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 ◇

57   第五十七章 ◇

◎誰是你的障礙◎

戚白芷站在那個院子外, 仔細的又聽了一會兒,卻也沒得出什麽有用的信息來。

她退後兩步記下了剛剛聲音傳出來的位置,便趕緊往回走。

回去後,戚白芷找了好幾個下人打聽了一番, 才弄清楚剛剛自己經過的那個院子裏住的都是三房的下人, 至于她聽到的那個要去謝府報信的人到底是誰, 卻是沒打聽出來的。

戚白芷也知道這種事情急不得, 找了兩個機靈的下人經常留意着那個院子裏的動靜。

果然沒幾天, 便有一個小厮請那一院子的男人喝酒打牌, 終于套出了那要報信人的身份。

“是個叫紅杏的丫頭, 她是三房的家生子, 之前是三房夫人院裏的丫頭, 打她的那人是她哥。後來那紅杏跟着三房的七姑娘去了謝府,但不知道是出了什麽事,回來一趟後就被三房的老爺下令關起來,聽說一直關在他們家的柴房裏,三房老爺還承諾給他家一筆銀子讓他哥娶媳婦呢。”

戚白芷看着回話的丫鬟,皺眉問道:“出了什麽事沒打聽出來?”

丫鬟搖搖頭:“沒有, 好像紅杏家裏人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事, 只是主子下了令, 就照做了。”

戚白芷想了想, 問道:“那她是什麽時候被關起來的?”

丫鬟答道:“應該是四月初那會兒。”

“四月初?”

戚白芷算了算時間, 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

這叫紅杏的丫鬟一直是謝府伺候戚白歌的, 為什麽回了國公府就要被三房老爺關起來,還怕她回謝府報信?

這丫鬟到底知道些什麽, 能讓三房的人這麽怕被戚白歌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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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白芷直覺的認為這裏面肯定有些自己不知道, 但又十分重要的事情。

她轉頭對那丫鬟道:“你去找一個臉生的丫頭, 想辦法去和那紅杏接觸一下,就裝作偶爾發現她的樣子,也不要太刻意了,看能不能從她嘴裏套些話出來。”

戚白芷吩咐好了,便讓丫鬟下去,自己在房間裏踱了兩圈,便又去了自己姨娘的院子,讓何姨娘想法子從戚國公那裏套些情況出來。

畢竟當初白歌本來只是去謝府幫忙準備謝老夫人的壽宴,可後來竟然莫名其妙的就有了身孕,到現在孩子快生了,名分還沒定下來,這事情裏明顯透着古怪,定有什麽自己和姨娘都不清楚的內情。

·

元康五年的冬天來的有些晚,直到進了十一月,京城才迎來了第一場大雪。

大雪是夜裏下的,等人早上醒來時,已經是銀裝束裹一片蒼茫的白。

白歌的月份漸大了,半夜睡覺的時候常會覺得腰酸,醒的也格外的早。

睜開眼的時候,四周還是漆黑靜默一片。

牆角火盆裏的碳已經快燃盡,只散發出點點餘溫。

白歌給自己調整了下姿勢,剛把被子掀開,一股涼意便侵襲而來。

一條手臂伸了過來,熟練的将被子蓋回到她身上,然後那手臂連被子帶人的往回來摟了一下。

白歌愣了一下,側頭望過去。

昏暗中男人的睡顏瞧不出那白日裏的清隽漂亮,卻能隐約看出他依舊閉着眼,好似還在熟睡,而剛剛只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已。

白歌被溫暖的被子重新包裹住,又被人攬了過去,一時間倒不好再亂動。

等了一會兒,見那人沒什麽動靜,她才略微用力将那人的手臂推開,剛想掀被子下床,就聽見男人略有些低啞的聲音響起。

“怎麽了?”

