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長廣公主（五）

長廣公主（五）

“愚蠢！”我內心五味雜陳，慌不擇路的跑出了嫡母的院子，對着如黑墨一般的夜空喊道。

五月，我在大興城便收到了父親的來信，父親要舉兵，因此想讓我們兒女都前去太原。嫁與趙家半年，我自認為已經俘獲了夫君的心，他事事順從我，照顧我，也從未跟任何其他女子有過暧昧之舉。當今天子無道，夫君也是多有抱怨，我多次旁敲側擊，循循善誘，明示或者暗示父親可能會舉兵，夫君次次都興致頗高的要追随父親，我相信夫君此時已經站在了父親的這一邊，畢竟父親連女兒都嫁給了他，就算他想撇清，朝廷難道會相信他嗎？多疑的陛下會相信他嗎？

我将書信交給了夫君，夫君看後便拔出了長劍，看着劍刃，暢快的說道：“我終于有用武之地了。”

我大喜，事情都朝着我願意的方向發展，我收拾好了行囊，準備跟夫君一起離開大興城的時候，夫君卻不見了蹤影，我問了奴仆之後，才知道夫君去了婆母的院子裏。

我急忙來到了婆母的院子中，剛準備走進去，就聽到了夫君的哭泣之聲，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我竟然沒有考慮到婆母這個有着關鍵影響的人。我手無意識的絞弄着帕子，兒子與娘親的關系是這天底下最牢固、最親密的，女子雖能日日夜夜陪伴在娘親的身邊，但娘親與兒子似乎有着天然的親密感，而且娘親們都渴望有個兒子，若是有個兒子後，便會傾其所有的去培養這個兒子，也就因為這個傾其所有，所以能得到兒子們的尊敬與愛戴。

婆母不善出行，她身子有恙，即便是被擡着走出大興城，可大興城距離太原也有段距離，長途跋涉的話，婆母的身子定然扛不住。果然，沒一會兒，夫君便走了出來，他将寫好的書信遞給我，十分愧疚的說道：“孝為大，我是不能随娘子一起離開了，再說了，若是我們兩人同時離開，那麽或許會導致岳丈的事情敗露，為了娘子的安全考慮，還是請娘子快快啓程，若是見到了岳丈，請娘子将書信交給岳丈，慈景忠孝不能兩全，就算孝，也只能顧及着眼前，還請娘子和岳丈原諒。”

我心裏雖然有一萬個不滿，但還是接過了他手中的書信，我本想安慰他一番，但覺得自己已經夠卑微了，因此轉身便離開了。

來到了太原，父親看到了夫君的親筆信，別有深意的說道：“當初你還說自己是最有用的…”我十分羞愧，這時候，三妹夫等一衆人匆匆趕到。當父親聽到三妹夫說三妹妹怕父親事情敗露，因此讓三妹夫獨自離開，她仍然留在大興城，父親高興的拍着柴紹的肩頭說道：“不愧是我李淵的女兒！”

兩下高低對比之後，我正好匆匆離開。當父親舉兵離開太原不久，府中就收到了三妹妹的書信，三妹妹竟然男扮女裝，化名為李公子，聚攏了幾百人馬，準備留在大興城附近等待着父親到來。三妹妹的書信中更是說出了令我擔憂的事情，夫君因為父親的起兵，而被隋兵所擒，關到了大牢之中。六妹妹聽到了此話之後，便說：“五姐夫怎麽不躲藏起來呢？他怎麽連三姐姐都不如。”

嫡母聽了此話咳嗽了起來，二姐姐便将我們都趕了出來。我擔憂着夫君，前去找了大姐姐，可大姐姐早已經變了個樣子，而且是在我們的合力之下變成了我們想讓她變成的樣子，她雖然替我着急，但卻是守着禮法，只能幫着燒香，去哀求神佛保佑。

我看着佛像，哼！若是這座金子堆得物件能管用，那我幼時的懇求它怎麽從來就沒有聽到呢！正在我焦心的時候，聽到了父親傳來的消息，四姐姐的夫君在戰場上戰死，我的心更是提到了喉嚨裏。過了幾日，我又聽到了父親傳來的消息，在大哥的促成下，四姐姐被指給了段綸。

嫡母的病日益嚴重了起來，我們幾個都不敢去打擾，趁着四姐姐被指婚，我便拉攏着四姐姐、六妹妹，還告訴了大姐姐，一同去了嫡母的院子中，誰知道，剛進了嫡母的院子中，就被二姐姐攔住了。

幸好的是，嫡母雖然病重，但仍然記挂着這一大家子，她在病重中将我喊了過去，答應找人照料夫君，但要求我開導四姐姐的婚嫁之事。四姐姐本來就忠于父親，開導四姐姐并非是難事，我爽快的答應了，也利索的辦成了。

我剛将事情禀告給嫡母和二姐姐，四姐姐便來了，為了躲避，我匆匆的離開。沒過幾日，二姐姐就告訴我事情辦妥了，窦家在朝中還是很有根基的，大興城中的勢力在保護着夫君，只要父親能夠攻下大興城，那夫君就會沒事。我萬萬沒有想到，我一直想要被男人所庇護，卻在危險和困難來臨的時候，竟然有能力去庇護男人。

此事辦成之後，我便一直待在嫡母的身邊，和二姐姐一起伺候着嫡母的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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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我與二姐姐走出了屋子，坐在了院中，看着風吹着院中的花花草草，看着藍天白雲，享受着惬意的時光。老奴走了過來，看了看二姐姐，我笑了笑說道：“二姐姐，恐怕是有人要向你禀告四姐姐與萬氏的事情吧！”老奴聽了我的話，朝着二姐姐點了點頭。

二姐姐喝了口茶，狀似不經意的問道：“你站在哪一邊？”

“我自然是站在我自己這一邊，怎麽？難道還有誰值得我去相幫的嗎？”我毫不顧忌的回答道：“嫡母的身子，你我都清楚，不過是一直熬着罷了。”

二姐姐直接将茶盞摔碎在地上，咬牙切齒的說道：“胡說！”

說完了這句話，她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态，于是站起了身，轉身就向屋內走去，臨走之前，她背對着我說道：“有嫡母在，我們還能有個公平與存在，若是嫡母不在了，不知道會有多少女人，又有多少弟弟與妹妹，那時候，你我又是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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