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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身體與靈魂分離是種什麽樣的感覺呢?
秦昭曾以為這是無稽之談,根本不存在某個場景需要這般的描述。
此刻的她是真真切切體會到這種分離感了:
控制肢體的神經似乎出了岔子,思維在高八度地尖叫,腦子在叫嚣着離開快跑,身體卻高度緊繃到一動不動,嘴巴連一點宣洩驚恐的聲音都喊不出來……
如果她的靈魂有模樣的話,秦昭覺得它現在一定是愛德華·蒙克那幅《吶喊》畫作裏的樣子。
——甚至她對自己處于這種場合,還能分出神來自我吐槽感到一絲驚奇。
人的恐懼是有限度的。如果沒被當場吓死或吓暈,心理的防線會在應激後慢慢恢複。
至少現在,抖成篩子的秦昭終于能喘息着,把視線再次聚焦到腳下那團唯心程度拉滿的人形生物上。
不怪她膽小,相反地,在大多數情況下,秦昭反而是超勇的女孩子。否則她不會獨自一人就敢玩密室逃脫,不會見到兩具屍體後迅速冷靜下來。
和對驚悚片的接受程度一樣,每個人都有不同的崩潰點。短短時間內,秦昭受到的沖擊無法排解,白衣人形的出現剛好成為擊潰她的最後一根稻草。
感謝白衣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不至于讓秦昭真的吓昏過去。只是拽她腳踝的手有些過于用力,皮膚上肯定都留下印子了。
幸虧是這個動作,秦昭沒有出走的觸覺告訴她:這是個人,絕不是什麽虛無缥缈的鬼魂。
如果是人,那就沒什麽特別可怕的。
掃視過白衣人後,秦昭緊繃的身體稍稍放松,心防并未放下。
拽住她腳踝的應是位青年男子,只看背影便能感受到他身上苦難的味道。
說是白衣其實不然,血污與泥灰早已将素色織物的顏色改換。袖口滿是擦痕,甚至有幾處經緯斷裂。
秦昭踟蹰着蹲下,輕輕取下青年扼住自己腳踝的手。本以為要廢些勁,不想這只手很容易就松開了她。
或許不是白衣人拽不住了,而是他已經沒有更多的力氣維持。
——青年似乎失去了知覺。
他的手并不好看,指甲縫裏甚至擠進許多草梗與沙礫。
秦昭翻轉他的手,發現他的手心幾乎沒有一塊好皮:忍受極痛、下意識攥緊手時指甲刺破掌心的傷口,加上在地上爬行時沙石的劃痕,連虎口處的繭子都破裂了。
秦昭想起囚牢地上行進的痕跡,如果猜的沒錯,從牢籠裏逃出來的應該就是這位青年了。
牢門既然是打開的話,為什麽又要爬着出來呢?
“喂,醒醒……”
秦昭腦子很亂。她舉着火把蹲下,戳戳倒地的青年。
對方沒有什麽反應,似乎已經昏死過去。
遲疑着将青年翻了個身,秦昭将黏在他面上的亂發撥開。
月光灑下來,她這才看清他的模樣,發現自己最後的疑惑完全是“何不食肉糜”。
青年面色蒼白,神情痛苦,他的下唇被咬破了。
拂開他的鬓發時,秦昭在他的臉頰上看到一個墨字。她認不出是什麽字,卻能辨認刺字人的粗暴和傷口新鮮的紅腫。
紅腫宛若一條條猙獰的蜈蚣,将青年原本清俊的臉毀壞殆盡。
白衣人身上的血污集中在下肢。秦昭條件反射地掀開他的衣物,瞧了眼出血點的傷口,卻不想眼前的創口令她驚愕萬分。
他的髌骨消失了,似乎是生生從他身上剜去的。他的昏迷與慢慢升高的體溫,絕對和這傷脫不開幹系。
天殺的密室——
到底是誰在做這些傷天害理的事!
“救我……活下去……不能死……”
“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清。”
秦昭俯下耳朵,青年昏迷中的言語很難辨認。
她區分不了那些怪異的音節,帶着方言口音的字詞加深了理解難度。又或許因為白衣人太虛弱了,他的聲帶根本不能好好工作。
“現在不是管你在說什麽的時候……我得帶你去看醫生,你的傷口再不處理可就糟了。”
秦昭吃力地扶着青年坐起,讓他半靠在自己懷裏。而後舉起火把,環顧四周。
這裏根本算不上院子,只是一條空出來的死胡同。三面全是圍牆,唯一連接通外界的地方,可能就是來時那間囚牢了。
死都不會再回牢房的,絕對!
沒有路的話,就自己開條道,自己闖個出口。
秦昭仔細打量着圍牆。
比起司空見慣的、至少兩米打底的牆,這裏的圍牆矮到她原地起跳就能扒上牆頭。只要四肢協同一下,翻過去不算難事。
但帶個人的話……
尤其這人沒了髌骨站不起來,甚至還昏死過去根本沒法配合。秦昭有些頭痛,逃離的難度系數忽地拉到頂尖。
青年連昏死過去都不安穩。
他皺着眉,低啞而破碎地發聲。頭在秦昭懷裏小幅度地轉動,甚至某個瞬間,他驚醒過來伸手拽住了她的領口。
一雙失神的眼睛,像是風雨裏飄搖的浮萍,被外物瘋狂鞭策打壓着,永不甘心沉底,一次次浮出水面。
盡管他是因劇痛無意識地睜眼,秦昭在這雙被迫滄桑的年輕鳳眸裏窺見他靈魂的一隅。
她順應着覆上他的手背,男人的手大她一整圈。
無暇的手安撫着他緊繃的手筋,以溫柔祛除痛楚。
“安心,我不會丢下你的,一定帶你出去。”
“……”
她的承諾輕柔而堅定,他仿佛真的聽見了,松開手徹底閉上眼睛。
安撫好懷裏的青年,秦昭略帶愁容地望向圍牆。
已知她絕無身懷秘技的可能,試問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要怎麽帶着一個青年飛檐走壁?
