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玻璃紙之夜
第2章 ·玻璃紙之夜
天色徹底暗下來了,霍清擡起頭,天上的月亮和星星勉為其難地照亮前路。
看來沒有被抓。霍清懸起的心終于放下一些。
不知道為什麽,身體已經完全不痛了。趁現在有力氣,霍清加快了趕路的步伐。
前面的樹逐漸稀疏,月光照耀下,他甚至能看清墨綠色的灌木叢和小草了。
等等……有些不對。
無論是腿上,還是眼睛所見的草地上,都是幹燥的,完全沒有雨滴的痕跡。
霍清有些難以置信,渾身上下摸了一通,确實全都是幹的。
難道……黃昏時的雨是幻覺?
不止是雨,連白天的傷口也消失了。
顯然,白天在公路上遇到的那些并不是幻覺。現在所處的,也明顯不是剛剛那個還在下雨的“世界”。
那麽,現在這個世界,到底是幻覺,還是死後的世界?
霍清恍惚地向前走着,感覺有些心酸。
費了半天勁,我還是死了嗎?
現在的氣氛很适合哭一下子,可霍清憋了半天,眼眶還是幹澀的。
艹,天生粗神經,實在傷感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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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清從兜裏抽出一根皺巴巴的,帶着水漬的煙,點燃咬進嘴裏。
不遠處,草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什麽玩意?是動物還是鬼?
是鬼又怎麽着,真碰上我這麽個冤死鬼,指不定誰怨氣更重呢。這樣想着,霍清走近了過去。
“喂!有人嘛?”霍清朝那邊喊到。“你也是剛死的嗎?還是老死人了?”
很快,那邊探出一個頭,确實是人的影子。
怎麽……有種全身發毛的感覺?
那個人原地站定幾秒,好像定格了一樣。
霍清也不敢再走了。
那人從口袋裏拔出了什麽,随即猛沖過來。
霍清轉頭就跑,可身後腳步聲越來越近,他忽然産生了不好的預感。
那人肯定是拿了武器,如果正好背對他,豈不是……
越想越煩,霍清轉過身,一腳掃了過去。
管你是人是鬼,今天就是要跟你魚死網破!
那人果然拿了一柄尼泊爾軍刀,他似乎沒意識到霍清還敢反抗,被這一腳結結實實地踢中了胸口,可他只是後退兩步,就又迎了上去。
他看上去也就一米七多一點,憑自己185的個子,很好拉扯他。霍清顧不得受傷,用手掌拍開他的刀,趁着空隙一拳砸在他臉上。
但是,那人只甩了一下頭,像是沒有痛覺般,又是一刀過來。
霍清雖然練過格鬥,可空手打有武器的,勝算非常渺茫。那人一刀接着一刀,霍清後退躲開,還是被劃傷了腹部。
“你是人是鬼啊!”霍清怒喊道。
“你還沒被抓嗎”那人的語氣分明有些嘲諷。
又是一刀揮過來,霍清在地上翻滾一圈,再次躲過。
銀光閃過,霍清忽然有種大腦過電的感覺。
這把刀……和當時殺害自己上司的刀,一模一樣。
“你是那天的兇手嗎!”霍清質問道。
“真是條能逃命的狗。”那人沒有答複,居高臨下地盯着他。
“狗?”霍清咬緊後槽牙。“不知道你是誰,但你肯定也知道……”
“狗是會咬人的!”
霍清揮手揚起一把土,甩在那人臉上,同時踢飛那把明晃晃的尼泊爾軍刀。
月光照下來,刀光跌入草叢,徹底淹沒于暗色。
“這招還真是百試百靈。”霍清默默感慨着,頭也不回地逃走。
草木折斷的聲音嘈雜得有些混亂,霍清盡力平穩呼吸,拿出百米短跑的速度逃離這裏。
後面追捕的腳步聲越來越小了。
“呼,又活過一天,我真強。”霍清原地站定,緩和呼吸。
等等,自己目前好像在異世界,可能并沒有“活着”。
管他亂七八糟的,總算能休息幾秒了……
霍清擦着汗,檢查了手掌和腹部的傷口。腹部只是淺淺的劃傷,但手掌的刀口有點深,血還在不停的流。
不知道為什麽,他又有些發毛,好像被人盯着一樣。
霍清四周張望一圈,那人還沒追上來。
總不能……
霍清擡起頭,朝上方看去。
咻——
一個身影從天而降,一把按倒霍清。
“你又是……唔!”
從樹上跳下來了個人?
但……并不是剛才那個匕首男。
“噓。”
一陣淺淺的甜味傳了過來,那個從樹上跳下來的人伸出冰涼的手,捂住霍清的嘴。
甜味擴散開,變成清甜透亮的桂花與水果味。
那人把霍清按在灌木叢中,兩人一起隐藏了形跡。
沒多久,匕首男追了過來,四處尋找一陣後,離開了這裏。
确定匕首男徹底離開後,那個從天而降的男生終于松開手,放霍清自由呼吸了。
“你……是來救我的嗎?”霍清問。
“否則呢?”男生扶了扶鏡框。“來樹上返祖嗎?”
“那現在這個地方是哪?”霍清又問道。“我們穿越了嗎?”
