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 ◇

64   第六十四章 ◇

◎畫眉◎

三司會審, 向來是重案要案的待遇。

不過眼看過年了,謝塵的這件案子就被延到年後再審理。

朝會結束,謝塵還未出宮門,就見袁缜疾步走了過來。

“這到底怎麽回事, 怎麽一旬之間竟冒出這麽多彈劾你的人。”

袁缜皺着眉略有些擔憂的道。

謝塵不疾不徐的往外走, “皇上想要我入閣替代眼下這套班子的态度太明顯, 我又不願支持三皇子, 自然成了沈家的眼中釘。”

而且, 還有昌王的勢力在其中渾水摸魚。

但這句, 謝塵沒有說。

袁缜瞥他一眼:“你怎麽看那姓裴的小子幹的這事, 他這明擺着就是被沈家當槍使呢, 這樣的誣告是為了之前那件事?”

謝塵望着朱紅色覆着白皚皚的宮門, 也不答袁缜的話。

袁缜早習慣他這副性子,自顧自道:“你上次從我這借的廚子什麽時候還,東臨閣最近少了一位大廚,生意都冷淡了許多呢。”

謝塵輕呵一聲,轉頭看他正色道:“不還了,而且還有別的事要請你幫忙。”

袁缜幾乎未曾從他嘴裏聽到過什麽請幫忙之類的話, 不由一怔:“什麽事, 你先說說。”

“年前這段日子, 你随便找個什麽提審證人的由頭把裴桓弄到大理寺大牢裏關一陣, 關到會審有結果之後再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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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缜聽這話頓時皺起眉駁斥道:“你這是想幹什麽, 不是我不想幫你, 可裴桓是個朝廷命官,無憑無據我怎麽關人?”

謝塵早有準備道:“此事我已在皇上那過明路, 有口谕在, 你去辦就是。”

袁缜更為不解的道:“即便是你與那裴桓之間有私怨也不能行這種事, 再說他剛剛在被瘋馬所襲,再整這麽一出,你不是更為人所疑了?”

謝塵默默聽着,也沒着急辯駁。

袁缜說完後又反應了一會兒:“不對,這不是你的行事風格,你到底想做什麽?”

謝塵這才開口道:“裴桓被京馬所襲不可能是意外,滿朝都懷疑是我所為,可若是就有人想讓滿朝都這麽認為呢。”

袁缜驟然醒悟道:“你是怕裴桓在會審前會有危險?可不至于吧,既然裴桓選擇了投靠沈家對付你,沒道理還沈太傅還要用自己人的命來往你身上潑髒水啊!”

“沈家不會這麽做,不代表別人也不會。”

謝塵淡淡道:“他以為只是做一次馬前卒,但卻不知卒是最容易被無謂犧牲的一個,他太小看這場争鬥了。”

袁缜看着他,忽然道:“你想保裴桓的命,是為了不被人做局,還是有別的緣由。”

謝塵卻望着晴空下柔和的冬日,沒再說話。

臘月二十七,皇帝封筆,各官員屬衙也都準備休息過年了。

那當晚,裴家被大理寺的人敲響了門,裴桓被以卷入重案需要随時提審之由被帶走,關入大理寺大牢中。

·

果真應了謝如眉那句話,朝廷放了過年的假,謝塵難得的清閑下來,每日都在韶音閣消磨時間。

而消磨時間的具體方式,就是看着白歌防止她出什麽意外。

雖然心裏清楚這麽多下人在她應該出不了什麽事,更何況還有暗衛在暗處盯着,可每次看見她那麽大的肚子來回走的時候,他臉上一派淡然,可心裏卻總是心驚肉跳的不行。

就連看見她哄謝明朝一起捏各種可愛樣式的蒸馍馍時,都生怕謝明朝不小心的碰到她。

接連兩次出聲讓謝明朝小心之後,白歌和謝明朝一大一小都怪異的看着他,空氣好像都有些凝固了。

大年三十這一早,白歌難得睡了一個整覺醒來,似乎是休息的好了,心情都跟着舒暢不少。

謝塵比她起的早很多,看她醒了,便順手從小招手裏接過溫熱的帕子遞給她。

“晚上要去母親院子裏吃年夜飯,你一會兒中午記得多吃些。”

白歌将溫熱的帕子擦着臉,聽到這便擡頭道:“我能不能不去?”

