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12   第十二章

◎這人定然陰險。心黑◎

白歌跟着戚白玉的丫鬟一路往韶音閣的方向走,很快便找到了戚白玉所說的那個角門。

她見正路過韶音閣,便打發了小招和紅杏先回去。

穿過角門,又繞過一段影壁,便見到一處雅致的庭院。

院中多栽翠竹,微風吹過,竹葉發出簌簌聲,顯得格外幽靜。

庭院大門上方挂着一個牌匾,筆體清隽有力,可以窺見書寫之人在書法上的深厚造詣。

牌匾上書——莫妄齋。

這裏顯然就是謝塵的居所,只是白歌沒有想到,這裏離自己住的韶音閣,竟然這麽近。

她大概估算了一下,如果不算她從角門繞過來的距離,這兩處建築之間也就只是隔着中間的那個院子了。

白歌正準備上前敲門,就見一個随從打扮的青年男子走了過來,拱手行了一禮。

“見過戚姑娘。”

白歌仔細一瞧,是老太君出殡那日在戚國公府見過的,謝塵身邊的近随。

她連忙還了一禮:“這位郎君客氣了。”

李斌笑着道:“姑娘不必多禮,在下李濱,是三爺的近随,姑娘可是有事找三爺,在下可代為通傳。”

白歌想了想,擡起手中的食盒,客氣道:“夫人炖了些補湯,讓我幫忙給三爺送過來,煩請您幫忙通傳一聲。”

Advertisement

她這麽說,一方面有些懶得與李濱解釋請柬的事,另一方面也有意想幫戚白玉緩和夫妻關系。

在謝府這些天,她也瞧出來戚白玉與謝塵關系算不上親近。

想來大姐姐對自己算是不錯,但凡是能做的,總是可以盡一份力。

李濱通傳後,便請白歌随他進去。

她跟在李濱身後,踏進了莫忘齋,很快便聞到一絲清淡香氣。

她細細一打量,卻并未發現熏香爐。

與戚白玉所居的玉檀院中那種處處彰顯富貴,用了各種名貴木料和珍貴擺件營造出來的華麗風格不同,這莫妄齋卻顯得極為清雅樸素。

就連家具,也大都以比較常見的松木打造,可能正因此才會有這種淡而不散的香氣萦繞。

仲春午後燦爛的陽光透過窗棂,照在丈許寬的松木書桌上。

男人端坐在書桌前,凝神執筆書寫。

他今日着一身銀灰色直綴,發髻上束了枚青玉簪,顯得膚色格外白,眉眼濃黑幽邃,給人感覺越發疏離淡漠。

許是聽見了動靜,他并未擡頭,只淡淡道:“坐吧。”

李濱引她到椅子上坐下,便出去了,随手将書房的門關上。

白歌坐在椅子上,有些別扭的挪了挪身子,捏着食盒手柄的手心沁了點汗出來,有些莫名的緊張。

畢竟眼前這個人是當今朝廷中最炙手可熱的重臣,手中掌握着不知多少人的命運前途,長期身居高位帶來的壓迫感不知不覺就會讓人緊張起來。

她輕輕将食盒放下,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

等了一會兒,見謝塵依舊專注的在忙碌,她便稍微大着膽子打量起周圍。

她所坐的位置應該是謝塵平時會客的地方,此時身邊的茶幾上還擺着一個棋盤。

棋盤是烏木所制,用的棋子與之前戚白玉送她的那副品相相差不大,甚至更勝一籌。

此時,縱橫交錯的棋盤上,黑白棋子已占據大半位置,想成角逐之勢,只是其中白子一方已露敗象。

顯然,這是一盤殘局。

白歌看了一會兒,興致漸起,她許久未與人對弈,不由在腦中模拟起白子接下來的走勢,怎麽樣能夠反轉戰局。

謝塵将要呈遞內閣的關于江西雪災中赈災官員處理意見寫完,便擱了筆,趁着奏折晾幹的功夫擡頭打量白歌。

小姑娘今日穿了一身水綠色衫裙,這顏色旁人穿着俗氣,在她身上卻格外合适。

鮮嫩的如同這春日裏剛發芽的柳葉,纖細稚嫩。

微微低下頭去時,露出來的頸項白皙修長,好似折頸以待的白鶴,柔弱美麗。

落在謝塵眼中,讓他忍不住回想起昨日夜裏。

昏暗氤氲中,那一縷青絲纏繞在雪白頸項上時的無邊豔色。

白歌此時正盯着棋盤看,一動不動的樣子顯得極為專注,顯然沒意識到有人在打量自己。

謝塵緩步走到她身邊,忽開口道:“這局棋如何?”