思維碰撞,想破腦袋都找不到正解的秦昭突然聽見了鳥叫聲。
是鹧鸪。
山地林間才能聽見的鳥鳴,換在院落裏顯得格外突兀違和。
秦昭擡頭,鹧鸪聲傳來的方向,牆頭不知何時蹲着個帶着鬥笠的黑影。
在她屏住呼吸的瞬間,火把忽然炸出聲響。牆頭的黑影立馬握住腰間的劍柄,伏低身子沖她射來森然的眼光。
秦昭下意識護住懷裏的人,怔然與黑影對望,一動也不敢動。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你嗎?”
又是難以辨認語音。
秦昭甚至懷疑從囚牢出來之後,華夏的地圖被換成了外國。
否則就算是雜着方言跟口音的中文,怎麽可能半個字都聽不懂呢。謹慎起見,秦昭選擇以不語應對。
牆上的黑影見她沒有額外動作,側耳聽了聽,握劍的手遂松開。
“小姑娘挺機靈啊?看來不用殺進去接人了。”
黑影摸了摸鬥笠沖她笑了聲,秦昭如聽鳥語。只見黑影朝牆下打了個手勢,便環臂坐在牆頭。
“阿一,上來接貨,這趟帶添頭。”
黑影話音剛落,牆頭立馬又多出個人,呼吸間就跳落在秦昭身邊。
這人身形高大,動作卻輕健得很,落地連灰塵都沒濺起。
“啊,啊。”
他憨厚地撓撓頭,指向秦昭懷裏的青年,然後伸出手。
“女娃子發什麽愣,快把人給阿一。”
“啊。”
黑影在牆頭低聲催促,秦昭猶豫片刻,讓阿一過來接懷裏的人。
阿一把青年小心地搬到背上,沖她點頭示意,接着便左手環背固定白衣男子,沖刺、上牆、右手勾挂起支,健碩的身子一旋,竟背着人從矮牆上飛過去了。
原來輕功是真的?
秦昭目瞪口呆。
黑影笑笑,沖秦昭遞出右手,似乎要把她提着飛過牆。
秦昭拍拍衣服,把火把塞進黑影手裏。就着火光,她看見一張疑惑的、飽經風霜的臉。
輕功體驗過牆可以,提兔子翻牆大可不必。
秦昭吹吹手掌,退後小跑上攀,在黑影訝異的目光裏,輕松翻坐在牆頭。
“哈哈,彩。”
秦昭沒有搭理黑影,坐在牆頭的她居高将周圍的一切盡收眼底。
沒有高樓林立,沒有燈火通明,沒有人聲鼎沸,沒有車水馬龍——
雲中的月光無情地将一切展開在她眼前,能見度不高的深夜,一座存在歷史書冊上的城池,被遙遠隐約的城牆輪廓包裹在她腳下。
或許從一開始秦昭就知道答案了。
無論是不尋常的“密室”,還是兩具死屍和白衣男子的衣着打扮,都和二十一世紀格格不入。
她只是自我欺騙着,下意識忽略那些致命的細節,不到最後都能将之歸于巧合。
很遺憾,她的僥幸被眼前的一切擊得粉碎。——你穿越了。
——秦昭,你已經不在誕生出你的世界了。
秦昭有些木然。她完全不知道穿越的契機,更不明白穿越的意義在哪。
就算生活總有千萬種不如意的姿态,成年人多少會有某個瞬間期待自己消失解脫。但每個人從來都是想想就過,繼續扛着歡樂與隐痛過活。
穿越?
她已經過了愛做夢的少女時期了。
“走嗎?”
阿一已經在馬車前駕拉起缰繩,黑影早就下了圍牆在車前等她。
秦昭心裏很亂,但她知道此刻不能傷春悲秋——和那個白衣青年有關,她已經被卷進和他有關的漩渦裏了。
生死不定。
寵辱不明。
那麽,走走看吧。
稍稍鎮定心神的秦昭想要爬上馬車,卻被黑影攔了下來。
未出鞘的青銅短劍橫在她面前。她不解地望向黑影,鬥笠裹住了男人的面容,她無法解讀信息。
是哪裏露餡了嗎?
秦昭心裏打起鼓來。
“去哪?”
“……”
秦昭恨不得大聲咒罵一通。
天知道她到底穿到哪個朝代了——雖然不是歷史通,參照物不算具有代表性,但交領右衽上衣下裳的漢服衣裝她還是能認出來的。
但她連漢語都聽不懂了,難不成時間段在中古漢語之前嗎?
青銅劍……
秦還是兩漢?抑或者春秋戰國?
越想秦昭臉色越白。
交流都不能順利進行,要不她還是翻回去重新跑一遍陰森的囚牢,看看能不能再穿回去算了。
“去哪?”
黑影不耐煩地用劍柄戳了下走神的秦昭,在她額頭留了個淺淺的紅印。
秦昭欲答無語,難道還要對上暗號才能走嗎?
她揉了揉額頭,認命般把那塊拴着繩結的木牍遞給黑影。
她看着黑影摩挲木片眉頭皺起。
算球,死馬便當活馬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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