上床邊的立式穿衣鏡,沈知序就站在身後,兩人身高差足夠明顯,沒有刻意避嫌,挨得很近。
即使隔着層布料,纖細的脊背似乎還是能感受到他炙熱的體溫,能聞到那股淡淡的雪松香。
心神微亂。
和男人那雙清冷的眼對視上,沈念慌忙低下頭,面頰不争氣地發紅,不知怎的,莫名有些羞赧。
沈知序垂眸,認真為她戴上那枚項鏈。
溫聲和沈念糾正那天的誤會,“項鏈也是送你十八歲生日的禮物。”
“啊?不是高跟鞋嗎?”沈念有些懵,“意思是,十八歲有兩個禮物嗎?”
“嗯。”
透過鏡子,沈知序望向女孩,眸色深黯,“我的念念的十八歲生日,自然重要。”
滿鑽的項鏈,人生的第一雙高跟鞋。
分別愛與欲的象征。
一顆是真心,一顆,是私心。
一生只有一次的十八歲。
那個只有他記得的十八歲。
多少個禮物都不為過。
下一秒,男人高大身軀微彎,在女孩白皙的後頸落下輕輕一吻。
唇間溫度劃過薄嫩皮膚,順着脊柱傳遍全身,帶起不規則的心跳,沈念眼睫忍不住顫了顫。
不知是因為他的動作,還是彌足珍貴的禮物和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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