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商人(9)
第14章 ·商人(9)
加德滿都警署內,戈麗卡·拉吉普特泡了杯咖啡,眉頭緊蹙地看着檔案卷宗。
那個上午還大搖大擺闖進案發現場酒店,公然挑釁司法的華人逃犯霍清,竟然在下午被捕了。
據同事說,發現霍清時,他正在泰米爾街的廣場與一群混混械鬥。被捕之後,他迅速失去意識,昏迷在了車上。出于人道主義,警方暫時為他找了醫護人員處理傷口。
他的身上積攢了不少傷,想必,這幾天的逃亡日子并不好過。
“戈麗卡警官。”
正在戈麗卡仔細查閱卷宗時,一名警員跑了過來。
“霍清醒了。”
上層已經催促盡快結案了。
按照目前的記錄來看,霍清就是唯一有嫌疑的兇手。
但如果,霍清真是兇手的話,整個案件依舊有諸多疑點。
現在,戈麗卡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親自問問了。
“帶他來。”戈麗卡端起咖啡,朝審訊室走去。
“我要提審霍清。”
推開審訊室大門,戈麗卡放下溫熱的咖啡,打開臺燈。
另一側,是等候多時的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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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霍清要比上午更加狼狽,那件原本還算幹淨的鼠灰色衛衣已經髒成了抹布,還破了好幾個口子。至于臉上,也好不到哪去。
參與抓捕行動的警員說過,霍清身上遍布劃傷和鈍器擊打的傷痕,甚至還有指甲印和牙印,而在他逃亡的過程中,一些較深的傷口已經被縫合過了。
可是……
盡管額頭打了繃帶,臉頰也留着烏青的淤痕,霍清的眼神,依舊不像無路可逃的罪犯。
他的眼睛閃爍着琥珀般的光澤,配合嘴角的微笑,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戈麗卡端起咖啡,在唇間抿了一口。
“可以給我根煙嗎,警官”
霍清雙手被死死拷住,而手指間,似乎正把玩着什麽。
“你手上是什麽東西”
霍清毫不避諱地打開手掌,一枚圓潤的玉珠項鏈,正躺在他掌心中。
戈麗卡迅速走上前去,接過了這枚項鏈。
“這是……”
“我猜,這是蘇紅玉的遺物。”霍清道。“另外,你應該看過案發時的監控了吧?”
“你要說什麽”戈麗卡問道。
“你們公布的消息是,蘇紅玉遇害的時間段,整個二樓都沒有任何人來過,對吧?”霍清繼續道。
确實,根據法醫确定的死亡時間,蘇紅玉所處的房間,甚至整個2樓樓層,都沒有人進出過。
“但是,我敢保證,在蘇紅玉和我入住酒店前的那一個小時內,以及我們入住後的一小時內,也就是周一淩晨,有人在二樓活動過。”霍清繼續道。“而且,在蘇紅玉屍體被發現的當天,也就是周二早晨,那個人也來二樓活動了。”
“對嗎?”
霍清笑了笑。
“給我一根煙,好嗎?”
戈麗卡放下咖啡杯,神色凝重地盯着霍清。
“去查監控。”戈麗卡對下屬道。
如果沒記錯的話,霍清說得是對的。
那幾個時間段,确實有酒店保潔工在二樓出入過。可是二樓監控範圍只包含電梯、逃生通道,以及中間的廊道,204房間恰好在角落,沒人能看到204門口的視角。
“你看到酒店監控了嗎?”戈麗卡從口袋中拿出一包煙,拔出一根塞進霍清嘴裏。
“沒有,我憑借我的腦子推理出來的。”霍清大言不慚地回答。
“……真憑借你的狗腦子,恐怕把劇本遞到你手裏,你也背不下來吧。”另一邊的蘇孟道。
當然,與戈麗卡的全部對話,甚至包含眼神、動作,都是另一邊的蘇孟在腦海中指揮他的。
“接下來說什麽”霍清悄悄問道。
“戈麗卡警官!”
