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藝術家(20)

第41章 ·藝術家(20)

“……走吧。”

重症監護室門前,蘇孟閉上眼睛,不再看裏面的場景了。

插着呼吸機,臉色蒼白的霍清,實在和記憶中的那家夥對不上號。

可能……還沒從夢境中離開吧。

或許這也是幻象的一部分。

有沒有一種可能,霍清并沒有為了救他刺出這一刀,也并沒有躺在那裏

恍惚之間,蘇孟甚至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

“不仔細看看他嗎?”

身旁的戈麗卡問道。

蘇孟沒有回答,低下頭徑自走了。

醫院走廊上,一個冒冒失失的男孩,一頭撞進了蘇孟的懷裏。

“嘶……”

恍惚中的蘇孟驟然清醒,他後退了幾步,險些被一把推倒。

“抱歉先生!抱歉……”

這個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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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孟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孩。

同時,面前的男孩也擡起頭,露出了棒球帽下的眼睛。

“蘇孟……先生”

是明瑪。

不知為什麽,他也來了醫院。

此時的明瑪剪了個短頭發,和幾日前,待在一起時的樣子不太像了。

蘇孟沉默地站在那裏,看了明瑪很久。

“對不起,明瑪。”蘇孟道。“那天,我沒有向你道歉。”

雖然只隔了幾天的時間,兩人見面,卻恍若隔世。

“那件事……也不是蘇孟先生的錯。”

明瑪低着頭,一如往常一樣,小聲地說着。

“我還要照顧阿媽,我要找工作了。看新聞上說,霍清大哥受傷了,正在這所醫院,今天恰好路過這裏,就想來……”

“……看看他。”

“……嗯。”蘇孟點頭。

“霍清大哥還活着嗎?”明瑪問道。

“現在還活着。”蘇孟回答。

“哦。”明瑪點了點頭。

他沉默着,好像還想說什麽,卻不知怎麽說。

“你們……還會繼續下去嗎?”

等了幾秒,明瑪終于問出來了。

“……”

蘇孟緘默着,無法回答。

“你們還會繼續調查下去嗎?”

明瑪又問了一遍。

“林思明已經死了。”

蘇孟被問得無言,只能敷衍地回答道。

“……那黛拉呢?其他壞人呢?”

明瑪就站在原地,可一句接着一句壓過來的質問,逼得蘇孟很想退開。

“不知道。”

蘇孟搖頭。

他還能說什麽呢

他沒什麽可道歉的了,也沒資格再許下承諾了。

為邊巴報仇,抓到黛拉……

蘇孟只是一個普通人,他已經做不到了。

“如果是霍清大哥的話,也會說‘不知道’嗎?”

明瑪又問。

會嗎?

不會的吧。

蘇孟不再說話,避開了明瑪的視線。

“我只是個普通人,我阿媽和弟弟也是。”明瑪繼續道。“但您和霍清大哥不是。”

“……我們也是。”蘇孟無力地回答。

“不。”明瑪搖了搖頭。“你們不是普通人。”

說完這句話,明瑪摘下帽子,輕輕抓起蘇孟的手,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頭頂。

是摸頭禮。

在明瑪的種族與宗教中,這種禮儀,是只有極為尊敬的人,才可以對他實施的。

“願佛祖保佑您,保佑霍清。”

明瑪戴上帽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

曼尼普爾醫院門前,有一株稱得上巨大的榕樹。

“要喝嗎?”

榕樹之下的石板凳前,戈麗卡警官拎了兩杯超市買來的冰美式,遞給蘇孟一杯。

“謝謝。”

蘇孟伸出纏滿繃帶的手,有些勉強地接過。

“平日裏工作壓力太大了。不把冰美式當水喝的話,恐怕沒到退休我就要瘋掉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蘇孟的“低氣壓”,戈麗卡故作輕松地聊着,打開了咖啡。

“……難喝。”

蘇孟面無表情地飲了一口。

“買都買了,委屈你一下吧。”戈麗卡倒是對他的評價不甚在意。“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嗎?到底發生了什麽?”

“好的。”蘇孟道。“我并沒有刺傷霍清,是他自己刺傷的自己。”

“哦”戈麗卡疑惑道。“可那時他不是還處在摔傷的昏迷中嗎?”