白歌看向他,這是被自己吵醒了。

她抿着唇,道:“有點渴了,倒杯水喝。”

謝塵支起身,他睡覺一向很輕,白歌的有時候翻個身都會讓他迷糊的醒過來。

長指捏了捏眉心,他剛想問怎麽不叫丫鬟,緊接着就想到昨天晚上應該是小招值夜,估計是舍不得喊她那個小丫鬟大冷天的從耳房折騰過來伺候。

心裏嘆了口氣,謝塵還是伸手按住了準備起身的白歌。

他掀被下床先用火折子點了等,才到桌上摸了把茶壺,觸手冰涼讓他皺了眉,提起牆角碳爐上的水壺兌了些溫着熱水,這才倒了杯溫熱的水到茶盞裏,遞了過去。

白歌坐起身,接過來喝了一口,溫熱正好的口感,讓她不禁擡眸看了謝塵一眼。

微弱的燈光下,男人站在床邊,一雙幽邃的眸子正定定注視着她,讓她難以遏制的心頭一跳,忙又垂下眸子

外面有樹枝折裂的“噼啪聲”響起,打破了着一瞬的沉靜。

白歌将水喝了,就趕緊躺下繼續睡。

謝塵也錯開目光,走到窗前,将窗戶啓開一條縫隙,向外看去。

昏暗的晨光中,院子裏一片銀白,遠處有人影一路小跑着過來。

謝塵皺眉看了一眼,随手披了件衣裳走了出去。

他走到外間,把門打開,門外正巧要敲門的李濱楞了一下。

“出什麽事了?”謝塵開口問。

李濱連忙把信遞了過去道:“遼東剛到的急報,本不敢這個時候打攪您,但那報信的探子說情況緊急,還請您盡快定奪。”

謝塵立刻把信拆開看了一邊,眉頭跟着蹙起。

入冬之後,遼東北邊的阿速部最近有了些異動,開始小規模的劫掠一些邊境的村莊。

而遼東軍中,任參将的戚國公府嫡子戚長威,則一直在私下裏賄賂許多軍中的将領。

在這個敏感的時候,戚長威這個舉動不得不讓人心中生疑。

謝塵披着衣裳快步回到莫忘齋,提筆寫了一封信,命人加急送往遼東。

信中只一點,暗中盯住戚長威,收集證據,但切勿打草驚蛇。

眼下的局面,昌王在江西假借土匪之名私自屯了上萬精兵還有火氣,再加上已經入冬,草原上定然物資緊缺。

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适合爆發大規模的戰争,還是要□□為主,不能打草驚蛇。

謝塵想到前些日子,戚國公的暗示,心裏有些煩躁。

如今昌王在江西蠢蠢欲動,遼東鞑子虎視眈眈,宮中太後搖擺不定,而戚家就好像是一個砝碼,分量雖輕,可卻極有可能輕易的破除掉這個極為脆弱的平衡。

現在,顯然還不是将戚家連根拔起的時候。

·

玉漱院。

戚白玉又是似睡非睡,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夜。

直到丫鬟将房中的燭燈一一點亮,她才閉着眼睛,有氣無力的問道:“什麽時辰了?”

雲香走到床前,将她扶着坐起來,用熱棉帕給她擦着臉。

“夫人,卯時正了。”

戚白玉感受着溫熱從臉上撫過,可又迅速被帶走,徒留一絲涼意。

她睜開眼,問道:“昨夜是不是下雪了?”

雲香點頭應着:“是,下的可大了呢。”

戚白玉“嗯”了一聲,讓雲香把窗戶打開,看向窗外。

冰涼的冷風吹進來,讓她忍不住又是咳了起來,瘦削的肩膀顫抖着。

雲香連忙把窗戶關上,道:“夫人,您現在身子弱,受不住這寒風的。”

戚白玉咳了好一會兒,看着帕子上的血絲,無聲的将它折起來。

她忽然問道:“你知道,父親那日來看我卻沒帶母親來,是為什麽嗎?”

雲香奇怪她怎麽提起這個,搖搖頭。

戚白玉淡淡道:“因為他知道我沒多少日子裏,心裏打了別的算盤,怕母親知道和他鬧罷了。”

雲香疑惑道:“別的算盤?”

