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 ◇

60   第六十章 ◇

◎心口疼◎

一旁的辛媽媽也變了臉色, 看向将碗打碎的小招。

“戚亦軒?”

白歌面無表情的将這個名字又重複了一遍。

“是啊,是叫戚亦軒。”

小孩子極為敏銳的察覺出她情緒的異樣,有些怯怯的道:“姐姐,怎麽了?”

戚亦軒。

她弟弟的名字。

她的弟弟是戚國公府庶出三房的庶子, 這樣的身份, 怎麽會成為皇子的伴讀?

起碼在她還在國公府的時候, 軒哥兒還成天在蘇姨娘的屋子裏作鬧呢。

就算戚家有權勢, 有太後的面子在, 可戚國公為什麽要送一個隔房的庶出侄子去給皇子做伴讀?

除非, 其中有利可圖。

白歌看着眼前的謝明朝, 輕聲問道:“你知道那個戚亦軒是什麽時候成為三皇子伴讀的嗎?”

一旁蹲下身的小招, 拾着碎瓷片的手微微抖着。

謝明朝歪了歪頭, 想了一會兒道:“三皇子好像進學沒半年吧,應該是快入夏那會兒,四月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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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

白歌閉了閉眼,雙手緊攥成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四月初,她的生辰, 那幾乎是她命運陷入深淵的一段日子。

在她整夜整夜睡不着, 幾近崩潰的時候, 她的弟弟進了宮去給皇子做伴讀。

她的姨娘到底是懷着怎樣的心情, 一邊哀痛女兒的遭遇, 一邊興奮着兒子的錦繡前程嗎?

還真是諷刺啊。

袖子被人輕輕拽了兩下, 白歌睜開眼,謝明朝仰着一張小臉兒擔憂的看着她。

“姐姐, 你好像很難過。”

白歌伸手摸摸他的頭, 硬是拉起嘴角:“朝哥兒, 吃好了嗎?”

雖然還沒怎麽吃,但謝明朝還是點點頭。

“那讓人送你回去好不好,姐姐還有點事情要處理。”

謝明朝“嗯”了一聲,乖巧的跟在翠衣後面出去了。

待謝明朝小小的身影消失,白歌的嘴角才漸漸落了下來。

“小招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她盯着眼前的菜碟,聲音不輕不重,卻讓屋子裏的人都聽得十分清楚。

屋子裏的丫鬟對視一眼,頓時不敢做聲響的退了出去。

辛媽媽看着這一幕猶豫了一下,沒走。

白歌側頭看向她,輕聲道:“原來媽媽也是清楚的,只瞞了我一個。”

辛媽媽頓時臉色也變了,還未等她想出話來安撫白歌,卻聽小招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姑娘,我們不是有意想要瞞着你的,實在是——我們實在是擔心你,沒辦法。”

小招低下頭,不敢去看白歌的眼睛。

辛媽媽嘆了口氣,知道這事算是徹底瞞不住了,也跟着跪到了小招身邊。

以白歌的性子,往日裏她從沒讓辛媽媽跪過自己,畢竟這事照顧自己多年的如親人一般的人。

可是這一刻,她什麽也沒說。

辛媽媽跪着勸道:“姑娘,都是我的錯,是我一把老骨頭擅作主張,不讓小招告訴你的。”

白歌靜靜的看着跪在地上,自己最信任的兩人。

“你們都知道了些什麽?”

小招早就忍不住了,此時便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腦的說了出來。

她将紅杏的話幾乎一字不漏的與白歌說了一遍,最後還補了一句道:“紅杏姐怕被人發現,因此沒敢進來見姑娘。”

說完,她擡頭看白歌,發現她的臉蒼白的吓人,宛若最上好細膩的宣紙,一雙漂亮的眸子,黑瞳烏壓壓的。

整個人看起來好像一尊精致易碎的陶瓷人偶,漂亮又脆弱。

“姑娘,你,你別急,別急啊。”

小招被白歌的神态吓得帶了哭腔,拉着她的裙擺喚了兩聲,又轉頭求助的看向辛媽媽。

辛媽媽也是心裏咯噔一下,喚道:“茵茵,茵茵你先別着急,你有什麽難受的你說出來。”