門外,剛剛被派去查監控的下屬火急火燎地跑了回來。“那些時間段,有一個酒店清潔工出入過,而且,兩天的記錄裏,出現的是同一個清潔工。”
戈麗卡轉過身,面前的霍清眯起眼睛,似乎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
“巧合罷了。”戈麗卡否認道。“晚上和中午,本來就是保潔工的工作時間。”
“您沒注意到嗎?”霍清道。“酒店前臺,就挂着輪值班表呢。”
“周一淩晨,到周二早上,已經超過24小時了。他難道一口氣工作了近30個小時嗎?這根本不合他們輪班的制度。”
“所以,你是想說,那個清潔工才是兇手”
“沒錯。”
霍清點點頭,把煙頭丢在地上。
戈麗卡愣了幾秒。
“那可太牽強了。”戈麗卡道。“不過,這種謊話也很适合你這種死不悔改的逃犯。”
“另外,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案發現場,有輪印的痕跡,和第三個人穿我鞋的腳印,對吧”霍清繼續道。
“這可太容易仿造了。”戈麗卡反駁道。“你只需要用手掌套在鞋子裏,随便往地上踏幾步,不就行了”
“那輪印呢?”霍清繼續道。“我和蘇紅玉,可是沒有攜帶任何行李箱等帶輪子的東西的。”
“也有可能是上一個房客留下的。”戈麗卡道。“或者,清潔工打掃衛生時,毛巾車也完全可能留下痕跡。”
“現場的血跡也有潑灑的痕跡,你怎麽解釋”霍清又道。
“我完全可以認為你是反偵查能力極強的歹徒,是你故意布置現場,僞造的血跡呀。”戈麗卡笑了。“不過,你也真不專業,最起碼把門窗的鎖弄壞,僞造出第三人進入房間的痕跡吧”
“或許,是你作案時擔心被附近的人聽到,沒那個膽子損壞門鎖”戈麗卡端起咖啡杯,得意地抿了一口。“連個第三人的線索都沒有,僅憑你空口推測,怎麽翻案”
“另外,你說的那個清潔工,我們把他出現過的所有監控信息都翻看過了,在蘇紅玉死亡的大致時間區間裏,他幾乎都在一樓和三樓之間活動,甚至還離開了酒店一段時間,他有充足的不在場證明。”
“我……”
霍清啞口無言,緊張地偷偷摳起了指甲。
“怎麽辦啊賊貓我好像沒辦法反駁。”
“……笨蛋。”另一邊的蘇孟扶額。“那就……再賭一把。”
憑借記憶,蘇孟已經畫出了昨晚夢境中的那個農場。随後,他打開平板,開始在加德滿都地圖附近搜索。
“泰米爾街向西南方向40公裏外,有個農場,對嗎?”霍清對戈麗卡道。
這是蘇孟剛剛搜到的目标地。
“怎麽了?”戈麗卡有些不解。
“那裏,埋着最重要的線索。”
“如果沒有呢?”戈麗卡反問道。
“……你們先找再說。”
事到如今,戈麗卡已經對眼前的霍清失去了信心。很明顯,霍清只是想裝瘋賣傻,拖過審訊時間。
她冷笑一聲,打算拒絕霍清的緩兵之計。
可是……
她忽然想起,上午在酒店外的街道上,霍清回頭制服歹徒,救下她的那一幕。
當時,她為了案件的進展以及背後的真相,阻止歹徒傷害霍清,并不包含什麽個人因素,只是履行身為警務人員的責任。
可霍清,一個背着人命的嫌疑犯,為什麽要救她這個警員呢?
或許,真如霍清所說,兇案并非出自他的手
“泰米爾街南區農場,搜查一下。”戈麗卡拿起桌上的傳呼機,向下屬發布命令。
“現在,可以告訴我您的推理了嗎?”戈麗卡放下傳呼機,舉起了口袋中的錄音筆。“霍清先生”
“首先,你們都說,這是個完全封閉的密室,只有我和蘇紅玉共處一室,且整個樓層都只有我在案發時段內和蘇紅玉待在一起。”
“但是,如果蘇紅玉并沒有死在房間裏,或者房間并不是從未打開過的密室呢?”
“如果一個酒店清潔工,早在我們到達房間之前便潛入房間,并且在我們入睡後拿走房卡,帶走了蘇紅玉,那他是不是可以做到不破壞門鎖的前提下,帶走蘇紅玉”
那天晚上,霍清剛一進入房間就瞬間被困意籠罩,沒過幾分鐘,他便倒在地毯上睡着了。
而且,他還記得,蘇紅玉也是躺上床就睡了。
現在想想,大概率是兇手的催眠能力,直接催眠了兩人。
“怎麽可能”戈麗卡不解道。“我們在蘇紅玉的血液中只發現了酒精,沒有發現別的什麽麻醉藥物。”
“那萬一她就是一沾酒就醉呢?”霍清反駁道。
“然後,躲在房間中的清潔工把蘇紅玉裝進毛巾車,将她帶走,此時,監控錄像也間接成了他的不在場證明。”
“等到幾小時後,清潔工把還在毛巾車裏昏睡的蘇紅玉殺死,繼續悄無聲息地藏匿者他的屍體。直到周二清晨,他才趁打掃二樓的時間,利用房卡返回204房間,布置了現場。”
“怎麽可能!”戈麗卡重重地放下咖啡杯。“荒謬至極!哪有人被放置在毛巾車裏那麽久,甚至被刺死了,還能不掙紮,甚至睡不醒的”
“可是,蘇紅玉屍身上的血跡大量集中在後背,少量集中在左側肩膀處,但她被發現時在床上的姿态是側躺着的,怎麽解釋”霍清質問道。
已經幹涸的血跡,确實是極難僞造的鐵證。
“如果兇手會催眠術,可能真做得到。”霍清繼續道。
戈麗卡剛要反駁所謂的“催眠術”,又猛然回憶起,今天上午的抓捕活動中,自己也是莫名其妙地就進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态,連行動的能力都沒有了。
“叮鈴鈴……”
電話聲響起。
戈麗卡接通電話。
“報告!在泰米爾街南區農場,我們發現了……”
“發現了什麽”
“一團被燒焦的織品和塑料,以及還未被燃燒幹淨的,帶血的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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