“不知道,是夢吧。我只記得,剛睡着就到了這裏。”
所以,這個世界并不是死人的世界,而是夢境
“那你是……”
“我叫蘇孟,中國人,吉林警察學院學生,來尼泊爾旅行。”男生道。“我爬到樹上看到了你們的纏鬥,所以繞過來救你了。”
霍清看了眼面前叫“蘇孟”的男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麽。
好像……自己什麽都不用問了。
“啊……東北老鐵啊。”霍清趕緊接話。“哎嘛,老鄉!趕明天回東北了哥請你燒烤……”
“那個,”蘇孟打斷他的套近乎。“我祖籍上海人,跟你不是老鄉。”
“別在意這個了,都是華夏兒女……”
“不用套關系了。”蘇孟道。“我做過自我介紹了,現在該你了吧?”
“我啊,我叫……”霍清左右亂瞟着。“叫張小明,來尼泊爾工作……”
“是嗎?張小明先生?”蘇孟笑了笑。“您的淚痣有些獨特。”
霍清還想繼續撒謊的嘴,頓時閉上了。
“是你嗎?張小明?”蘇孟直接拿出手機,把登記了證件照的通緝令舉給他看。
“那就重新介紹一下,”霍清握緊拳頭,随時準備動手。“本人,在逃通緝犯,上司毀滅者,aka高原悍匪,霍清。滿意了嗎?”
對面,蘇孟嘴角的淺笑忽然收斂起來。
氣氛頓時變得劍拔弩張,霍清鎖緊眉頭,随時準備動手。
剛打完一場,又要來一場了嗎
“噗哈哈哈哈哈哈……”蘇孟終于繃不住了。“aka高原悍匪……你是怎麽想出來的哈哈哈哈哈哈……”
霍清嘆了口氣,握緊的拳頭也放松了些。
“沒辦法啊,他們都說我是,我也不想。”
“哈哈……所以你是嗎?”蘇孟收起笑意。“兇案嫌疑人”
“不是。”霍清幹脆地否認道。“也或者是,怎麽樣?你又不會相信。”
“有足夠的邏輯,我就相信。”蘇孟道。
“你信了又怎麽樣?”霍清不耐煩道。
“我是警校學生。”蘇孟擺明身份。“你真的覺得,我相信了也沒什麽用嗎?”
“……”
“伸手。”
蘇孟拉起霍清還在流血的手,從兜裏摸出一塊手帕,幫霍清包紮着傷口。
反正也是夢,要麽就是幻覺,索性就當講故事了。看這蘇孟還挺有意思,霍清就把自己被騙到尼泊爾,以及被女上司看上,被迷暈帶進酒店,一覺醒來又看到上司的屍體這個故事,重新講了一遍。
“很精彩。”蘇孟輕笑。“那你怎麽證明,兇手另有其人呢?說不定是你無意識作案。”
“那把刀!”霍清道。“我剛來尼泊爾一天,連街都沒逛過,去哪搞來一把做工精致的尼泊爾軍刀作案?再說,你看我像是有錢買工藝品的人嗎?”
“主觀上很有說服力。”幫霍清包紮過傷口後,蘇孟評價道。“但客觀上無法讓我完全信服。”
“關我屁事。”霍清抽出手,懶得跟他多扯了。“謝謝你救命之恩,我還忙着逃命,有緣再見。”
要不是這小子剛剛幫了他,霍清還真就忍不下去了。
看着那家夥白白淨淨的臉蛋,以及那副金絲細框眼鏡,還有操淡的語氣,霍清篤定,他也是個高高在上的人。
跟這種人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生命。
匕首男也好,這個蘇孟也好,最好都是夢。
反正霍清不想給自己本就不順的逃亡之路添油加醋了。
還沒走出幾步,面前的森林便肉眼可見的扭曲、模糊起來。
我……失血過多了嗎?又出現幻覺了?
霍清敲了敲腦袋,擡起頭。
月亮變成了純淨的,琉璃般透徹的淺青色。
注視了一陣月亮後,霍清只覺得頭暈目眩。
離開夢境。
……
“嘶——”
全身上下傳來痛感,霍清睜開眼,在大榕樹下醒來了。
所以……剛剛那段,只是做了個夢?
一覺醒來,霍清只覺得自己快散架了,他躺地上又緩了幾分鐘,才勉強站起身來。
顧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繼續往前走吧。
霍清伸手擦了擦被砸傷的額角。好在血液已經凝固了,只留下褐色的血痂。如果附近有城鎮的話,處理一下傷口就好……
等等。
霍清猛地看向手掌。
昨晚那個蘇孟留下的手帕,就纏在自己手掌上。
“……霍清?”
“誰!”
突然有人喊自己的名字,霍清忙回頭去找,可是四周除了大樹,就只有自己。
“你……能聽到嗎?”
霍清又找了一趟,還是沒有人影。但這聲音,卻異常熟悉……
“閉眼,霍清。”
霍清遲疑兩秒,閉上了眼。
閉上眼時,他看到的不是一片黑暗,而是……蘇孟的臉。
霍清吓得趕緊睜開了眼,幾秒後,他又閉上了。
就像看電視機一樣,現在的霍清一閉上眼,就能看到蘇孟,以及蘇孟周圍的畫面。
那個呼喚自己的聲音,也并非來自身邊。
是蘇孟在腦海中與自己交流。
霍清繼續閉着眼,仔細觀察着蘇孟的視角。
那邊似乎是一間還算豪華的酒店,蘇孟坐在床上,也閉着眼試圖與自己交流。
好像只要閉上眼,兩人就能聯覺到對方的視角,看到對方眼中的畫面。
“你在哪?”霍清下意識問。
“博克拉。”蘇孟回答。“你呢?還在加德滿都嗎?”
“嗯……”霍清還未從驚詫中緩過神來。“所以,蘇孟……”
“你……真的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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