“是的。”蘇孟道。“這件事,是夢境中發生的。”

“噗……”

戈麗卡險些把剛喝進去的咖啡全部噴出來。

“什……什麽”

“我和霍清,可以在夢境中行動和交流。”蘇孟冷靜地說道。“就好像打游戲的副本一樣。”

“你……現在的精神狀态還好嗎?”

戈麗卡眉心緊鎖,一副看瘋子的眼神。

“這就是事實。”

至于戈麗卡信不信,以及如何向戈麗卡證明,蘇孟并不關心。

只要霍清醒了,他們自然可以證明。

如果霍清再也醒不過來……

那也不需要證明了。

“如果霍清沒能醒過來的話,你就把我當做兇手抓起來就好。”

蘇孟很配合地伸出手,任由戈麗卡為他戴上手铐。

“……我尊重你的供詞。”許久之後,戈麗卡扶額道。“在霍清醒來之前,我可以暫時給你一定程度的自由。”

“你還真是一個不稱職的警察。”

蘇孟沒什麽表情。

“或許吧。”戈麗卡笑了笑。“相比于快速結案,我更喜歡探索真相。我覺得你不像殺人兇手。”

“為什麽”蘇孟反問。

“因為性格吧,你不像殘忍冷漠的人。”

戈麗卡端起咖啡,像是嘗不到苦澀一樣,平靜地抿了一大口。

“你還挺……溫柔的。”

蘇孟不言語,依舊是一副淡漠于外人的樣子。

“好了,別擔心了。”戈麗卡道。“已經安排了博克拉最好的醫生,霍清一定會沒事的。”

“濕婆保佑。”

戈麗卡警官放下咖啡,虔誠地持起胸前的吊墜,合上雙手,為霍清祈禱着。

“濕婆……不是象征毀滅的神嗎?”蘇孟問道。

“濕婆象征着創造與破壞,降生與毀滅,在濕婆的舞蹈中,宇宙循環着,生命也更新換代,繁衍生息着。”

戈麗卡打開胸前的吊墜。那裏面,是一個小小的濕婆神像。

“在佛教中,‘大黑天’也代表着濕婆,是醫治疾病之神。”

“我還以為……你是無神論者。”蘇孟道。

“沒有信仰的人,是很難平穩地渡過苦難的。”戈麗卡警官收起胸前的項鏈。“人無法決定生命,也無法決定毀滅。只能祈禱。”

“你是無神論者嗎?”

戈麗卡偏過頭,向蘇孟問道。

是嗎?

在唯物主義的教育下,蘇孟是不信無法被證實的神佛的。

可現在,他僥幸地祈望世間真的有神。

如果真的有神……

請聆聽一個無神論者的祈禱。

請賜福霍清。

“濕婆保佑。”

蘇孟雙手合十,低頭默念。

……

“該回去了。”

戈麗卡警官拎起車鑰匙,在手指間晃了兩圈,随後抓住鑰匙,走向了警車。

蘇孟緊随其後,跟了上去。

“喂喂喂Hello”

一坐上車,戈麗卡便拿出手機,接起了電話。

“你是說……發現了一組DNA,是嗎?”

戈麗卡向電話那頭問道。

什麽DNA

蘇孟很想問問。

可現在,一閉上眼,便是霍清握緊匕首,刺入腹部的場景。

繼續調查下去的話,還會有這樣的事發生嗎?

蘇孟不清楚。

“……好的,我知道了。”

戈麗卡挂斷電話,發動起了車子。

“你不好奇嗎?”

車子行駛起來,戈麗卡看着後視鏡中的蘇孟。

“剛剛我的同事通知我,林思明的案子有了一些意外收獲。”

“……什麽”蘇孟問道。

“林思明被殺的現場,除了腳印什麽也沒發現。”戈麗卡道。“不過,公園後山的牆壁上,有兩處被劃傷的血跡。”

“那個公園的牆壁上,好像有防盜的碎玻璃,和碎石顆礫。”蘇孟回憶着。

“你怎麽知道”戈麗卡有些吃驚。“……你說得沒錯,從那裏,我們提取到了霍清的DNA,以及另一個人的DNA。”

是催眠殺手。

蘇孟想到。

“那個DNA的主人,并不在我們的信息庫中。”戈麗卡道。“他并不是尼泊爾人,也查不到任何有關的身份記錄。”

“……猜到了。”蘇孟并不意外。

戈麗卡端起咖啡,輕輕抿了一口,随後繼續道:

“但是,加德滿都市三年前的一宗案子裏,我們曾發現過一個同樣找不到主人的血跡DNA,和他完全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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