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罪惡晚香玉

第6章 ·罪惡晚香玉

進入夢境。

自己……似乎躺在了一片蒼白的大霧中。

霍清站起身,意識逐漸蘇醒。

“霍清”

霧中顯出一個人影,向他打招呼。

是蘇孟。

蘇孟頭戴一頂淺灰色貝雷帽,白淨的臉上挂着青紫的黑眼圈,聲音裏也透着疲憊,一副沒精神的樣子。

“沒睡好嗎,賊貓”

“這裏就是夢境,哪來的沒睡好一說”蘇孟回答。“不過,為了和你同時進來,我是吃了安眠藥才睡着的。”

“你人還怪好……”

“擡頭。”

蘇孟單膝跪下,把藥箱攤開,扶起霍清的腦袋。

“……非常感謝。”霍清順從地擡起頭,讓蘇孟檢查他被砸的傷口。

傷口在眉梢的上方一厘米,雖然流了不少的血,但頭部本來就血管茂密,擦去血污一看,也不過是一道創可貼就能粘住的裂口。

“縫個兩三針就行了。”蘇孟拿出酒精和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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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對!”霍清舉起雙手。“白天剛縫完,晚上繼續縫,我是頂針嗎?”

“反對無效。”蘇孟拿出酒精,開始幫他清理傷口。

這幾天恐怕還要奔波,悶雨天氣,如果不處理,很可能發炎。

“嘶……你身上……什麽味道”霍清呲牙咧嘴的,還不忘跟他聊天。“跟第一次見面時不太一樣。”

“你狗鼻子嗎?”蘇孟道。“香水,蘆丹氏的‘罪惡晚香玉’。第一天是蘆丹氏的‘玻璃紙之夜’。”

“嗯……挺好聞的。”

“我是蘆丹氏愛好者,出門旅行也随便帶了幾支香水。”蘇孟穿針引線。

霍清擡眼看了看這個“蘆丹氏愛好者”,傻愣愣地笑了笑。

真不錯,我是香薰愛好者,平時愛熏利群和黃鶴樓,有錢了愛熏軟中華。

“笑什麽”

“沒什麽。”霍清回答。“我想抽煙。”

蘇孟從霍清兜裏摸出一盒尼泊爾香煙,抽出兩只。

“你也抽煙嗎?”霍清有些驚訝。

“平時不抽,但不代表不會。這可比微積分簡單多了。”蘇孟咬起一根煙點燃。

霍清接過另一根,但此時的自己連腦袋都沒法動,根本點不了煙。

“算了,把你嘴裏那根給我。”

“……惡心。”

“啊?”霍清眉頭一皺,差點把線崩開。“我抽你咬過的煙,我沒嫌惡心,你倒嫌了?”

“好吧。”蘇孟冷笑一聲,把嘴裏的煙抵在霍清嘴邊。“我以為只有狗愛吃剩飯。”

“你說什麽!”霍清眼睛睜的老大。

“抱歉抱歉,”蘇孟嘴角勾起淺笑。“最好小聲點,不然,我手會抖的。”

他好賤!

霍清狠得咬牙切齒。

賊貓!

“縫好了。”蘇孟摘掉一次性手套,收起醫藥箱。“感覺如何?”

“滾!”

“你确定嗎?”蘇孟眯起眼睛。“如果你這幾天需要錢的話,現在是你唯一借錢的機會了。如果你還需要我滾……”

“對不起!”霍清一副要殺人的樣子。“我錯了!”

……還挺能屈能伸。

蘇孟拿出備好的鈔票遞給霍清,轉身觀察着周圍的霧氣。

他總覺得,夢境裏應該還有什麽場景,在等他們發現。

“看什麽呢賊貓,”霍清摸了摸頭,站起身來。“有什麽發現嗎?”