謝塵看她一眼,那雙剛剛睡醒的眸子裏仿佛蒙着淡淡的霧氣,白皙的臉頰透出嬌嫩的淡粉。

他道:“不願意去就不去。”

白歌“嗯”了一聲,将臉埋在溫熱的帕子裏。

待穿戴整齊,翠衣精心幫她梳了一個漂亮的發髻,上面簪着的金累絲攢珠花釵,其上嵌着的紅寶石流光溢彩,東珠碩大圓潤,都是白歌從未見過的珍貴品相。

翠衣看着銅鏡裏,精心打扮過後明豔照人的女子,不由稱贊道:“姑娘真是好看,就是平日裏穿着太素淨了,瞧這麽一打扮,真比那宮裏的娘娘還漂亮呢。”

一旁小招習慣性的啐她一句:“想學人奉承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啊,你知道宮裏娘娘長什麽樣啊,你見過嗎?”

翠衣有些不服氣,但看白歌淡淡的神色只能忍了下來。

小招見狀還想再說什麽,就聽身後低沉清冷的聲音傳來:“都下去吧。”

小招鼓了鼓嘴,還是屋中的婢女都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白歌看着鏡子裏走過來的男人一眼,細眉輕蹙了一下。

許是新年要沾些喜氣,他今日換了一身嶄新的靛藍色繡銀紋的織錦長衫,顏色比平日要鮮亮不少,極襯他那張白皙清俊的面孔。

腰間羊脂白玉的玉帶扣束的很緊,顯出肩寬腰細的好看線條來。

謝塵走到她身邊,從妝奁盒子挑挑揀揀,帶了一絲不渝道:“怎麽還是這些款式,過年珍寶閣沒換些新的來?”

白歌懶得與他争辯,那匣子裏的首飾她幾乎就沒怎麽戴過。

聽謝塵這口氣,對這些首飾的樣式倒比她還熟悉些。

她當然不知道,如今妝奁匣子裏這些她幾乎碰都沒碰過的首飾,卻都是謝塵從一衆珍品中挑過一番的。

謝塵從那妝奁匣子裏取出一枚螺黛,伸手捏住白歌的下颌,輕輕用力讓她轉向自己。

螺黛略尖的觸感落在眉上,白歌輕輕垂下了眼眸,只看着男人腰間的玉扣。

謝塵描畫了半天,外面晨光大好,将眼前女子精致的容貌不掩半分的顯現出來。

他看着自己的作品,有些滿意的道:“是比宮裏的娘娘好看。”

白歌擡眸看了他一眼,竟分不清他是指自己,還是指他畫出來的眉。

只是這一擡眸,便恰巧與男人對視。

那雙素來深邃幽暗的眸子此時正靜靜注視她,眸中似有不能言說的極深情愫,看得白歌心頭忽然一跳,下意識的就別開視線。

她轉頭看着銅鏡裏雪膚花顏的女子,謝塵這畫眉的手藝着實不差,那一雙眉被他畫的妩媚動人,生生讓她又嬌媚了幾分。

她輕嘲了一句:“紅顏白骨,粉黛骷髅,不過一具皮囊而已。”

謝塵也不惱,只用指腹輕輕刮了一下她的眉尾處,将那眉的形狀修的更彎些。

“人生短短十餘年,誰最後不是一把沙土,莫要負了大好時光。”

說完這句,他伸手覆住白歌的眸子,微微彎了身,薄唇在白歌的額上蜻蜓點水的印了一下。

白歌只覺眼前一黑,緊接着額上有微涼的柔軟觸感一瞬而逝。

等她反應過來時,謝塵已經站起身,那張清俊的面容看上去風輕雲淡的好似什麽也沒發生。

白歌輕輕蹙着眉,可想了半天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謝塵卻沒給她太長時間思考,從衣袖裏掏出一封信給她,道:“你母親寧氏從金陵啓程回京了,順利的話能趕上孩子的滿月酒。”

白歌眼睛亮了下,将剛剛心中一瞬間的漣漪抛到腦後。

“真的,太好了。”

她一直擔心寧氏會出什麽岔子,得了她回京的消息就讓人放心不少。

“嗯。”

謝塵看着她漾着水的眸子,心中溫軟。

一手牽住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腰,将她從椅子上帶起來。

“走吧,明朝說他今兒要早點過來請安,惦記着你的壓歲錢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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