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長沙公主（二）

長沙公主（二）

阿娘身子也不好了起來，大夫來過了一次，便沒有再來。我去求父親，卻見不到父親的面；我去求嫡母，嫡母要撫育三妹，因此每每都是讓管家去找大夫來。

阿娘躺在床上，氣若游絲的說道：“我只是一介奴婢，老爺被窦氏所把控，哪裏會敢來幫我。大小姐，老爺是喜歡過我的，他說我長得好看，說我溫柔。都是窦氏！都是窦氏嫉妒我！大小姐，我要不行了，你身為老爺長女，可一定要給阿娘争氣啊！”

阿娘用死亡再次澆灌我內心的惡之花，很多年以後，當死亡要帶走我的時候。我才明白，阿娘與我完完全全是悲劇。我的悲是被阿娘和衆人所栽培的，阿娘用她的死亡來澆上最後一捧水。因為父親是她的天，她只能惡毒地揣測嫡母來給自己的人生畫上體面的句號。若是阿娘能通曉世間真理，她必定不會是标榜男人、攻擊女人的女人，她定然能明白這個吃人的環境以及壓榨女人來服務男人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她與我都只是被灌輸了男人為天，女人為地的一群可悲女人。

為了給阿娘争氣，我開始實施我的聰慧。

我去看父親和男人們喜歡什麽樣的女人，然後盡力在他們喜歡的方面來表現自己。

那時候，女人最重要的便是嫁得好。因此，我要符合一個好婦人的标準，然後嫁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成為像嫡母一樣的女人，這應該就是為阿娘争氣了吧！

日子蹭蹭的過去了，嫡母又生了二弟世民、三弟玄霸、四弟懷吉，其他的女人們又生了四妹、五妹和六妹。我本以為三妹會是我的對手，就如嫡母是阿娘的對手一般，萬萬沒有想到，我高估了自己，又低估了二妹。

到了幼學之年，父親只要一見到我，就會說道：“該給你找個婆家了。”聽到這話，我內心升起了無限的希冀。眼看我終于能以國公長女出嫁，嫁到另一家，成為與嫡母一般地位的女人，我的內心便抑制不住的快樂。我想象着，我婚後受到衆人的誇贊，就連皇帝陛下也會賞識到我作為一個女子、作為一個長女、作為一個婦人的盡職盡責。因為太過快樂，我抑制不住炫耀的心情，在六妹跟前說起了此事。

我接觸到的男子極少，因此列舉了皇帝陛下的兒子們，人人都知的八大柱國府，一些聲名顯赫的世家，然後就說到了也算是見過幾面的柴紹。一開始，六妹只專注地聽我談論，但随後，六妹似乎開始嫉妒我，只盯着柴紹不放，說柴紹喜歡三妹。我立即意識到了我的問題，身為一個女子，怎能這樣談論起男子，因此，我慷慨陳詞地解釋道，六妹也意識到了我的本心。

可沒有想到，二妹竟然手眼通天。她在嫡母身邊長大，瞧着三妹像父親，自己便要效仿、讨好嫡母。她學了嫡母的把戲，讨好着府中的每一個人，使得人人都是她的眼線，我之前并不知道，這才被她抓到了把柄，被嫡母叫去，聽着嫡母的訓斥。我看到了二妹始終站在嫡母身邊，開始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嫡母因為自己高貴的身份，故不會如一般女子一樣。她只訓斥了我不該敗壞三妹的名聲，更是問我是否真的愛慕柴紹，我當即否認。雖然我有我長女的高貴，但那時候我的心裏是虛的，因為我犯了身為女人的忌諱，我似乎不貞潔了。

嫡母是知道我的，我是那麽的看護自己的名聲，因此，她也并未苛責。但她似乎懼怕了我長女的身份，因此不讓我再去照顧六妹。我并不害怕，因為我已經長大了，我該出嫁了，嫁人才是女人一輩子最重要的事情。與嫁人相比，照顧六妹就顯得是那麽的微不足道。

那時的我實在是太傻，等到我真正想明白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我已經成為了黃土一捧，史書上僅僅一行字就概況了我的一生。

不久的以後，當我死亡的那剎那，我突然想起了今時的場景。腦海中浮現了嫡母坐在上首詢問我的樣子，我終于想明白了嫡母，嫡母并不是因為自己高貴的身份而不像其他女子一般，她是因為見識和聰慧，早早就知道了我的本性，而我自以為的小聰明卻是那麽的蠢不可及。她的眼中從來沒有我，長女的身份更是從來未入她的眼中絲毫。

我們這十九個姐妹，我是最愚蠢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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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母敲打我之後，我開始有了心眼。我怕父親一人不能抵擋住嫡母的威風，會随意将我指一個官宦之家。我更怕二妹，二妹也長大成人了，她跟在嫡母身邊，想必學了很多手段，我怕她會跟我搶夫婿，就像嫡母害怕我跟三妹搶夫婿一般。

很多事情一下子壓來，我一定要盡早做打算。不過還好的是，三妹不會跟我争搶，她有了柴紹。柴紹、柴紹雖然很好，但我若是嫁到皇宮、嫁到王府，或者嫁給太子、皇子，那就可以比過柴紹了，希望這些人都能跟柴紹一樣好，我在心中默念道。

除了這些，我還是去找了二妹的麻煩，想讓她看清楚我作為長女的厲害。我故意在花園中撞上二妹，看到她絲毫不尊敬我這個長女，我登時便甩了她一巴掌，誰知道，二妹卻立馬還了回來。

“你…”

“長姐，別癡心妄想了，睜開眼看一看吧！”

二妹先聲奪人，我想要反駁，她卻又連珠炮的說道：“我知道你攏共沒有見過幾個男人，因三妹的緣故，見過幾次柴家公子，心裏懷春，這才會一時說出口。我将此事告訴嫡母，也就是想要幫你，怕你陷在自己的妄想之中，無法自拔。”

我想反駁，可她卻口稱有事，急忙離開了。我看到她眼中盯着嫡母族兄三兒子的身影，明白了她所為何事。

她，也被我抓到了把柄。看着嫡母族兄的三兒子，我內心忍不住将他和柴紹做比較，柴紹很快就占了上風。但我也明白了二妹所言，是啊！天下男子多的是，我太坐井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