白歌卻仿佛沒聽到她們的呼喊聲,只是靜靜的坐着,眼睛毫無焦距的望着前方。

她腦海中不斷閃過那日她回到國公府後,父親的暴怒,姨娘的哀求。

父親的那一巴掌落在自己臉上時,比那種近乎麻木的痛楚更加令她難以接受的,是強烈的羞辱感。

原來,不過是做戲給自己看啊。

他一早便打算好了的,甚至連自己來到謝府,美名其約是給戚白玉幫忙,實則也不過是他與戚國公達成的交易而已。

難怪寧氏會忽然離開京城,想來也是父親怕她壞了事,才想辦法将她調開。

他對自己這個女兒,竟然真的沒有半點憐惜之情。

想來,戚國公向他許諾的,一定不止是讓軒哥兒進宮做伴讀的這麽簡單。

父親在淮安多年,一直升遷無望,早就想在京城謀個缺,這次丁憂結束,估計就能如願了吧。

那姨娘呢?

軒哥兒成了皇子伴讀,是不是也遂了她的心願。

白歌忽然想起,辛媽媽剛到京城時,對自己提起過的那件事。

斷斷續續的,這些年與蘇姨娘之間的相處在她心中也愈發清明起來。

第一個弟弟夭折後,蘇姨娘對她的親近。

到軒哥兒出生後,蘇姨娘便又圍着軒哥兒轉了起來。

只是,那時的白歌已經很大了,早已過了要去争奪娘親寵愛的階段,也就并沒有在意那段時間蘇姨娘對她的疏忽。

每次蘇姨娘看向軒哥兒的時候,就仿佛那孩子是她的一切。

偶爾,白歌見到了,心中也只不過會有片刻的不舒服,但很快又會因軒哥兒是個孩子而消散。

可此時想來,卻發現蘇姨娘似乎從未平等的對待過她和軒哥兒。

那她當初在戚國公面前以死相逼的姿态,也是裝給她看的嗎?

她對自己說的那些話,也只是為了讓自己乖乖的走入這個深淵的籌碼嗎?

那她所做忍受的這一切,那些屈辱的過往,那些絕望到無法入睡的夜晚,到底有什麽意義?

她一直以為的守護,也不過是一場笑話罷了。

白歌忽然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息着。

有眼淚不斷的從她的眼中落下來,無聲無息。

她的心髒傳來了一陣抽痛。

不是那種若有似無的感受,而是真實的痛楚,讓她疼的幾乎喘不過氣來。

小招和辛媽媽吓得連忙站起身扶住她,一邊朝外面喊着叫大夫。

外面的丫鬟頓時沖進來,屋子裏一陣兵荒馬亂。

·

謝塵接過從李濱從順天府衙中取回的一個信封,将其中那種紙抽出來仔細檢查了一下,見其上的朱紅色的印章清晰可見,心裏輕出了一口氣。

仿佛一塊兒懸了多年的石頭終于落了地。

他将那張紙折好,塞回信封中,收了起來。

接着他的目光落到筆架旁邊的小陶人上,不知是不是在外面放的時間長了,陶人原本粉嫩的臉竟開始有些泛黃。

謝塵伸手将陶人拿在掌心,看着那泛黃的地方,指肚在那陶人的臉上摩挲了一下,那微黃的痕跡并沒有變淺絲毫,好像是被日光曬得褪了色。

他俊眉微蹙了一下,取出一個絲絨軟墊,做工精致的檀木盒,将那陶人小心的放在裏面,又看了兩眼才扣上了盒子。

屋外忽然響起嘈雜聲,站在門口的李濱皺眉正要出去詢問,就見一個小厮急忙的跑進來。

“三爺,韶音閣那邊剛剛來人說白歌姑娘忽發了急症!”

“什麽?”

李濱正被驚了一下,就聽見身後“咣——”一聲響。

他回頭一看,是謝塵站起身時,将椅子帶到在了地上。

那張清俊出塵的面容此時隐隐透出一種李濱從未見過的慌亂。

但很快,那一絲慌亂就已被霜雪般的冷色覆蓋,他冷聲吩咐道:“快去請太醫,李濱你去,快!”

“是!”

李濱不敢多耽擱,連忙跑着出了門。

謝塵也急步出了莫忘齋,朝韶音閣趕去。

他連大氅都忘了披,寒風将他發絲吹得微亂,身後的小厮捧着狐裘大氅一路追着他。

等踏入韶音閣的門,謝塵一邊往白歌的卧房走,一邊厲聲問道:“到底怎麽回事,怎麽會發了急症?”