白歌正專心想着棋局,聽到這話随口便答。

“這執黑子的一方狡猾奸詐,執白子的是個老實人,棋路嚴謹但求不出大錯,卻不願冒險出擊,但越是這樣越容易被黑棋做局,最後一步步步入圈套,被請君入甕,再難翻身。”

謝塵濃黑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他心中清楚戚白玉那日所說白歌喜好下棋,是故意說給自己聽。

原以為戚白玉口中的善棋藝,不過是為了投自己所好,臨時學了些,或者只是粗通罷了。

卻沒想到,這小姑娘着實不一般,單是這份觀棋的眼光,謝塵便相信她果然是此道中人。

下棋,又被稱為手談。

便是因為兩個人在下棋對弈時,雖不發一言,但通過落子節奏的變化、布局,都可反映出下棋人的心智性情,就如同兩個人在用棋子對話一般,是以才別稱手談。

眼下這局殘棋,正是上午時,他與知交好友,大理寺少卿袁缜所下。

袁缜其人也确實是個嚴謹慎行的性子,做事從來謹慎小心。

他與謝塵是同年同科,也是兩榜進士出身,如今官至四品大理寺少卿,也算是合了他這性子,審案斷案從不意氣用事,輕下結論。

性情如此謹慎,棋路自是不必多說,謝塵與他下棋從認識就沒輸過。

只是能做到觀他棋路便将此人性情一語道破,可謂是眼光獨到了。

“啧,這執黑子之人真陰險,心定是黑的。”

白歌一邊品評,還一邊搖頭啧啧兩聲。

謝塵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諷刺陰險心黑,頗覺有趣,他語氣平淡的搭了一句:“棋坪如戰場,争的是勝負,看的是結果,何必拘泥于手段。”

白歌倒也沒反駁,反而點頭輕嘆:“若算機籌處,滄滄海未深。不論下棋還是做事,理當如此。”

謝塵深暗幽邃的黑眸在小姑娘烏黑的後腦勺上定了一瞬,沒再說話。

白歌半晌沒聽到回複,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是在淮安家中與兄長老師探讨殘局,連忙擡頭一看,謝塵正站在她身旁。

她坐着,他站着。

這個角度看過去,謝塵本就颀長的身形顯得更加高大,她整個人都被籠罩在他的陰影中。

逆光中,只能看出這人流暢利落的輪廓,臉上的神情卻模糊不清。

在這一瞬間,她想到的竟然是,剛剛那盤棋執黑子的是誰?

該不會是眼前這位大姐夫吧?

她是當着人家的面,說人家陰險、心黑了麽?

白歌頓時又窘迫又慌亂,她想趕緊解釋兩句,又覺得自己這樣坐着說話實在沒甚誠意,更不禮貌。

她連忙拘謹的站起身來,只是沒料到謝塵站的有些近,坐着時尚不覺得,這一站起來,兩人之間的距離頃刻間便拉得極近。

白歌甚至一擡眼就能看見男人線條流暢的下颌,凸起的喉結,這樣的姿勢,仿佛她鑽進了謝塵的懷裏一般。

她連忙後退,卻忘了自己身後哪有退路,被椅子邊卡在了腿窩處,又被迫摔坐回去,略寬的袍袖被帶動着上下翻飛。

她覺得自己此時應該像極了一只笨拙撲騰的鹌鹑,窘迫的臉上仿佛火燒一般燙。

謝塵看着小姑娘羞的滿臉通紅的模樣,嘴角微不可見的勾了一下,帶着點玩味。

他沒有去追究小姑娘無心的兩句話,免得她更加尴尬。

微微退後一步,讓出了白歌身前的空間,謝塵在她對面坐了下來。

“那如果現在是你執白子,你下一步會如何走?”

男人的聲音低沉平靜,聽不出半點不悅,也沒有取笑的意思,倒是讓白歌的羞窘緩過來些許。

倒是這小小的尴尬,反而打破了她面對謝塵不自覺的緊張感。

白歌歪頭整理了一下思路,答道:“若是我,便不能按常理出牌,這黑棋明顯吃透了白棋的路數,白棋一舉一動皆在對手預料之內,哪裏有勝機,為今之計,只有險中求勝。”

謝塵神色不變接着問道:“如何險中求勝?”

白歌看着棋盤上的局勢盤算一會兒,忽然指着其中的一個位置,她擡起臉笑道:“這裏便是最好的突破口,雖然看着兇險,也許會被提子,但不破不立,唯有主動出擊,才有一絲勝算。”

小姑娘目光明亮篤定,笑容裏帶着點得意,白嫩的頰邊陷進去一對兒梨渦。

謝塵眸中劃過一絲興味,他沒有評價白歌對策的優劣,而是忽然視線轉到旁邊的食盒。

“這是夫人讓你送來的?”

白歌這才想起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不是和人探讨棋局的。

想起戚白玉的囑咐,她下意識的拽了一下袖子角,道:“是啊,姐姐說春日裏天氣幹燥,特意炖了這薏仁鴿子湯,給姐夫補補身子。”

“鴿子湯?”

謝塵薄唇輕啓,唇齒間将這幾個字又琢磨了一遍。

白歌點點頭,将食盒打開,濃郁的香氣在書房中散開。

她捧着白色的瓷湯盅,遞到謝塵的身前。

“姐夫嘗嘗吧,姐姐親自下廚熬了半天功夫呢。”

謝塵沉沉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少女的纖細柔弱的雙手捧着白色的湯盅,可能是湯還有些熱度,将她的手指肚暖成了可愛的粉色。

似有種獻祭般的純淨美感。

謝塵半晌沒有出聲,叫本來就撒了謊的白歌心中有些慌。

她哪知道這湯是不是戚白玉自己下廚的熬的,但是話也得這麽說,不然怎麽顯出這湯的珍貴,戚白玉的用心。

只是她向來不會說謊,謝塵不說話的時候氣場又格外滲人,讓她有些戰戰兢兢。

好在,謝塵沒晾她太久。

從她手裏接過湯盅,不經意間,碰到了小姑娘觸感柔軟的溫熱手指。

作者有話說:

若算機籌處,滄滄海未深。——唐代李從謙《觀棋》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