“走。”

蘇孟朝前方走着,霍清也緊随其後,沒走多久,霧氣逐漸淡了。

眼前,依稀出現一棟大概四層樓高的建築。

“去看看。”蘇孟加快腳步。

“有些眼熟啊……”霍清眨了眨眼。“哎,你怎麽走路沒聲音啊,等等我!”

随着兩人越跑越快,建築也更加清晰了。

越是清晰,霍清也越覺得熟悉。

這裏……肯定來過。

走近建築,兩人同時愣住了。

那是一件酒店,門牌上寫着“加德滿都山樹酒店”。

是案發當晚,霍清和蘇紅玉住的酒店。

“這是案發現場嗎?”蘇孟回過頭,眼神中有種難以掩飾的情緒。

像是激動,又像是……緊張。

“……是。”

兩人踏過鋪散在地上的薄霧,走進酒店大門。

案發地點,是酒店二樓的204房間。

蘇孟走向前臺,從櫃臺翻出204的房卡,直奔2樓跑了上去,霍清想趕緊跟上,又怕動作太大崩開線,只能捂着頭一路跑上去。

抵達二樓,蘇孟并沒有直奔房間,而是率先檢查了監控。

完全沒有損壞的痕跡。

“根據警方公布的線索,從你們進入酒店,到死者死亡時間,監控顯示并沒有人到達過2樓,直到酒店老板娘進門,才發現的兇案。”蘇孟道。

“有印象。”霍清點點頭。“那天我聽見一聲尖叫,睜開眼,就看到了門口的老板娘和蘇紅玉的屍體。我也沒敢多想,翻窗戶逃離了現場。”

“對了,窗戶!兇手會不會是翻窗進來的”霍清問。

“酒店大門有監控,爬窗戶也會被拍到。”蘇孟又道。

“難道這個兇手真的能在遠處,用夢境殺人”霍清有些後背發涼。

“又或者……他操控你,殺人了。”蘇孟道。

“你別吓我……”霍清臉色瞬間白了。

“先去看看案發現場吧。”

蘇孟拿出房卡,打開了204房間的門。

房間中,入目便是滿地的血液和淩亂的毛巾。蘇紅玉蜷縮得像河蝦一樣,側在床上,她的左側身子和左臂已經被污血染黑,雙手握成拳狀放在胸口,而雙手旁的心髒處,直插一柄尼泊爾軍刀。

房間牆壁上的鐘表指向16:53分,而據老板娘說,發現屍體的時間就是下午5點左右。

也就是說,夢境裏複刻的,是第一時間的案發現場。

霍清正打算進去,蘇孟趕緊拉住他,拿出兩個酒店的塑料發套遞給他。

“套在鞋上。”

霍清和蘇孟套住鞋子,進入現場探索。

“這……好像什麽線索也沒有啊”霍清看了又看,有些絕望。

“我真殺人了?”

“如果真是你做的,你會怎麽辦?”蘇孟倒是很冷靜。

“肯定會自首啊,哪怕不是我的本意。殺人償命,世道就是這樣。”霍清無可奈何。

“怎麽,蘇孟,你也覺得是我做的嗎?”

蘇孟偏過頭,看着霍清那雙琥珀色的眼神。此時,那雙眼睛灰撲撲的。

“別怕,我只相信證據。”蘇孟回答。“就目前證據,兇手是你。”

“……你要不打字吧,別說話了。你看你說的,是tm人話嗎?”

“不過按邏輯推理,兇手不是你。”

“邏輯邏輯,邏輯頂屁用。”霍清有些不耐煩了。“咱們心靈相通,咱們在夢裏玩情景再現,你覺得這些事符合邏輯嗎”

“躺下。”蘇孟指了指旁邊的地毯。

“愛咋咋地吧,我自首去得了。”霍清懶得陪他玩了。

“快點,躺下。”

“有什麽用嗎?”