外面的這些丫鬟哪裏知道怎麽回事,被謝塵淩厲的威勢吓得紛紛跪到地上。

謝塵見狀便徑直就走到卧房,卻在掀起珠簾的時候,刻意放輕了動作。

卧房中,小招和辛媽媽正守在榻前。

小招的眼睛紅腫的像個桃子,抽噎個不停。

辛媽媽滿面愁容,聽見腳步聲回身見了謝塵,便連忙讓開了位置。

謝塵走上前去,就見白歌正側躺在榻上,她緊閉着雙眸,臉色慘白,捂着胸口費力的喘息着。

纖長睫毛上還帶着晶瑩,臉頰上有一片濕痕,脆弱可憐。

謝塵頓覺心被揪起一塊兒的疼。

他坐下,伸手去握白歌放在榻上的另一只手,觸感微涼,還輕顫着。

“到底怎麽回事?”

他勉強抑制着心中的怒意問道。

小招抽噎着,腫成一條縫的眼睛看了他沒說話。

謝塵的火氣騰一下的湧上,他眸中戾氣乍現。

辛媽媽眼見他要發火,連忙避重就輕的道:“姑娘剛剛吃飯的時候,忽然心口疼的厲害,我們便趕緊派人去請大夫了。”

“心口疼?”

謝塵用指腹輕撫過白歌的臉頰,一陣濕涼的觸感。

他眸色深暗,聲音很輕卻掩不住寒氣:“無緣無故的會心口疼?”

辛媽媽看着白歌,欲言又止。

謝塵看着兩人,眸光瞬間冰冷下去。

“既不想說,那就拔了舌頭,再不用說了!”

辛媽媽和小招兩人頓時吓得背後一涼,她們見到的謝塵在韶音閣中雖稱不上有多可親,但總體對下人也是溫和的,尤其是對她們兩人,更是向來不會多說什麽。

這還是第一次,兩人見到謝塵這麽駭人的一面。

謝塵見兩人還是沒開口,早已失了耐心的他正想讓人将兩人帶下去,卻忽覺手掌被人握了一下。

他頓時轉過頭,見白歌已經睜開眼睛,眸中無波無瀾。

她聲音很低,透着虛弱:“我沒事,別為難她們。”

謝塵胸中一口郁氣此時才算是散了些。

他定定看着她,低聲道:“怎麽會突然心口疼?”

白歌一只手緊攥着胸前的衣襟,垂眸道:“沒什麽,只是吃飯的時候忽然抽疼了一下,想來一時岔了氣,歇一會兒就好多了。”

謝塵看着她臉上未幹的淚痕,眸中似有什麽東西在湧動,但最終他還是沒接着問出來。

沒一會兒,太醫便來了。

又是一陣折騰診脈之後,太醫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是說孕期切記要保持心情愉悅,不能多思多慮,又開了些安神保胎的藥,便離開了。

謝塵盯着白歌喝了藥,又看着她睡下,這才出了韶音閣。

他站在廊下,面色漠然的對着李濱道:“去查查今天下去韶音閣都來了些什麽人,又沒有什麽特殊的事發生。”

李濱的辦事效率一向很高,謝塵很快便得知不久前,謝明朝來韶音閣吃了午飯。

“明朝少爺今天與三皇子的伴讀有了些小摩擦,在韶音閣吃午飯的時候便說與白歌姑娘聽了,接過在說出戚亦軒這個名字後,白歌姑娘的臉色就變了。”

謝塵臉色微變,捏着扳指的手,猛然收緊。

·

白歌睡了一覺醒來,天已經黑了,卧房中只有角落裏的一盞燭燈發出微弱的光芒。

她躺在榻上,看着頭頂的纏枝紋床帳,發了一會兒呆。

剛剛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醒來卻什麽也不記得了,只是心裏空落落的難受發慌。

小招說的那些話,走馬燈一般在她腦海中輪過。

父親,姨娘,戚國公夫婦,和戚白玉。

真是讓人覺得諷刺又可笑的家人啊。

她輕輕扯了扯嘴角。

半晌,她喚了一聲。

小招和辛媽媽很快來到她身邊,道:“姑娘你醒了,還難受嗎?”

白歌沒答她的話,只是借力坐起身。

“給我換身衣裳,我要出去一趟。”

小招愣住,看了一眼窗外:“這都戌時了,姑娘你要去哪啊?”

白歌淡淡道:“我要去看看戚白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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