戚白玉看向被關的緊緊的窗戶,笑了一下:“若我死了,謝塵續弦他人,父親豈不是白忙一場,自然要早做打算。”

雲香震驚的看着她,道:“怎麽會,國公爺不是特意為您請了名醫過來麽,說夫人您只要按時吃藥,熬過這個冬天就會有起色的。”

戚白玉捂着嘴咳了兩聲,聲音裏卻又壓不住的笑。

“咳咳,呵,請名醫不過是斷定我還能活多久罷了,他本也不在意我和母親,若不是有大哥這個嫡長子在,他怕是會把那姓何的賤人寵上天,那天他把白芷一塊兒帶來,也不過是試探我的态度罷了。”

雲香趕緊倒了杯茶,安慰道:“那不是還有大少爺呢,大少爺雖然在遼東,但您給他寫封信過去,他不會看着您受委屈不管的。”

戚白玉擺了擺手,嘲諷般的笑道:“他,他無所謂的,何姨娘沒有兒子,怎麽也威脅不到他這個嫡長子,反而不論是誰在謝家做這個夫人,只要戚家女,對他來說都是件有利的事。”

“他們都覺得只要牢牢扒住謝塵,就能讓戚家這艘破爛不堪的大船不至于傾覆,他與我那個爹一樣,一頭紮在那權勢窩裏被迷了心,出不來了。”

雲香不知道說什麽了,只是守在床邊。

戚白玉也沒指望她說話,只是嘴角翹起一抹詭異的弧度道:“你等着看吧,用不了兩天了,白芷那丫頭就該來了。”

确實沒出戚白玉所料,三天後,戚白芷便在戚國公的陪同下,又到了謝府。

這一次,戚國公帶着他的庶女先是去見了謝老夫人。

幾人在屋裏談了小半個時辰,之後,戚國公又去探望了戚白玉。

看着長女枯黃的臉色,戚國公本來還有些愧疚,躊躇着不知怎麽開口,沒想到戚白玉咳了兩聲後竟笑着道:“我剛剛聽說六妹妹也來了,父親還帶她去見了婆母?”

戚國公頓時臉色微變,覺得好似被人扯掉了遮羞布一般。

卻聽戚白玉很快又道:“父親您不用擔心,白芷是我妹妹,戚家不能失去謝家這個親家,我明白的。”

戚國公愣了一下,看向戚白玉,卻見長女神色平靜,似乎并無不滿嘲諷。

他松了口氣,道:“你能想明白就好,畢竟事關戚家今後的利益,我知道委屈了你,你放心,宋大夫那我已經說好,他今後也會留在謝府專門幫你調理身體,需要什麽藥材盡管派人回國公府取,我不會虧待你,白芷那,也不過是以防萬一。”

他見戚白玉點着頭,好似真的已經想明白,全然不介意,不由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憐愛,覺得果然不愧是自己的女兒,雖說從前驕橫了些,可到了關鍵時刻,還是很識大體,懂得為家族着想的。

戚白玉看着父親的神色,心中冷笑不已。

她輕聲道:“父親讓白芷進來吧,我正好有話想對她說。”

戚國公覺得大女兒這是想通了,也沒多想,便讓人去把戚白芷叫了過來,見姐妹倆似乎是要說私房話的樣子,便轉身出去了。

戚白芷猶豫的走到戚白玉床邊,戚白玉比她大了快十歲,脾氣蠻橫又從來看不上她,因此姐妹倆幾乎沒正經好好說過一次話。

戚白玉看着庶妹走到床邊坐下,她泛着黃的臉上帶了一抹笑意。

“六妹妹,你想做謝夫人?”

戚白芷沒想到她上來就是這樣直白的質問,吓了一跳,正想搖頭。

卻又聽戚白玉道:“你不必撒謊騙我,你若說不想,現在便可離開了。”

戚白芷想轉身離開,可偏偏屁股上像是長了顆釘子,将她死死的釘在原地。

她猶豫再三,忽然吸了口氣,眼睛直視戚白玉。

“是,我想。”

戚白玉唇邊笑容逐漸加深,在她那張瘦的顴骨凸出,枯黃脫相的臉上,顯得有幾分詭異。

“那你想沒想過,如果要做謝夫人,你最大的障礙不是行将就木的我,而是另一個人。”

戚白芷愣了愣,忽然明白了她的話。

“你是說,三房的七妹妹?”

她随即皺了皺眉,道:“她是有些礙眼,可她頂多就是個妾,就算有了孩子也還是個妾,最多膈應人罷了。”

戚白玉搖搖頭,眼眸中仿佛藏着深意的看着她,問道:“那你難道沒想過,一個妾室的名分,随便不就給了,可為什麽直到現在,她還是沒名沒分的待在這謝府裏?”

戚白芷驟然睜大那雙細長媚氣的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戚白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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