“你躺下就行了。”蘇孟堅持道。

霍清很不情願地躺在地毯上,蹬掉鞋子,模拟當時的睡姿。

蘇孟站在旁邊冰冷地注視着,如同審視物品一般。

不久,他又直接側躺在床上,緊貼着屍體,躺了半分鐘才下來。

“你……”霍清有些惡寒。“不怕屍體嗎?”

“一坨肉而已。”蘇孟不以為意。

蘇孟從床上下來,又趴在霍清身旁,用剛摸過屍體的手按着霍清,觀察了半天。

“……能別用摸屍體的手摸我嗎?”

“站起來。”蘇孟揪起霍清,又看了半天。

“有發現了。”蘇孟小聲道。

“什麽?”

“兇手很可能不是你。”

“啊?”霍清原本灰撲撲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你發現什麽了?”

“把衣服脫了。”

蘇孟不由分說就開始扒霍清的襯衫。

“剛睡醒時,你襯衫上就有血跡,對吧。”

那是件黑色襯衫,沾上血跡本就沒多明顯,再加上雨水的沖刷,顯得更模糊了。

但無論痕跡多模糊,證據是永遠不會丢的。

“你當晚躺地毯上時,被你覆蓋的地方沒有血跡,但你身上,和周圍都有。”蘇孟解釋道。“也就是說,死者流血的時候,你還在這裏躺着,阻擋了血跡噴濺。”

“所以說,那時我肯定沒有站起來作案是嗎!”霍清激動道。

“也可能只是巧合。”蘇孟繼續道。“但有一件事,不是巧合。”

“根據法醫學,被刺穿動脈死亡,一定會留下噴濺式的血跡。就比如那面牆上。”蘇孟指了指蘇紅玉側身面對的牆。

“而如果是僞造現場,會留下潑灑式的血跡。”蘇孟又指了指霍清身上,和地毯上的血跡。

“這個現場,有三種血跡類型。”

“第一種,噴濺在牆壁上的,被殺時留下的。第二種,滲透流淌在床和毛巾上的。第三種,你身上和地毯上,被潑灑的。”

“也就是說,肯定有人僞造現場”霍清差點蹦起來。“你太猛了蘇偵探!我就說信得過你。”

“屍檢報告顯示,死亡時間在中午到下午,那段時間,監控內沒人來過2樓。”

“嗯……”霍清點點頭。“等等,這些信息不都是內部消息嗎?”

“我是警校生,自然知道點渠道。”蘇孟道。“尼泊爾警局內部很松散,我花了點錢,買到了些情報。”

蘇孟說完,又盯着被霍清随意蹬掉的鞋,繼續思考了起來。

“你的腳碼多大”蘇孟問道。

“43.5”霍清回答。“畢竟我185呢,鞋碼肯定要大一些。”

蘇孟重新趴在地上,舉起鞋子,往地毯上觀察。

“等等,你不可能……連腳印都看得到吧?”霍清也趴下來,徒勞地看了半天。

“普通人基本發現不了什麽,但我專門學習過。”蘇孟把臉貼近地板,向霍清解釋道。“還有,你鞋好臭。”

“……跑了這麽多天,還下雨,換誰來都不可能是香的吧?”

蘇孟回過頭再次環顧四周。

奇怪。

“先說腳印吧。”

“除了門前地毯,室內現場總共四個腳印。”蘇孟看完後,站了起來。“你的鞋,酒店老板娘的高跟鞋,蘇紅玉的高跟鞋,以及……你的鞋。”

“等等,什麽意思”霍清疑惑。“為什麽我的鞋要說兩遍”

“因為你的腳印出現了不同。”

“首先,室內出現了你的正常腳印,你的走路習慣似乎是前腳掌受力更多。然後……”

“又出現了你的腳印,但是這組腳印兩邊輕,中間重,前掌輕,後掌重。”

“根據足跡學分析,這種腳印的出現,一般代表着,是小腳碼穿大腳碼鞋的意思。”

“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還有人在現場,穿你的鞋僞造了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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